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羽點點頭:“這是自然,這是自然。”他閉上眼睛,一口氣連吞了幾筷子的菜,還讚不絕口。水清淺不停地說:“皇上,多吃點,吃完了吧。”
待到盤子空空如也之時,她才拂袖轉身回座。
寵妃氣勢,儼然如初。
纖嬪爲她捏了把汗,道:“娘娘,您做的真的有那麼好吃嗎?”浣粼繞到纖嬪右邊,俯身耳語,纖嬪目瞪口呆。
這時,一個錦衣衛上來行禮道:“皇上,宮門外宗人府宗人令求見,說有急事,萬萬耽誤不得。”南宮羽微微慍怒道:“這個申奉,越來越不知規矩了,朕的家宴也敢來攪和,他不知道入夜是不得進宮覲見的嗎?”
錦衣衛道:“卑職不知,他只說他抓到了廢帝南宮契。”
南宮契——
水清淺手中的酒杯“啪”地掉落在了地上,瓷片亂飛。
衆人都望了過來,想起了南宮契與水清淺的“姦情”,再次議論了起來,南宮羽心中如同五味陳雜,連忙道:“傳宗人府宗人令——”
纖嬪大聲解圍道:“娘娘,都怪我不好,撞了您一下,您看您的衣服都溼了,要不,咱們回去換一件?”
水清淺握住了纖嬪的手,輕輕道:“纖嬪,本宮不能走,本宮走了,就更是心虛,況且,本宮想要看看南宮契,看看皇上會怎麼對待他。”纖嬪急道:“娘娘,您這是何苦呢,皇上是相信您的,這就夠了,別的人再說什麼都是沒有用的。您留在這裡,萬一待會兒南宮契情急之下對您說了什麼話,那該如何收場啊?”
正在猶豫中,玫嬪站起身走過來道:“淺妃妹妹,你的衣服溼了一小片,姐姐看也不打緊,妹妹就再留一會兒,別掃了皇上和大家的興致,要知道,這是家宴,是馬虎不得的,妹妹不會中場開溜了吧。”
水清淺擡頭看了她一眼。
好一個玫嬪。
宗人府宗人令一上來,就行了一個大禮,道:“皇上,臣知道皇上心中日思夜想都想抓住廢帝南宮契,臣夜不能眠,寢食難安,想爲皇上分憂解難,就親自下到市井裡頭去探查消息,皇天不負有心人,臣終於抓到了南宮契送來請皇上發落。”
南宮羽也不急着見南宮契,只是淡淡地問:“申愛卿,你知道朕爲什麼要抓南宮契嗎?”
申奉道:“因爲他是廢帝,一國不容二主啊。”“放肆——”南宮羽一拍桌案,“朕是那樣心胸狹隘的人嗎?這江山,你以爲人人都能坐?南宮契無才無德,他坐不了,朕就當仁不讓,但朕也不會將他迫害致死,畢竟是同父手足。申奉,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謀朝篡位,是永遠不能在他的國土上提起的四個字。
申奉連忙道:“臣愚鈍,皇上要抓南宮契,是因爲他與淺妃娘娘有染,他罪該萬死啊皇上,就算皇上心胸開闊,臣等也會爲皇上不服啊!”
南宮羽的臉色再度鐵青。
座中,玉采女與吳淑媛道:“這人竟然當衆說皇上被帶了綠帽子,可真是邀功心切,口不擇言了。”
南宮羽站起來,道:“申奉,你到民間之時究竟散佈了朕什麼謠言?”申奉驚恐道:“臣沒有,臣沒有啊,臣是在鎮國公家裡發現的南宮契,與他同行的還有一位女子,南宮契口口聲聲說要見淺妃娘娘,臣就把他哄騙了來……臣沒有編排皇上,皇上,臣真的沒有啊!”
鎮國公?
南宮羽冷笑道:“白涸那個老頭兒居然敢私藏欽犯……”他當初下天涯追緝令捉拿南宮契時,隨意給他加了個莫須有的罪名,他不能給世人任何詬病的機會,沒有想到,現在扯出了一個白涸……南宮契還日思夜想着記掛着他的妃子……
南宮羽手骨清脆。
水清淺站起來道:“鎮國公隱居多年,怎麼會私藏欽犯呢,臣妾聽說鎮國公白涸,與宗人令申奉是同窗好友,現在,申奉爲了自保,供出白涸,這樣見利忘義的人所說的話,皇上,您能相信嗎?白家一門忠烈,皇上千萬別聽信讒言錯失忠臣啊!”
南宮羽側目道:“淺妃娘娘何時關心起朕的臣子來了?莫非……你與白涸有什麼淵源不成?”水清淺搖搖頭:“臣妾只是就事論事,看不慣申大人之舉,正如方纔臣妾看不慣樊梨花所爲一樣。”她犀利的眼神掃向了申奉——申奉在去看望白涸的途中得知她暈倒在琉璃煙樓外,很有可能保不住胎兒了,便在見到南宮契的那一刻決定放棄扶持她,自找出路。既然他們之間的聯繫斷了,便也免不了撕破臉了。
申奉從懷中掏出一個信封,上手捧着,道:“皇上,這是鎮國公白涸給女兒的家書,請皇上過目。”
家書?女兒?水清淺一驚。若是被南宮羽發覺她的真實身份,那豈不是欺君滅門之罪?之前,爲了自己的事情不殃及家裡,隱姓埋名,現在,卻如同一張窗戶紙,只待被南宮羽輕輕一捅……
水清淺渾身冷汗。
戚妃問道:“這裡有鎮國公的女兒嗎?本宮似乎記得這裡頭沒有白姓女子,除非是宮人。”申奉道:“白涸有兩個女兒,長女已亡,次女……正是現在站在這裡的淺妃娘娘白纖纖!”
衆人議論紛紛。
纖嬪望見水清淺臉色蒼白,忙扶住了她,道:“娘娘,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南宮羽以一種深感失望的眼神盯着水清淺,他不信她會騙他。他不信。南宮羽道:“陳福海,去把信呈上來。”“是。”陳福海把信拿給了南宮羽,他久久不敢打開——如果水清淺是白涸之女,那南宮契出現在白家,就與南宮契水清淺暗渡陳倉之說相吻合了。那就說明……他們聯起手來在騙他……水清淺還可能是南宮契和白涸派出來安排在他身邊的細作……她要幫南宮契奪回江山社稷……
“皇上。”纖嬪走出席道,“皇上,您誤會了,白涸是臣妾的父親,臣妾本名便是白纖纖,臣妾曾經說過父親是一位隱退老臣,皇上您不記得的話,也可以去翻臣妾進宮時的檔案,那裡清清楚楚地記載着臣妾的身家底細,父親寫給臣妾的家書怎麼會在申大人手中,莫非是申大人對臣妾父親說了一番淺妃娘娘的狀況,加註在臣妾身上,然後拿着父親的家書和囑託來誣陷淺妃娘娘隱瞞身世?皇上,若淺妃娘娘真是名門之後,她當初怎會隱瞞呢?大家都知道,她當初封妃可是費了好大的勁兒,皇上還爲她找了一個太子冼馬做義父呢。方纔淺妃娘娘也說過了,申奉這樣背信棄義的人,什麼做不出來?況且,方纔淺妃娘娘爲皇上做的飯菜,皇上您也嚐了,對我們姐妹說是人間美味,可是皇上心裡清楚,難以下嚥,臣妾父親白涸當年可是御廚出身,若淺妃娘娘纔是白涸的女兒,她怎麼會沒有繼承到她爹爹的一半手藝?淺妃娘娘方纔爲臣妾父親不平,完全是爲了維護臣妾啊。皇上,申大人居心叵測,還請皇上三思。”
南宮羽道:“朕記得當初淺妃被打入冷宮之時,白涸曾經也爲淺妃求過情……”“那就是了,臣妾父親知道淺妃娘娘一向厚待臣妾,便爲她說了兩句公道話,現在淺妃娘娘也爲臣妾父親抱不平,也是說得通的。”
她要南宮羽相信,水清淺和白涸之間的唯一交集,就是她——纖嬪。
一旁的戚妃冷笑道:“就憑纖嬪的一番話,皇上就信了淺妃娘娘是清白的,那也未免太草率了吧。”
纖嬪垂眸:“戚妃娘娘,皇上心中有數,自有定奪,您就安生些吧。”
“你……”
“住口。”南宮羽想着纖嬪的話,覺得有些道理,便道:“來人,將申奉押下去,容後再審。”
“皇上,冤枉啊,臣冤枉啊……”聲音漸漸遠去。
纖嬪回到了座位上,水清淺目光盈盈地望着她,她笑道:“娘娘,讓您受委屈了。”她明白水清淺眼中的感激之情,幸而她的名字中也有一個“纖”字,而女子一旦入宮就只用封號或閨名了,倒也無礙,她表現地理直氣壯,南宮羽深信不疑,也不會去翻她的檔案。水清淺沒有想到,在最關鍵的時刻,救她的,是纖嬪,和她所做的一道菜。
“傳——南宮契——”
南宮契被兩個侍衛押了上來,手上腳上都是鐵鏈。他一看見水清淺,激動地喊道:“淺兒——”
南宮羽大步跨走下來,吼道:“你叫她什麼?”一拳直直地掄到了南宮契的臉上。
南宮契喊道:“你不就是那個皇帝嘛,你爲什麼要打我!我叫南宮契,與你同姓,說不定還是你兄弟呢。”
“你不是失了記憶了嗎,你怎麼還記得自己叫南宮契?朕告訴你,淺妃是朕的妃子,到死都是,朕不容許你玷污了她!”南宮羽已然怒不可遏。
陳福海連忙上來拉開了他們,道:“皇上,您息怒,您息怒啊。”
南宮羽轉頭走到水清淺面前,道:“清淺,他和你,究竟是什麼關係?”
水清淺慘白的面容在月光下冰冷,她勉強地擠出了一絲笑容,道:“他是臣妾的兒子。”
“啊?兒子?”騷動的人羣再一次被引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