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六哆哆嗦嗦的把事情的原委講了出來。
“我……我去寶寧居里找跑堂的吳大叔,不想撞到了一個用飯的人……那人真是結實,我竟然沒撞得過他,他還把我撞倒在地。這也就罷了,他還不陪個不是……於是……我就心生怨氣,我……我佯裝無意間又撞了他,藉機偷走了他身上的銀票,我只是想唬唬他……可是誰想,我撞的那人似乎只是個手下,他們並不是一個人,那些人手眼通天,還都是些生面孔……他們一直在縣城裡四處找我……我瞧着那樣子不像是善茬……”
李媽媽還不及聽完喬六的話,便氣極了,她尋着聲音來上前狠捶了喬六一下子,嘴上罵道,“你害怕怎麼可以跑到這裡來了?你這不是要害死這丫頭麼?!”
黑暗中,喬六的聲音更加哆嗦起來,“他們……他們竟然找到我家了!有兩個人守在我家那裡,我若不是熟悉巷子偶爾發現,就莽撞的回去了!”
雪蘭也倒吸口涼氣,什麼樣的人這麼厲害?!能這麼快查出喬六的身份,還找到了喬六的家,現在還在四處繼續找喬六……這些到底是什麼人?!
雪蘭鬆開喬六的棉襖,低低的問道,“你好生的糊塗,許是人家着急用銀子,你快些把銀票還回去不就得了,何至於鬧成現在這樣有家不敢回?!”
喬六幾乎要哭出來,“我原以爲是銀票,可偷來看時才發現,那是一封信!我也不識字,我都不知曉上面說的是什麼!”
雪蘭沉默了,看來這封信很是要緊的。
雪蘭對喬六說,“你把信交給我來。”
喬六想到雪蘭識字,黑暗中他在懷裡掏了一下,把一張紙摩挲着放在雪蘭的手上。
雪蘭摸到了土炕上,她從炕櫃上抽出火摺子來,啪的一聲點了着,藉着微弱的光亮看着手上的信。
只看了一遍,雪蘭的心如翻了個個一般。這是宮裡的一位貴人寫給朝臣的一封信!信的開頭呼稱其爲“子晏”,整封信明裡暗裡都在勸這個叫子晏的人助宮裡的一位皇子一臂之力,幫其入東宮儲君之位。至於是哪位皇子,信上並未點名。落款也沒寫名字,只寫了個梅字。
雪蘭把信扣在炕上,旋即吹滅了手上的火摺子,房間又陷入黑暗中。
難怪丟信的人會把整個歲縣翻過來找喬六?難怪喬六的家會被人監視起來?知曉了這個天大的秘密,喬六隻有死的份了!
怎麼辦?
雪蘭按着信的手用着力,她爲喬六着急,爲自己和李媽媽着急。今日之事已經發生,對方定不會善罷甘休,也許他們很快就會找到這裡來。雪蘭大仇未報,還不及孝敬李媽媽,還沒和喬六打鬧夠了,難道她的生命就這樣悄無聲息的結束了麼?
不!不!雪蘭不甘心!
黑暗的房間裡,沒有一點聲音,隱隱能聽到喬六有些發急的呼吸些。
過了好半晌,喬六才問,“大蘭子,信上到底寫了什麼啊?”
雪蘭不會把信的內容告訴給喬六,喬六已經很危險了,若是再把李媽媽搭上,這房裡的三個人沒一個能活着的。
“我問你,”雪蘭在黑暗中深深的吸了口氣,問向了喬六,“對方有多少人你可知曉?”
喬六的聲音一低,“我並不知曉……”
雪蘭捏緊了那薄薄的一張紙,此時,它便是壓在自己身上的千斤重擔,不想擔,也要擔!
只是片刻的猶豫,雪蘭把信疊好揣進懷裡。她穿好了鞋子對喬六說,“你家不安全,我想這裡很快也不安全了,我們要自己想辦法才行。”
“可是能有什麼法子啊,如果我們一起去求情,人家會不會放過我們?”
“做夢!”雪蘭把厚襖的盤扣繫好了,才啐了喬六一口,“對方是要我們的命呢!”
黑暗的房間再沒有一點聲音了。
忽然,喬六的聲音極低的傳了來,“我爹我娘還有春妮,會不會……”
下面的話喬六沒說下去,雪蘭忍不住打斷了他,“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你也是潑皮慣了的,人家就算是撞你一下,不過是沒陪個不是,你又不短斤肉,何苦惹麻煩?現在可好,因爲這一撞,撞出人命來,也許還不是一條人命,我看你是值還是不值?!”
雪蘭訓過了喬六,就朝門口走。喬六在雪蘭身後不敢大聲呼喚,只能壓着嗓子問,“喂,大蘭子,你上哪去?”
雪蘭已經打開了房門,月影正落在小院裡,雪蘭轉回頭來,喬六和李媽媽只看到她模糊的側臉,“我當然是保咱們幾人的命去,你和李媽媽在這裡好好坐碰上,我馬上就回來。記得,我沒回來,誰也不許輕舉妄動。”
雪蘭說完,閃身出了後院。
李媽媽一直呆坐在炕沿邊,她聽見雪蘭的腳步聲似往小後院去了,李媽媽開始輕聲抽泣起來。
“你到底是惹了什麼麻煩,害得這丫頭還要擔着命替你想法子。這黑天瞎火的,她會有什麼辦法,就是想叫府裡的下人們,只怕也不及人家那邊的人多呢。她纔剛回歲縣來,若是真有什麼危險,可叫我怎麼活……”
李媽媽說不下去了,輕輕的吸着鼻子。坐在椅子上的喬六也猛chou了兩下鼻子,“媽媽放心……我……我不會讓大蘭子出事的。我一會兒就走……”
“你走什麼?!”李媽媽抹了一把眼淚,“你若是現在走,那個丫頭冒險所做的一切豈不都白費了?!”
喬六沉默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現在真有種走投無路的感覺。
不知道過了有多久,門外響起了腳步聲,喬六一個激靈的從一旁的椅子上跳起來。沒一會兒,門打了開,藉着月光,喬六看清是雪蘭的身影。
雪蘭進了房裡打開了火摺子,李媽媽上前來拉住了雪蘭,“你去了哪裡了?現在很是危險,我想好了,明早讓喬六換上我的衣服再出去。他也別回家,只管跟着你去祭祖,這樣就能逃過這一劫去。”
雪蘭搓着手,吹滅了火摺子,低聲道,“媽媽,你這法子雖說也不錯,可是喬六的家人還在對方手裡,他能逃到哪去?況且,對方到底是什麼身份,我們全然不知,便是此時脫身,保不齊回到京城再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