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放,今日起,朕便命你爲錦衣親軍都指揮使,望你能不負朕的厚望,斬饞臣去舞弊,不論譭譽,都要誓死效忠,你記住了嗎?”
此時的南宮羽頗有帝王威儀,聲音帶着三分仁義,七分凌厲。
“臣領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
“謝皇上!”單放不卑不亢地站起,繼續抱拳道,“卑職定當不負皇恩,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好,好!哈哈!”南宮羽龍心大悅,手一揚,獵場號角渾厚悠揚地響起,狩獵正式開始。
而在獵場的另一邊,早已等候多時的水清淺嘴角浮出一絲傾倒衆生的笑容,衣襬疊疊,衣袂翩翩,一斂裙裾,走入了獵場的樹林。
“駕——”
“駕——”
打獵的人,除了皇上和單放之外,大抵還有一些王孫武將,她側耳仔細聽着聲音——皇上的坐騎是西域進貢的寶馬,尺素,其蹄聲較一般更爲有力清脆。
她正欲向樹林更深處走去,身後突然一聲巨響,一回眸,只見一隻張牙舞爪的兇猛花豹正向她撲來!
水清淺大驚失色,“啊”地一聲側身一躲,腳下一崴,滾落一旁。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花豹前撲的一瞬間,“嗖”的一聲一支銀箭飛來,精準地射中了豹子的腹部,豹子踉蹌了一下,栽倒在地,鮮血汩汩涌出。水清淺和它就一釐之距,心有餘悸地看着垂死掙扎的花豹。
“射中了!快追!”
不遠處傳來如奔雷般的馬蹄聲驚醒了水清淺。
他們要來了!
水清淺看着眼前的花豹,突然靈光一閃。
前一刻還驚魂未定的她,當機立斷地把豹子拖到了一顆巨木後面隱藏起來,拔出了它身上的箭,一咬牙,扎進了自己的腹部。
“唔……”
水清淺悶哼一聲,緩緩坐在了之前豹子倒下的地方,雙手撐着地面。南宮羽恰在這時奔到面前,馭馬停下,在數米之外驚疑不定地打量着她——水清淺表明不動神色,心底卻暗笑,時間計算得剛剛好。
身後隨從也很快趕了上來,一武將脫口而出道:“奇怪,皇上分明射中的是一隻大豹子,怎麼會是一個女子?”
南宮羽緊張道:“還說這些做什麼?快給朕傳隨行的太醫來啊!”
“是。”
她依舊直直地盯着他,不懼不躲,長髮飄飛,一身鮮紅的長裙襯着她潔白的肌膚,恍若天人。
“皇兄。”左側道上一氣宇不凡的白衣男子騎着馬悠閒地踱了過來,眼睛裡似乎閃着一千種琉璃的光芒,耀眼奪目得讓人不敢直視,正是當今皇帝的七弟南宮琉。
南宮琉看了水清淺一眼,道:“皇兄,獵場怎麼會有這樣的女子?”
南宮羽道:“朕也不知,朕方纔分明射中了一隻豹子,趕來卻只見到一個受傷的美人,琉,你不覺得此事蹊蹺嗎?
“甚是蹊蹺,不過也甚是無聊。”
南宮琉笑着,雙腿一夾馬背,視線彷彿不經意般間朝水清淺身側的巨木瞟去,卻不置一詞,繼續悠然踱去。
水清淺眉心微不可察地一皺,心裡暗道此人危險。
片刻,太醫趕來了,隨即水清淺被擡上了擔架,紅色的血液從傷口不斷流出,順着擔架而下,而她卻連一絲疼痛的反應都沒有,一雙仿若能語的眼眸只是直直盯着南宮羽。
在那樣清澈灼人的視線下南宮羽不禁也失神了,這般的奇遇,究竟是……
直到人終於看不見了,南宮羽才慢慢收回目光。
出了這檔子事,南宮羽也無心狩獵了,當下便帶着羣臣回了行宮。
“那姑娘怎麼樣了?”剛回行宮,南宮羽就召來太醫詢問情況。
“姑娘傷勢還好,已經止了血敷了藥休息了,只是……”
“只是什麼?”
“皇上,請恕微臣直言。微臣從醫數十載,從未見到像這位姑娘一般,流血這麼多,卻都不曾暈厥,更是第一次見到人身上竟然流着豹子血。”
“什麼?豹子血?”南宮羽眉頭一皺,幾乎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這……這位姑娘身上流下來的血稠密於常人,微臣採集了一些,初步確定,不是人血!”
南宮羽皺緊了眉,沉默半晌,終於一揮手:“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夜,大殿裡鴉雀無聲,服侍的小太監都打起了瞌睡,而大殿的燭火仍然長明。
水清淺入了行宮後,便住入了靈碎宮,侍奉的宮女忙裡忙外,太醫們也進進出出,她儼然一位入住新貴,聖上寵妃。
“姑娘,皇上命奴婢去爲姑娘添置新衣,不知姑娘喜歡什麼樣的衣裳?”宮女浣粼問道。
水清淺隨口回答:“鮮紅的即可。”
鮮紅色,不僅是大喜之色,亦是大凶之色。正如她在他人的指意下,來到圍場,來到皇上身邊。會是喜,還是悲?是飛上枝頭,還是大難臨頭?
待她可以下牀走動的時候,便有太監去稟告給了皇上。南宮羽得知水清淺恢復得差不多了,便立即放下了政務奏章匆匆而來,但是,他並沒有直接進去,而是站立在了靈碎宮宮門外,恭敬道:“姑娘,朕——可以進來嗎?”
一個皇帝對一個民女說——“可以進來嗎”?
靈碎宮的宮女太監無不咋舌。
她側臥在牀榻上,翻看着史書,莞爾,半響才道:“皇上請稍等。”
這下,宮女太監們更是瞠目結舌。
南宮羽一揚眉,一抹凌厲在眸光中一縱即逝,微微思量一番,他笑道:“姑娘的血,與獸豹相似,就連心膽,也不似常人——無妨,那朕便站在此外,且看姑娘何時與朕見上一見。”
水清淺提高了音量道:“那就辛苦皇上等候了。”
看書看得有些乏了,水清淺將史書隨手交給了宮女,手肘一收,躺下了。浣粼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開口:“姑娘,皇上……皇上還等在外面呢……”
想起有這麼一回事,她笑道:“皇上乃九五之尊,我是一介民女,自然不敢讓他等,若等,也是他自願的,若是不願,他也自會回去。”
說着把頭深深埋進了被褥,擺出一副與她毫無瓜葛的模樣。忽的聽到外面傳來了又一聲通報——
“姑娘,七王爺求見。”
南宮琉?
靈碎宮外的南宮二兄弟一同望着靈碎宮緊閉的大門,南宮羽眉一蹙,問道:“老七你向來悠閒懶散,什麼時候轉了性子了,大中午的不午憩跑到這來?”
南宮琉稍語帶嘲諷道:“臣弟只是聽說皇兄被拒門外,也來湊湊熱鬧而已。這樣的女子,這世間真真不多見,臣弟也想來與她熟悉熟悉,套套近乎,萬一以後她成了一宮之主什麼的,也好託她在皇兄身邊吹吹枕邊風兒,若能給臣弟放個幾月的假,那也是極好的。”
南宮羽的臉上不自覺地掛下了幾條黑線——這個七皇弟,果真無聊至極。
靈碎宮的大門忽然開了,南宮羽精神緊崩了起來,只見浣粼福了福身,垂首恭敬道:“姑娘請七王爺進去相見。”
“那朕呢?”南宮羽微微慍怒。浣粼一哆嗦,道:“姑娘只說……只說請七王爺進去。”
“皇兄,臣弟不陪你了,就——請皇兄慢慢候着吧。”
“你——”不待南宮羽再說出什麼,南宮琉已經跨過靈碎宮的門檻,緊接着宮門就在堂堂皇帝面前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