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暄面色一紅,抿了抿脣,看向王衝道:“王尚書,你當如何?”
王衝雙手一攤,無奈的道:“我這人清貴慣了,不懂這些俗務,你拿主意。”
:“下官以爲,應當即刻進門捉拿人犯。”
楊秀接過話道:“謝長史說誰是人犯?是否爲犯,是否獲罪,要今上做主,你僭越了。”
這一句僭越,氣的謝暄滿臉通紅,指着楊秀顫抖道:“你,你,你敢。”
楊秀一揚眉:“下官話已脫口,敢與不敢,謝長史不知?”
:“你,你!”謝暄喘着粗氣,一拂袖,對身後的侍衛道:“將琴仙亭公主府圍起來!不準任何人出入!”
:“是!”
:“謝長史錯矣,此處乃是楊府,弘農楊氏之府邸,琴仙亭公主府在竹山縣。”
楊秀適時的一句話,將謝暄氣的幾乎破口大罵。
他緊咬銀牙道:“將楊府圍起來!”
:“是!”
侍衛們面面相覷,忍着笑。
:“是誰要圍我楊府?”一個清亮的少女之聲傳來,衆人擡眼看去,只見楊毓一身青藍色常服,許是傷病中,所以面色顯得較之往日的瑩白顯得憔悴,只是那雙流光溢彩的眸子,迸發出更加耀眼的光芒。
:“琴仙亭公主。”謝暄長施一禮,以示尊敬,而後起身道:“敢問桓氏兄妹在何處?”
他可是被楊秀的一雙利齒說怕了,言語再不敢有一絲錯漏。
這時,桓七郎面帶笑意的自屋內走出來,削玉似的玉顏,面容一如往常帶着病瘦模樣,氣度卻不失清貴風流。
桓秋容踏着風靡金陵的“洛神步”,一身素粉色卦裙,外罩着月白色繡錦繡芙蓉的披風,一圈雪白的狐毛託着一張不施脂粉卻格外秀美的小臉。
桓七郎拉起桓秋容的小手,無形中將力量與溫暖源源不絕的送到她的手心,他眉眼不側,看着謝暄道:“未知今上宣我二人是爲何?”
謝暄微微蹙眉,不明白桓七郎的意思,卻也無心情與他多說,冷笑着道:“進宮便知。”
一行人出了楊府,王衝詫異的發現,楊毓竟然也跟了來,低聲道:“阿毓,此時你不該再摻和進來。”
:“我說過,要保他二人性命。”說着,楊毓看向謝暄道:“許久不見陛下,正好今日進宮去。”
謝暄只管將桓氏兄妹帶進宮,哪裡管楊毓去與不去,隨口應了一聲。
一行人到了宮內,轉過悠長的木廊假山,司馬安正候在書房內。
:“陛下,人已帶到。”謝暄躬身道。低頭的瞬間,促狹的看了王衝一眼。
王衝恍若未聞道:“陛下,臣倦矣,可否退下?”
司馬安笑着道:“愛卿退下。”他說着話,也同樣看向一邊回話的謝暄。
謝暄微微蹙眉,又看了王衝一眼,再次躬身,二人退出書房。
桓七郎、桓秋容與楊毓紛紛對司馬安行禮。
:“未知陛下今日召見是爲何?迨凡可是早已辭官。”
司馬安狐疑的看着桓七郎,卻未從他臉上看出絲毫破綻,他抿了一口茶,笑着道:“七郎,桓公亮涉嫌貪墨軍資,已經逃出金陵城,你竟不知?”
:“甚?”桓七郎一蹙眉,雙眸散發出詫異:“這,不會,不會。”他連連搖頭道:“陛下,此事可做不得雅謔,我阿翁精忠爲國,絕無逃離之理,懇請陛下追查!”
司馬安適時的看了一眼同樣詫異的楊毓,卻見楊毓驚慌不已,只看着身側的桓七郎,手足無措。
:“桓公亮貪墨之事,你可知曉?”
桓七郎雙手抱拳,雙膝自然的跪在地上,垂着頭道:“陛下!桓七自十三歲後便不常在金陵,醉心山水結交名士纔是我心之所鍾,家中事宜我一向不理啊!”他一字一句的說着,聲音清脆的迴盪在空蕩的金殿上。
:“我纔回金陵半年,這般大事,我怎能知曉啊?”
司馬安略有些相信了,桓七郎浪蕩不羈,個性軟弱,哪裡能擔當這樣的重任?
桓亮放棄這一雙兒女離開金陵,是否也是本就不重視這二人?
無論如何,桓亮反心已經昭然若揭,若是有一日對陣,這二人是否還能派上用場?
他暗自低下頭,又抿了一口茶。
:“今日,你二人便代父受罪吧。”司馬安看向一邊的楊毓。
楊毓的出現,很是奇怪,若說她與此事無關,司馬安不信,絕對不信。然而,她的驚恐與詫異也是裝的?
:“陛下!”楊毓越衆而出,雙膝跪地道:“陛下,請放七郎阿容一命!”
司馬安笑了:“你倒是說說,我爲何放他二人?”
楊毓垂眸一瞬,鼓起勇氣道:“臣女有罪。”說着,一頭觸底。
:“阿毓何罪之有?”司馬安溫柔的雙眼似水中漩渦一般,讓人看不透。
楊毓並未擡頭,只道:“臣女素來有夢魘的毛病,睡眠一向淺的很。今日一早聽聞府門開合,見阿秀自外間回家,阿弟年幼又少年得志,少不得心性不定。臣女心疑家弟是否行差踏錯,逼迫阿弟說出今日晨起究竟爲何出門。
阿秀無奈之下,才與我說出桓公叛逃之事,阿毓知曉此事後先是恐懼的很,再就想起,桓迨凡乃是我結拜二兄,我與秋容更是情同姐妹,無論如何不能看他們無端受責,這才進宮來的。”她微微擡頭看向司馬安,道:“懇請陛下饒桓氏姐弟二人一命!”
司馬安聽着楊毓的說辭,處處嚴絲合縫,沒有一絲錯漏,頓時對楊毓的懷疑減少了幾分。
他笑着道:“給我一個理由。”
楊毓微微蹙眉,接着,挺直了腰背道:“陛下心中自有判斷,還需阿毓言明?”
司馬安笑意盈盈的看着楊毓道:“你既然求我饒他二人性命,那我便將這二人關押刑司,你看如何?”
楊毓雙眸慌亂一陣道:“陛下可是怕這二人逃脫?”
:“是。”
楊毓接着道:“既然如此,便請陛下爲我與桓七郎賜婚。”
與司馬安一樣詫異的,還有桓七郎。
他做夢也未想到,楊毓竟然會做這樣的決定。頓時心中升起一絲希望,他希望司馬安能夠答應。又明知楊毓不過是行緩兵之計,卻還是忍不住心疼她不顧名聲,爲自己做出這樣的犧牲。
司馬安狐疑的看着楊毓:“你甘心嫁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