不知不覺中,便到了春節,那一年的正月來的比較遲,那時的金陵早已進入了春天。正所謂草長鶯飛,拂堤楊柳醉春煙。
除夕那晚,瀟湘做好了一桌的飯菜,菜餚豐盛,魚肉均有。
瀟湘看着眼前的幾位年輕人,淡淡地笑了笑:“今年除夕,只好讓你們將就一下了。”
尋曄看着滿桌的飯菜,滿足地說:“怎麼能說是將就呢,湘貴人您爲我們做了這一大桌的飯菜,看起來就很美味,一點也不比皇宮裡面的遜色。更何況,能和大家在一起過年,我已經覺得很幸福了。”
這時,雨歆端着一大盤餃子走了過來,聽到尋曄的話,便饒有興趣地問:“姐姐,皇宮是怎樣過年的啊?”
尋曄無奈地笑了笑:“皇宮麼?說實話,真的覺得有些繁文縟節。相比皇宮的繁文縟節,倒覺得現在溫馨不少呢。”
雨歆將那盤餃子放到了桌子的最中間,對衆人說:“你們趕快嚐嚐我包的餃子。我在一些餃子里加了點東西,看你們能吃到什麼 。”
“哦,是嗎?”浩軒迫不及待地夾了一個餃子放到嘴裡,點頭稱讚道,“好吃”,又衝雨歆笑了笑,“小丫頭還蠻賢惠的。”
尋曄夾起一個餃子,咬了一口,好奇地問:“歆兒你是在餃子裡面放糖了麼?我好像吃到了糖。”
雨歆轉了一下圓溜溜的眼珠,甜甜一笑:“吃到糖,未來的日子甜蜜美滿。”
話音剛落,浩軒就喊了句:“我吃到了棗。”
雨歆忍不住笑出聲來:“吃到棗……早……生貴子啊,哈哈。”
浩軒看了雨歆一眼,嘴角勾起一絲痞痞的笑:“是早娶佳人吧。”
雨歆接觸到浩軒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說:“看我幹嘛”,然後略帶嬌羞地低下了頭。
瀟湘看了一眼雨歆和浩軒,脣邊染起一絲淡淡的笑。
尋曄又喊道:“誒,這次我又吃到花生了……不會也是早生貴子吧?”
雨歆大笑起來,解釋道:“不只是貴子,還是雙子,也說不定是多子呢,一會兒爭取再吃到蓮子,連連得子……”
尋曄聽了,不免有些羞澀,她佯怒地輕推了一下雨歆:“你這丫頭是不是討打?”
雨歆調皮地說:“姐姐你害羞什麼,總會有那一天的。”
浩廷不禁看了一眼尋曄,尋曄連忙躲避了他的目光。
雨歆似乎察覺到了,連忙說:“浩廷你要加把勁兒啊,趕快吃到‘吉祥物’。”
浩廷淡淡一笑,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開玩笑道:“恐怕我沒有那個福氣啊……”
雨歆連忙說道:“怎麼可以這樣說,總會吃到的。”
“其實,就算吃到了,也是一種寄寓罷了,人生哪會那麼如意。不過,有寄寓總比毫無希望要好。”浩廷幽黑深邃的眼眸中,隱藏着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
尋曄看了浩廷一眼,樂觀地說:“我相信,一切都會變得越來越好的,我們希冀中的生活也總有一天會變成現實。”
“但願如此。”雨歆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瞥向浩軒。她咬了一口餃子,又擡起頭繼續說道,“吃完餃子,我們去秦淮河邊看煙花吧。娘,你和我們一起去吧。”說罷,她給瀟湘夾了一個餃子。
瀟湘微笑着說:“你們幾個去吧,我想休息一下,就不去了。一會兒記得穿好披風,彆着涼了。”
雨歆乖巧地應道:“娘,你就不用擔心我了,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
秦淮河邊。燈火輝映的河面,煙花在空中綻放,轉瞬即逝地墜落猶如曇花一現。河岸邊熙熙攘攘,人潮涌動。
據說,秦淮河夜景是最迷人的。見識過那燈火輝映的河面,迷人則已,卻覺得它失了本來顏色。秦淮河合該是纖柔的。
正如瞿佑的那首《煙火戲》:“天花無數月中開,五采祥雲繞絳臺。墮地忽驚星彩散,飛空旋作雨聲來。怒撞玉斗翻晴雪,勇踏金輪起疾雷。更漏已深人漸散,鬧竿挑得彩燈回。”
四人佇立在秦淮河邊,仰起頭凝視着空中的煙火。
雨歆饒有興致地說:“烏衣巷那邊的煙火比這裡更美,咱們過去看看吧!”
尋曄望着摩肩接踵的人潮,略帶疲憊的說:“你們幾個去吧,人太多了,我也有些乏了,不想過去了。”
雨歆略帶失落地說:“姐姐,我們怎麼可能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裡,你不去的話,那我們也不去了。”
浩廷見狀,連忙說:“雨歆,你和我哥去吧,我在這裡陪尋曄。”
“那我陪雨歆去,”浩軒將手搭在了浩廷的肩膀上,囑託道,“你在這裡照顧好尋曄。”
浩廷聽了,點了點頭:“沒問題,你們放心吧。”
熙熙攘攘的人潮中,雨歆回過頭來對浩軒喊:“浩軒,走快一點。”
浩軒拉住了雨歆的手,說道:“這裡人多,拉緊我啊。”
雨歆笑了笑:“的確是該把你拉緊點,萬一哪個姑娘看上你,趁機把你拐跑了可就不好了。”
浩軒勾住了雨歆纖細的手指,溫柔地說:“整條街上只有一個姑娘能把我拐跑。”
雨歆聽了,脣邊綻放出一抹比煙花更美麗的笑。她轉頭看浩軒的一瞬間,天空中綻放出了一束奇美無比的煙花,如此美的煙花,讓她笑得更加開心起來。
看到她如此開心的模樣,浩軒滿足地說:“我想,或許我們不一定要走到烏衣巷去,這裡的煙火,就很美。”
“有你在的地方,都很美。”雨歆深情地說道。
“再美麗的風景,都比不上你。”浩軒定睛凝視着她,在煙花的映襯下,眼前的女子看起來更加嫵媚動人,他忍不住說,“雨歆,你好美。”隨即情不自禁地深深吻住了她白皙乾淨的臉頰。
“還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驚異於一個不施粉黛的女子竟可以如此美麗……”
雨歆莞爾一笑,問道:“那時候,你就對我一見鍾情了麼?”
浩軒誠實地答道:“那時候,的確對你產生了好感。但只是好感而已,並不能算是一見鍾情。”
“那,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我的呢?”
“或許從和你一起騎馬的時候開始,我就情不自禁了。”
“哦?”雨歆揚起頭看着浩軒,“你倒是說說,我哪裡讓你情不自禁了。”
他目不轉睛地看着她,動情地說:“你的一笑,一蹙眉,一開口,都讓我情不自禁。還記不記得,我曾經說過,能讓我傾心的,是那種會讓我產生與衆不同的特殊感覺的女孩子。而你,恰恰就是那樣的女孩子。”
雨歆聽了,臉頰微微地泛紅了起來:“那你知道,我是什麼時候開始對你情不自禁的麼?”
浩軒輕撫着雨歆的臉,溫柔地說:“一定是在你去大明寺許願之前。”
想到她前幾天對他說出的那個願望,他微微垂下了頭,在她的臉頰上又烙下了一個深深的吻。
“沒想到,你那個願望這麼快就實現了。”
雨歆羞赧地說:“哪裡快了……要知道,人家可是從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歡上你了……”還沒說完,她就把頭深深地埋下了。
看着她臉上那迷人的紅暈,浩軒的心中又一次泛起一陣柔波。他甚至發現,自從遇見雨歆之後,自己就變得愈發地柔情起來。
他輕捋了一下她額前的秀髮,滿眼溫柔地望着她低垂的眼眸:“沒想到小丫頭真是對我一見鍾情啊。”
雨歆依舊垂着頭,沒有說話。
“怎麼不說話了?不會這麼容易就害羞了吧……不說話我可又要吻你了。”說罷,他捧起了她的臉。
雨歆紅着臉說:“想吻就趕快吻啊,不要拖到明年……”
浩軒露出痞痞的一笑:“這可是你說的!”
那一刻,彷彿整個世界都只屬於他們。漆黑的夜空中又一次綻放出了一束束絢麗奪目的煙花,秦淮河邊,他纏綿地吻着她,彷彿面前的女子就是他的整個世界。
盛開的煙花彷彿寄託着愛的光芒與希望,璀璨而又迷離。
*
河岸的另一邊,尋曄和浩廷也在交談着。
尋曄看了一眼浩廷,嫣然一笑:“ 浩廷,我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卻又一直忘了問你。 ”
浩廷點了點頭:“你問。”
“如果中秋那晚,你知道浩軒傾心的人是雨歆,你還會拒絕父皇的指婚麼?”
浩廷誠實地回答:“不會。”又淡淡一笑,“拒絕皇上的指婚,是需要勇氣的。”
尋曄頷首,讚賞地看了一眼浩廷:“爲了我和浩軒,你那天還是鼓起了那份勇氣,不是麼。”
浩廷淡淡一笑:“是的,因爲浩軒是我的兄長,而你……是我喜歡的人。爲了成全你們,我鼓起了那份勇氣。”
尋曄的臉上掠過一絲黯然:“可是,就算當我瞭解了他有多麼愛雨歆,我的心,卻還是被他填得滿滿的,似乎再也住不進任何人。”
浩廷凝視着尋曄,無奈地說:“我們三個人,都是同類人。你的心裡除了他,再也住不進別人;他的心裡除了雨歆,再也住不進別人;而我的心裡,除了你也再住不進任何人。”
尋曄感嘆道:“有時候,上天的安排就是那樣的可笑,而我們又是那樣地無奈,那樣無奈地在命運的軌跡上徘徊着彳亍着。”
“不過我還是想問你,我真的,沒有機會了麼?”浩廷內心深處依舊懷揣着一份期待。
“如果父皇再次將我指婚給你,而我也再沒有傾心的人,我會答應的。而且,也會試着去愛你。” 尋曄誠實而又認真地答道。
浩廷聽聞,脣邊漾起一絲淺笑:“其實,喜歡一個人,不應該是強行佔有她,而是要讓她幸福。能看到她幸福,我也就沒有什麼抱怨的了。”
尋曄擡起頭,凝望着頭頂綻開的璀璨絢麗的煙花,心滿意足地說:“現在的我,已經很幸福了。或許是我們都還並不懂得什麼愛情。還或許,是因爲我們早已將愛情理解得太透徹。”
“我寧願自己是前者。覺得後者有種看破紅塵的感覺。” 浩廷幽黑的眼眸中忽然透着一種難以名狀的深邃。
尋曄巧笑倩兮,笑中帶着似乎帶着一絲對於世事的洞悉:“很多時候,看破紅塵又何嘗不好。”
“如果以後你有了真正傾心的人,記得告訴我。” 浩廷凝視着尋曄,堅定地說,“我會永遠尊重你的選擇。”
尋曄點了點頭:“你也是。”說罷,便深深地看了一眼浩廷。
那一刻,四目相對,兩人相視一笑,笑容中蘊藏着深深的理解,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惋惜與無奈。
煙花一次次地盛開着,又一次次地落下,驚鴻一般短暫,卻絢爛無比,好比年輕的青春與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