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蘭聽南鬆園的丫頭來傳話說,明早卯初時分就要去金剛寺,她微微一笑。
葉老太太往年都是最虔誠的,如此大日子,她怎會不去拜佛燒香呢。
翌日,雪蘭早早起牀,用了早膳便去了南鬆園。
到了南鬆園時才寅正時分,而雪蘭去的並不是最早的。林氏和二夫人胡氏及二房的四小姐、五小姐,都候在南鬆園了。
沒一會兒,三小姐和六小姐也到了南鬆園。葉老太太見人都齊了,吩咐下去坐馬車去金剛寺。
金剛寺在京城的西北,那裡雖叫寺,卻是比丘尼的二僧寺院,來往的也皆爲世家命婦及小姐們。
還不到半個時辰,馬車便停在金剛寺的門外。
雪蘭下了馬車,見葉老太太被郭嬤嬤扶着從馬車上走下來,向金剛寺門口而去。
雪蘭扶着劉嬤嬤,跟在林氏和胡氏身後,走進了金剛寺。
在衆人還未進寺門時,一個坐寺門口不遠處的老嫗忽然開口向衆人說了話,“老居士慎行啊。”
葉老太太停住了腳步,不由得看向那個老嫗。
不過是個舊衣老太,頭髮梳得倒極齊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葉老太太以爲是坐在寺門口乞討的人,便向一旁的郭嬤嬤擺擺手。郭嬤嬤掏出一把銅錢,向老嫗面前一擲,“老太太賞你的。”
可誰知那老嫗不拾銅錢反倒笑了,口中唸唸有詞,“破財也不能免了災,破也無用處呵!”
葉老太太的腳下一滯,她轉頭看向那老太,眉頭皺了起來,“你在說些什麼?”
那老嫗微合着眼,半揚着臉,緩緩唱道:“黃鼠災無數,苦海誰能渡。憑藉草門蘭,福壽且能駐。”
聽過這一偈,包括葉老太太在內的葉府人都愣了住,沒人聽得懂老嫗偈中之意。
大小姐先回過神來,扶緊了葉老太太的手臂,低聲道,“老太太,吉時莫誤,您何苦聽這些人的胡言亂語呢?”
葉老太太點點頭,扶住大小姐的手,走向寺門。
誰都沒想到,那老嫗在衆人身後又唱起來,“靄靄煦日短,蕭蕭寒夜長。世人不自知,禱告祈虛妄。”
葉老太太的身背一僵,並未回頭,低頭扶着大小姐的手,進了金剛寺的大門。
到了巍峨的大雄寶殿,葉老太太先上了一柱高香。她帶着媳婦、孫女們跪倒拜佛。
葉老太太一直很虔誠,所以往年的佈施,舍大燈油,放生等,就是禮拜行願,也比別人認真許多。
叩了九個頭,葉老太太才扶着大小姐的手起了身。
葉老太太剛一起身,只覺得天旋地轉,若不是大小姐在一旁扶着,她險些摔倒。
林氏和胡氏唬了一跳,連忙上前來扶住葉老太太,“老太太老太太,您怎麼了?”三小姐和四小姐幾個人都圍攏過來,雪蘭也跟在幾位小姐的身後,看向葉老太太。
在媳婦和孫女的呼喚中,葉老太太合了閤眼,深吸口氣,才說,“許是我起猛了,頭暈了一下子。”
林氏見葉老太太臉色不好,便提議道,“要不就在寮房裡歇歇罷,畢竟老太太也起得早了些。”
“不必了,”葉老太太擺擺手,“你們再進柱香,我們就回去罷。一會兒人還要多,恐怕人多我心更煩。”
林氏和胡氏匆匆帶着各自的女兒上了香,便出了大雄寶殿。
金剛寺的住持師父也沒想到沐恩侯府的老太太會忽然頭暈,她叫人送來了清水,捧至葉老太太面前,“老居士,許是大殿裡香菸繚繞,暈了老居士的頭了。這是佛前供奉的加持淨水,老居士喝口罷。”
葉老太太謝過了住持師父,把清水喝了下,“師父,我身子不好,這便回去了,只是想請師父爲我做個法事,超拔我的冤親債主。”
住持師父忙點頭,林氏舍了佈施,才扶着葉老太太寺門而去。
到了寺門,葉老太太停住了腳步,下意識的向來時門口老嫗坐着處望去,卻不想門口空空如也,再沒一個人的影子。
六小姐心直口快着道,“咦,剛剛那個老嫗去了哪了?”
三小姐只得捏了捏妹妹的手指,笑着幫六小姐圓話,“許是有事走了罷,老太太即是身子不爽利,我們還是快些回府罷。”
葉老太太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初來時的歡喜早已蕩然無存。
本來歡歡喜喜的去拜佛,最後大家都沒了心情,連上香這話都沒人敢再提。
葉老太太回到了南鬆園,林氏請了常來行走的太醫給葉老太太看病。葉世涵和葉世啓也得了信,也匆忙趕回家裡。
太醫診了半晌,待出了門纔對葉世涵和葉世啓說,“老安人的身子只是虛了些,只開些緩補的藥便是了。”
葉世涵皺起了眉,依太醫所說,葉老太太只是身子虛,並無實病。
葉世啓親去送太醫,葉世涵進了內室。
林氏服侍在葉老太太牀榻旁,她見葉世涵進了來,忙讓出地方來叫葉世涵看葉老太太。
葉世涵走到葉老太太身邊,低聲問道,“母親,您覺得現在如何?”
葉老太太睜開眼睛看了葉世涵一眼,又閉上了眼睛,“我只是有些乏了,想歇上一歇,沒什麼大事,你們不必驚慌。叫郭嬤嬤在身邊服侍着罷,你們都回去罷。”
林氏在一旁回道,“老太太,叫媳婦幫您煎了藥再回罷?”
“不必了,”葉老太太連眼睛都不願意睜了,闔着雙目道,“你們在我面前晃來晃去,我更不能歇好了。都回去罷,若是我再有個不自在,就讓郭嬤嬤去喚了你們便是了。”
葉世涵只得和林氏退出內室來,林氏不忘叮囑丫頭們幾句,就和葉世涵出了南鬆園。
葉世涵皺眉問林氏,“怎麼好好的老太太就病了?”
林氏也很是不解,“今日剛剛走時還好端端的,老太太心情也大好。可是不知道怎麼會在金剛寺的大殿裡暈了一下子。”林氏想了想,看了眼葉世涵的臉色,又道,“在金剛寺的大門口,有一個似半瘋的婆子,她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