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是打定主意要搬回去,但他未作半點挽留,還主動把鑰匙交代給了助手,這叫她情何以堪?
他不是成天嚷嚷,回出租屋住不安全麼?怎麼這下就不管不問了?
他這直接是罷工了?太過分了!
他一大早就不見了人。她想興師問罪都無處發作。
湯圓憋了一肚子火回到出租屋。莎一刀宿醉,窩牀上呼呼大睡。她低瞥一眼吊着的膀子,有種叫天天不應的無力感。
中午時分,她翻着冰箱貼上的外賣單子,正準備叫外賣,門鈴響了。
他良心發現了?
湯圓想都沒想,噔噔就去開門。一開門,她傻眼:“張——慕之?”
“圓圓!你的手——”張慕之雙手拎着大包小包,笑僵在臉上,緊張得瞳孔都放大了些許。
湯圓看一眼胳膊,乾笑地呵呵:“哦,不小心摔了一跤,只是骨裂,不要緊。”
張慕之撂下大包小包,伸手就要看她的胳膊:“骨裂可大可小!裂開多少?X光的片子在嗎?”
“真的不要緊。”湯圓疏離地縮了縮,“醫生說吊十天半個月固定一下就沒事了。”
張慕之的手僵懸着,面色紛雜。
“哦——你怎麼來了?”湯圓尷尬地扯開話題。她問完就自覺傻帽。他們窗對窗,他第一時間發現她搬回來了,也無甚稀奇。
“哦——”張慕之不善於扯謊,聲音乾巴巴的,“雖然你們不是第一天入住這裡了,但好歹是出事後的喬遷,怎麼都得暖房搓一頓。”他想擠出一絲微笑,可目及湯圓的胳膊,到底是沒能笑出來。
湯圓看一眼門口堆得滿地都是蔬菜、水果和日用品,到底心軟地讓開了房門:“請進吧。”她刻意客套:“來就來了,幹嘛買這麼多東西?”
“這麼久沒開火,想想你們一定用得着。”張慕之拎着袋子,進了屋。“有鞋套嗎?還是……”他作勢要脫鞋子,光腳進去。
“不不用拖鞋了。還沒顧得上打掃衛生。”湯圓關上門,趕緊止住他。
兩人獨處一室,湯圓只覺得尷尬。
張慕之卻輕車熟路地徑直拎着袋子進了廚房,擼起袖子就忙碌了起來。
湯圓頓在廚房門口,尷尬地咳了咳:“我去叫莎莎起來幫手。”
“不用。我動作很快。煮好了再叫她。”張慕之麻利地解開大包小包。他扭頭,一臉關切:“你歇着去吧。好了,叫你。”
“這——”湯圓看着他忙忙碌碌,又看看自己的胳膊,只得無奈離去。
莎一刀的瞌睡,簡直雷都打不動。待張慕之張羅好一桌美食,湯圓千呼萬喚,她纔要死不活地出現在了餐桌前。
“張慕之,這都是你做的?”莎一刀撓着亂蓬蓬的頭髮,一臉震驚。
張慕之尷尬地笑笑:“手拙,見笑了。”
“我記得你從前可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啊。”莎一刀挖苦,“到底是結婚了,果然成家庭煮夫了。”
張慕之的臉色陡地慘白。
湯圓侷促地左手一陡,勺子咯噔掉在了地上。
“圓圓,你別動。”張慕之趕忙起身,奔過來撿勺子,又奔回廚房去清洗。
莎一刀看着他的背影直搖頭:“有沒有愛,果然一眼就看得出來。”
湯圓唰地臉紅,壓着嗓子喝止她:“你別胡說!”
莎一刀惋惜地嘆道:“再愛又怎樣?爹都當了,哪怕他離婚了,你想回頭也回不了啦。難道你想
當便宜後媽啊?”
湯圓原本就陰鬱的心情,更加雪上加霜。“莎莎,你別說醉話了。”她瞪她,“睡了一上午也該醒了。”
“是啊。該醒了。”莎一刀說着,就掏出了手機。響了不足十秒,應該是接通了,她對着手機那頭乾脆道:“Michael,我打這個電話是通知你,我們分手了。”
湯圓愣住,一雙明潤的眸盡染訝色。
“恭喜你終於可以正大光明地追回前任了。拜拜。”莎一刀果斷地掐斷電話。
“莎莎?”湯圓這才緩過神來,“你——”
莎一刀抓起筷子,故作輕鬆地聳聳肩:“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她胡亂夾起一塊肉塞嘴裡,扭頭對湯圓道:“其實後媽也沒什麼不好?只要有勇氣就成。”
“你胡說什麼啊?”湯圓既心疼又尷尬地看着她。
莎一刀苦笑:“你看,我都說分手了,他還沒反應。可見,多不把我當回事!”
湯圓只覺得心疼,既是心疼閨蜜,卻也是心疼自己。那個人也沒把她當回事呢。
“我決定了。我回頭找他試試看。”莎一刀狠狠咀了兩口。
“他?”湯圓伸手握住閨蜜的手腕,“你是說高中班主任?”
莎一刀重重地點頭。
“他不是都再婚了嗎?”湯圓微揚了聲線,“你可別幹傻事!”
“又離了。”莎一刀苦笑。她又聳肩:“我當初就是怕當後媽所以才幹了傻事。現在?”她笑得眼淚汪汪:“磕磕碰碰這麼多年,他媽的還不如當後媽呢!”
湯圓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了。她張嘴,想勸慰兩句,卻瞥見張慕之走了過來,她便只好噤聲了。
一頓飯,吃得食不知味。
張慕之簡直成了住家保姆,整整一個下午都在打掃衛生。
“真的,我叫鐘點工就好啦,真的不用你。”無論湯圓如何推辭,他都充耳不聞,鐵了心地任勞任怨。
莎一刀原本恨慘了他,這下子竟然有點動容改觀了。
湯圓整一天都心不在焉,一個勁盯着手機發呆。
張慕之終於把房子打掃得窗明几淨,便不聲不響地走到她跟前。“很疼吧?”他滿目柔情。
湯圓嚇了一跳。她乾笑着搖搖頭。
張慕之在她身旁坐了下來。“都忘了告訴你,融資搞定了,投資意向書已經簽了,只等三家基金走完投決程序,下週就能打款。”他純屬投其所好地找她感興趣的話題。
湯圓興致缺缺,只怏怏提醒道:“投資意向書不是投資協議,做不得數。基金的投資決策都是集體決策,萬一再爆出什麼負面消息,很可能影響決策結果。那——”
“他跟你說的?”張慕之很少對誰表現出如此敵意。
湯圓怔了怔。她垂瞼:“他外號鬼才,並非浪得虛名。你們還是小心爲上。”
“你就這麼相信他?”張慕之既失落又憤慨。
“早知道我就不多嘴了。”湯圓實在沒心情照顧前任的心情了。她委婉地下逐客令:“今天謝謝你。時候也不早了。你家出了這麼大的事,一定好多天沒休息好了。早點回去吧。”
“我回去了,你連吃飯都成問題了。”張慕之說。
湯圓唰地紅了臉。她回想起午餐,張慕之全程無微不至地用公筷幫她夾菜,就差沒喂她了。這種關切,於她,真是負擔。
“謝謝你,可是你真的做得太多了。”湯圓直接而殘忍,“這太不合適了。”
張慕之看着她,半晌,頹然起身:“對不起,我還是太着急了。
不過——”他話鋒一轉:“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堂堂正正出現在你面前了。”
湯圓好生無奈。“慕之,別執着了。”闊別五年,這是她第一次這樣叫他。他的好,他的悔,她並非無動於衷,可是,真的,一切都回不去了。
這一整天,她深刻地體會到,她的心,真的不在他身上了。他在她身邊,她卻完全看不見他,她心裡腦裡想的統統都不是他,而是那個完全沒把她當回事的人。
她不知,她是該喜還是該悲。
張慕之站在她身前,低頭凝着她:“執着和愛同義。我怎麼可能對你不執着?”他似乎生怕她說點什麼決絕的話,很有點落荒而逃的意味:“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呼——湯圓煩悶地揉了揉頭髮,無力地倒在了沙發上。
失戀姐妹團,死氣沉沉地熬過了週末。
張慕之死皮賴臉地上門做廚娘,莎一刀竟然毫無節操地一再放行。
項鄴軒依舊音信全無。湯圓賭氣地沒主動搭理他。
就這麼耗着。
直到週日晚上,張慕之被趕走,莎一刀拖着拉桿箱出項目,獨剩湯圓一人留守,樓道里似乎是起了點詭異的變化。
好多雙硬底皮鞋的腳步聲,雖然刻意躡着腳,可寂靜的夜裡,湯圓聽得分明。
手殘了,她實在缺乏安全感,幾乎一夜沒閤眼。手機二十四小時開着,還特意把幺幺零設成了快捷鍵。
週一,她頂着熊貓眼,吊着繃帶上班,直接驚得凱文親自下樓慰問。
湯圓扯謊說是洗手間不慎滑倒,倒無人起疑。
手殘,的確影響工作。
當她看到那茜的稿子,她驚得差點下巴都掉了。
“豪門姻親如同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或是強強聯手,或是連坐遭殃。張和張藥房顯然屬於後者。據可靠消息,張家長媳榮巧巧爲孃家榮耀地產的民間借貸,提供連帶擔保,債務金額驚人……”
她都顧不得看完稿子,就急衝衝奔過去找那茜:“那姐,榮巧巧的事是真的?”
那茜倨傲:“我什麼時候出過錯?”
“我不是這個意思。”湯圓這才恍然,項鄴軒所指的盡職調查漏洞竟然是這個。她解釋:“我只是想知道消息來源,是否可靠。”
“看來你跟張家真是淵源不淺。”那茜嘲諷,“瞧你急得連我們這行最不成文的規矩都忘了。”
湯圓真是急瘋了,纔會不過腦地追問消息來源。記者的消息線索,怎麼可能與同行分享。
“好吧。”那茜笑得輕巧,“我們是搭檔,需要彼此信任。這不是小道消息,是榮家那邊爆出來的。求證過部分小貸公司,的確是實情。”
“榮家?!”湯圓驚呆了。
那茜聳聳肩:“豪門情怨,堪比狗血劇。相信你也知道,張家公子正在訴訟離婚。”
“你是說榮巧巧自己爆出來的?”湯圓簡直不敢相信。難道榮巧巧不甘離婚,竟然不惜毀了夫家?!
“張家公子真夠可憐的。老婆簽了連帶擔保,他不可避免地被拖下了水。榮家要好不了,那張家——”那茜嘖嘖,“真是要給墊屍底了。”
天!
湯圓覺得腦門有點泛冷。她也顧不上那茜是何種表情,急衝衝地奔出洗手間,就撥出了張慕之的電話。
不等她開口,張慕之就平靜地告訴她,“融資黃了。不過,你不用擔心,車到山前必有路。”
湯圓都不記得有沒有安慰他兩句,也不記得是怎麼掛斷電話的。她下意識地撥出了那個人的電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