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宮?”無雙有些驚訝,“選秀女不是早就結束了嗎?皇上也已經立了皇后,只等大婚,秀女們進宮封妃封嬪,楚小姐怎麼還能進去?”
“特旨加恩就行了。”皇甫瀟說得很輕鬆,“還沒有大婚,就可以再添人。皇上按制應有一後四妃九嬪二十七世妃八十一御女,現在除了皇后已定外,四妃九嬪都沒滿,再添幾位也是應當的。”
無雙有些不相信,“太后不會反對?”
皇甫瀟牽了牽嘴角,輕輕一哂,“若是不反對,怎麼會想要指給我?”
“那……”無雙微微蹙眉,“你硬把楚小姐塞進宮去,豈不是讓太后心中不快。兩宮太后,再加個皇后,想要爲難一個宮妃,那實在太容易了。這不是讓楚小姐去送死嗎?”
“你說的只是一個方面。”皇甫瀟摟住她的肩,輕笑着說,“皇上大婚之後,我勢必要還政與他,攝政王之職也就卸了,但滿朝文武、各地督撫將軍可有不少是我的人,皇上豈能不給我面子?我交出權柄,皇上納一貴妃,這就是一種和解的姿態。況且,寵幸一個妃嬪,對皇上的江山社稷並無大礙,卻能換來我在朝堂上對他臣服,這是一本萬利的買賣。所以,皇上對楚小姐不但不會冷落爲難,反會加意寵愛,就是太后與皇后也只能私下縱奴使絆子,自己在明面上反會示好。楚小姐心志堅定,出手果斷,那些陰招是傷損不到她的,而她可借勢站穩腳跟,若能趁着皇上寵愛之時生下皇子,她那位子便是鐵打的了。”
無雙這才明白來龍去脈,於是點了點頭。沉吟片刻,她長嘆一聲,“今天楚小姐對我說,她只想找一良人,做正頭夫妻,便是一起吃苦,也是心甘情願。”
皇甫瀟輕柔地理了理她的鬢髮,淡淡地道:“大家族的子女享受了權勢帶來的好處,就得爲此做貢獻。我的王妃都不是我自己挑的,但我仍然娶了,而且並無怨懟。你當初從龍城出發,本是要來我燕國進宮爲妃的,你當時也是願意的嗎?”
無雙想起當初自己的心情,要遠來異國,給別人做妾,對一個嫡出公主來說,自是天大的委屈,可爲了國家安危、百姓生存,必須要犧牲她,所以她的父汗、母妃和哥哥弟弟都只是厚厚地陪送了嫁妝,卻沒有誰說過反對的話。她爲國和親中原,比起她父兄血戰沙場,無數次險死還生,也算不得什麼。就像皇甫瀟說的這樣,既然身爲皇族,就要爲國家付出更多。而楚家本不是世家名門,只是個略微有名的大族,想要讓楚氏家族一飛沖天,固然要靠楚家的男子在官場奮發向上,而楚小姐雖身爲女子,也照樣要付出所有,爲自己的家人、族人盡心盡力。
“我明白了。”無雙靠到皇甫瀟肩上。一旦想通,她就不再糾結於此事,將話題帶開,開心地說,“我過來出嫁,也是一波三折,走到半路才知道夫君換人了,真是比那些話本里寫的故事還要傳奇。”
皇甫瀟笑出聲來,“我也沒想到啊。明明一開始是代皇上向你父汗、母妃求親,誰知把人迎回來,竟是我自己的媳婦。”
無雙樂了,“好像這應該叫‘有緣千里來相會’吧?”
皇甫瀟知道自己的這個媳婦不比書香門第的千金小姐,雖然也讀書識字,卻對典故之類的運用一竅不通,稀裡糊塗地亂用成語佳句,總是逗得他心裡暗笑,表面上卻隨聲附和,“是啊,咱們確實很有緣分。”
兩人越說越開心,隨後一起去用晚膳。無雙一點也沒挑食或者有什麼不合口胃的表示,照樣能吃能喝,對於文媽媽精心烹製的菜餚大加讚賞。皇甫瀟見她沒有一點有喜的徵兆,心裡不免患得患失,又不敢明說,這種感覺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既新鮮又奇異。他把這些感覺和着飯菜一起細細咀嚼,默默地體會着其中滋味,眼中閃現着變幻莫測的光華。
用完膳,皇甫瀟怕無雙積食,便拉着她去花園散步,又到湖邊欣賞了一番水中月色,這纔回到月華殿安寢。
自從得知無雙可能有喜之後,皇甫瀟就沒敢在夜裡再與她有情事,榮媽媽曾悄悄暗示過他,是否與王妃分房,但皇甫瀟沒有同意。現在還是新婚,沒個理由就要讓王妃空房,這是很不妥當的。若是有人誤以爲無雙失寵,不知天高地厚的動了歪心思,就會惹來很多麻煩。他寧願就這麼天天與無雙同牀共枕,便是沒有情事,也很安心。
無雙年少,雖已識得箇中滋味,卻並不貪戀陷溺,只覺得與他相擁而眠的感覺很好,每晚都睡得很香甜。
不知不覺間,五月過去,六月到來,王府中的各個池塘裡,所有的荷花都盛開的時候,來自神鷹汗國的送親使團啓程回國了。
勇毅親王與王妃擺出全副儀仗,非常隆重地送使團出城,在十里長亭處擺酒相別。禮部官員和王府親軍陪送他們至邊關,而神鷹汗國的鐵騎此時已經等在關外,準備護衛他們回龍城。
這時候,無雙成親已經有了一個半月,老王妃立刻讓皇甫瀟請來太醫院的章醫正,爲兒媳婦把脈。
無雙依然矇在鼓裡,但她本來就是大而化之的性子,問了幾次都沒頭緒,也就不理會了。這半個多月來,老王妃、皇甫瀟、榮媽媽、趙媽媽、文媽媽和萱草堂的餘媽媽都對她特別的好,多走一步怕累着,少吃一口怕餓着,比她親生的父母兄弟還要寵她,這讓她感覺很享受,每天都笑眯眯的,十分開心。
這些日子裡,王府後院的女人們異乎尋常的乖巧。陳孺人一直關在院子裡養病,其他人也很少出門,頂多在院子附近的花園裡走一走,或是交情比較好的人會聚在一起喝茶下棋彈琴賞花。整個王府裡平靜安寧得仿如世外桃源,讓一些心思重的管事都覺得心裡發毛。
章醫正這次被轎子擡到無雙殿。他以前多次來過這裡,爲先王妃診脈,直到先王妃去世,這纔不再涉足。此次一進來,他就感覺到與以往不同的氣氛。先王妃王氏端莊沉肅,規矩嚴謹,這裡到處都是冷凝的氣息,誰都不敢喘口大氣,就連笑容都是經過長期訓練後保持着相同的尺度,像是戴着面具似的。現在的這個王妃卻是性子隨和,活潑開朗,幾個從草原來的丫鬟媽媽也都不很拘束,漸漸就渲染得王府原有的丫鬟婆子們比較放鬆,臉上也多了許多真心的笑容。
章醫正下了轎,便被丫鬟媽媽熱情地帶到月華殿。不僅老王妃在這裡,就連皇甫瀟也在。他特意挑了一個休沐的日子請太醫來給無雙診脈,就是爲了自己也要在場。
無雙被他們的隆重態度驚了一下,疑惑地說:“我沒病啊,怎麼這般陣仗?”
老王妃笑着安慰她,“沒說你有病,就是給你看看。”
她這話說得沒頭沒腦,無雙更覺糊塗。看着所有人都是一臉的喜氣洋洋,似乎不是壞事,她才勉強忍耐住,卻是無論如何都不願躺在牀上。她本是好動的性子,現在成天讓她坐着都是爲難,更別說躺下了。皇甫瀟倒也不強求,反而幫着勸老王妃,就讓她靠在胡牀上,一邊說話一邊等太醫來。
章醫正這次診得更加仔細,神情無比嚴肅慎重,又向趙媽媽詢問了無雙以前來小日子的時間,然後整個人都放鬆下來,笑着拱手爲禮,“恭喜老王妃,恭喜王爺,恭喜王妃。”
老王妃大喜,連忙追問,“可是有喜了?”
“千真萬確。”章醫正十分肯定,“已有一個多月,脈息明顯,平穩強勁,完全可以確定。”
老王妃心花怒放,一把拉住無雙的手,像看稀世珍寶般盯着她瞧,連聲道:“好孩子,好孩子。”
皇甫瀟也是喜上眉梢,笑着請章醫正到旁邊的書房去,詳細詢問需要注意的事項。
無雙這時才漸漸反應過來,“我……有喜了?真的嗎?”
老王妃笑得不行,“真的,真的,你這下可要好好的聽話,不許騎馬,不許習武,不能累着,也不能亂吃東西,健健康康的,明年給我生個大胖孫子。”
無雙的臉泛起紅暈,眼睛卻越來越亮。真是天從人願啊,她就要做母親了,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