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碧衣麗人

春花二月間,百卉爭榮,柳絲如纖,桃李含姘,杜鵑花開,爛漫如錦,但雪峰山脈,奇石遍地,古木撐天,加以漠漠白雲,瀰漫於層巒幽壑間,無邊春色,盡被雲樹所掩,如非置身其間,似難領略此間勝境。

秋娘與靈舒,穿行花叢錦簇裡,枝葉白雲障日,因爲馳行疾速,眼前,似有陣陣彩色光華,朝自己身前,疾掠而過。

撲鼻幽香,中人慾醉,這對舒兒,可分不出是肌膚之香還是花香!

春色誘人,俏妮子聶秋娘,在舒兒身前,邊走邊談,笑語如殊,那美妙身材,受着雲霧鮮花,互相陪襯,益使人如置身仙山,洛神親降,夢赴巫雲。

從晨至午,計算行程,與那火光相距之處,不過一二十里。

前面山勢橫互,高逾千仞,秋娘用手指着道:

“那紅光發生之地,大約就在此出附近,你我當心,以免輕蹈危機!”

靈舒一笑,聳身前躍,其疾如矢,高山陡峭,幾無落腳之處,驀覺微風吹來,惡臭刺鼻。

兩人一驚,不由提高注意,舒兒目力異常,幾可透視雲漠,朝前略一凝視,竟朝西南方一處絕巖,猛撲而去。

巖底,躺着一具死屍,穿着打扮,確是武林中人,面貌業已浮腫腐爛,實無法從面貌上判定此人爲誰,那股奇臭,就從死屍身上發出。

一根祖愈拇指,長約三尺的木棒,插在死者胸口,舒兒不由大惑道:

“江湖上,誰用木箭?”

秋娘看了一眼,略加思索,立道:

“這事情,極爲奇特,舒哥,我和你得處處提防!危險之區,就在附近。”

兩人滿腹狐疑,朝上一縱,山勢奇陡,落腳之處,惟有選擇懸巖樹木,依仗輕功奇絕,略事憑籍,即朝上衝,攀越數十丈,惡臭依然,前後死屍,竟連續發現十來處,而且致命之處,都是木箭穿心。

這一來,使兩人如墮五里煙雲,猜不出箇中情景。

舒兒頗感不耐,悶聲不響,身子朝前直撲,因爲枝葉稠密,難免穿枝渡葉,躍高八九丈,餘勢一盡,朝灌木叢中直落。

突聞咔的一響,一根木箭,當胸射來,靈舒眼快,輕功又高,身軀後翻,右足立把附近的春藤鉤住,木箭卻朝他腳底飛過,厲嘯刺耳。

秋娘正在下方,箭從頭上掠過,她眼明手快,隨手一抄,立把來箭接住,芳心忐忑,拼命撲來,舒兒也一彈而起,竟來不及招呼,立即朝那木箭射出的方向躍來,四周圍,靜悄悄的,覓不見人,仔細一看,不由抽了一口涼氣,原來這種木箭,並非附近埋伏有故,用弓箭偷襲行人,而是有人在附近利用樹枝或臂粗小樹,屈曲成弓,而後削木爲箭,預置弓前,利用草木深柴,作爲掩護,並用藤木之屬,置成機括,人獸觸及,那弓形木類,往前一彈,這種設計,比強拿勁矢,猶厲害得多,無怪那些死去的人,都遭毒手。

秋娘一時呆住。

靈舒也目定口呆,嘆息道:

“何人口此毒惡,真出人意表!”

秋娘心頭上,突然模糊記起一事,更加吃驚,不由自言自語:

“如果是這班野物,果真防不勝防!”

不待舒兒開口,立即笑問道,

“湘黔彼此鄰近,你祖籍湖南,對於苗瑤之事,可曾知道清楚?”

靈舒驚道:

“難道這種箭,與他們有關?”

“小妹曾聞苗瑤步履如飛,登山苦踐平地,而且最善鼠狩,力能格虎,最奇是,他們能利用地形,善布陷阱,勇敢好鬥?憨不畏死,目前這種佈置,乍看似覺新奇,實際上,就是野人最原始的鼠狩害人之法,否則,武林之內,極少有人習此!”

靈舒愀然不樂道:

“秋妹所言,確屬有理,眼前的事,我們立待求證,看來神尼所囑,確有先見之明,誰是地下設伏,防不勝防,乾脆,我和你踏捎前行,如若受阻,只好拿武功硬拼,武林裡,倒有成規,誅惡人即是善事,否則,無以對良善!你意云何!”。

秋娘領首稱善。

兩人按着計議,續朝上衝,突聞枝葉無風自響,斷喝連連,那聲音,尖銳逾常,椎心刺耳,秋娘在舒兒身前,竟大聲警告:

“提防吹箭!”

篤篤數響,三線烏光,分從左右前方,同時襲到。

靈舒抖臂而起,右手早折了一段鬆技,“六龍御日”,隨手疾揮,竟把那長約五寸,烏竹吹箭,紛紛擊落。

秋娘隨後跟進,“飛燕捕蛾”,撈了兩枝,來不及看,立陰右斜方撲去,打出一團勁風。

眼前紫光一晃,似有一雙臂全裸,頭裹白布,臂帶金環,爾着雙足的奇醜怪漢,從松枝間斜穿而出,正好越過掌風,如飛而逃。

靈舒詫道:

“無緣無故,用暗器襲人,想一走即了,沒有這般容易?”

“那倒並不見得!”發話的人,還帶着輕蔑冷笑,頭頂上,巨石如輪,從空下砸,連舒兒也未看出,對方如何把石子打出。

猛可裡,這孩子把雙臂一抖,人如一字,斜穿而出,剛好脫出大石落擊範圍,順手一掌,立有一股強烈勁風,朝石火撞去。

內家真力,能碎石摧碑,巨石應手而碎,舒兒仍脫過突襲,疾朝上翻,但轉瞬間,卻已不見秋娘。

四周,奇臭襲人,被木箭射死的江湖人物,少說已有一二十人。

大霧瀰漫,白雲如絮,加以蒼松勁柏,針杉入雲,籲密陵濃,視力殊難及遠。

舒兒長嘯一聲,爲找秋娘,疾朝下落。

陡聞有人暴喝:

“小子,敢來此找死麼?看打!”

錚錚噝噝之聲,震耳而來,七道銀光,和六條黑線,從上下前後左右,激射而至,這可激動舒兒滿腔怒火,跟蹌響處,闕光出鞘。

銀光閃爍,一卷而起。

四周雲霧,竟被劍氣激得紛紛消失。

打來的暗器,竟是七把柳葉苗刀,和六枝拐手鐵箭。

刀劍相潑,蹌然有聲,那鐵箭,卻被舒兒一一收取。

兩度被襲,靈舒尚未見到暗中埋伏的人,雪峰山藏着何種隱秘,更是一個極難探測的謎底,正待向上疾衝,立發覺雲霧加濃,四周樹木,麻麻密密,周圍似無出身之處。

他可不信濃雲密樹,可把自己困住,身子一側,從兩排松樹裡,穿身而進,一層緊接一層,似是永無盡止,幾番穿插,卻又回到原處。

突聞“咯咯”之聲四起。

舒兒曾聽祖母言及,這是雲貴生番,追逐敵人的特有呼嘯,說不定那是秋娘,玉人蜜意柔情,愛自已有如生命,雖說鴛盟早訂,但她和嬋兒,卻也永遠印在自己心上,如今被人追逐,陷身重圍,自己如不能及時救她,豈不是辜負人家。

心念陡起,不由大急,腳下加快,在樹木叢中亂穿,白雲繚繞,對面難見人形,自己目力雖愈常人,但一丈之外,卻也難及。

一陣腳步之聲,似離身旁不遠,忽左忽右,忽東忽西,響了半刻,卻又不見有人,益發使舒兒大惑。

突有人老氣橫秋,似在舒兒身邊,大聲說道:

“這小子,自己找死,明明看出這是森羅殿,屍痕累累,逃出木箭,算是撿得一命,偏還硬往上鑽,而今走入雪宮迷陣,就算不能他活捉,也得活生生的餓死。”

“奇怪,教主作事,一向慎重,雪峰有云海之奇,足資掩護,偏生江湖上,還有人獲知,而且前撲後繼,了無休止,想來,實使人費解啦!”說話的人,似是一位女流,聲音清跪,好聽已極,那語音,似隔自己身旁,不過數丈開外,但杳茫茫的不見一人,使舒兒氣憤已極。

但他仗着輕功絕頂,四象無路,還可往上縱躍,遂掄動闕光,一飛身,往樹上躍去。

明是踏着鬆梢,再朝上視,似覺自己仍在地上,四周圍,仍是林木千章,而且白雲暖暖,霧漠煙迷,猛可裡,突憶及江湖上,有人習奇鬥遁甲之術,此事雖然怪誕不徑,但昔日武鄉侯,卻曾以此術,抵擋吳兵,但以其法幽深隱秘,未易窺測:不料這山上,卻伏藏此種奇人,只是心懷險惡,仗術毒人罷了。

舒兒根器極深。

突憶及,靈飛秘帖裡,內功修爲之法,也涉及三奇六像,太乙九宮等術語,而且還闡釋施運之法,雖然一時無法窺其秘奧,不如慢慢領悟,只要得出端兒,即可循序以進,探索全盤。

他把心神一定,倒反不急於求出,竟選擇了一塊石頭,往下一坐,闕光劍就放在懷裡,雙眸垂合,一切付諸不聞不見。

也不知經過若干時刻,突聞吧達一聲,一塊石字,竟落在自己的身前。

舒兒疑是敵人故意相探,心說:

“只要你走進跟前,我就不讓你逃出手去。”

等了半響,仍無動靜,不由睜目細看,四周圍,一片漆黑,濃霧襲人,衣服半溼。

一聲幽長嘆息,似在耳前。

舒兒一驚,但仍端坐不動。

約莫半盞茶久,突有人低聲喝道:

“兀那小子,想等死麼?”

舒兒立從石上,緩緩站了起來,淡然笑答:

“生死之事,全憑天命,如果把它看得太重,誰敢涉身江湖?”

那人立即冷笑道:

“抱虎馮河,死而無悔,倒也不是先聖先賢,默所推許!”

靈舒一驚,心說:

“此人談吐,頗爲不俗,倒不能失之交臂!”忙肅容對道:

“小生步入陷阱,一時竟無法脫困,只好靜以待時,如能指引,感激不盡!”

那人似乎轉慍爲喜,大聲笑贊:

“這是雪宮迷陳,實由八卦推衍而成,只是老夫從未習此,也不知破解之法,只好由你自己誤打誤撞,如無法脫困,那也只好餓死,不過你這娃兒,尚還直爽,頗對老夫心意?”

語罷,聲音寂然。

東北方,突飛來一道碧光,明是磷彈之類,落在自己足前,估計發彈之處,相隔約有十餘丈遠。

舒兒暗地一驚道:

“莫非人家指點出路麼?倒不妨一試!”

遂拿着百火摺,隨手一揚,一道火光,閃爍之下,立朝着那大可合抱的松樹旁,閃身而進。

這原是自己來路,山勢下斜,坡度極陡,眼前似無通行之地,但舒兒業已觸動靈感,不論如何曲折,只需守住方位,必能到達。

估計離發彈之處,業已不遠。

那聲音,忽又響起。

“方、圓、牝、牡、衝、輪、浮沮、雁行之說,實由太白陰經蛻變而來,後人更分休傷生杜景死驚開,無非八陣門戶而已,開休生三門爲吉,餘者爲兇,既已到了休門,拆右而轉,左五右六,便達開門,便不需人指點,也皆瞭如指掌。”

語畢,那人又大聲笑道:

“爲了一位讀死書的呆子,又耽誤了老夫不少正事,如果不看人家的面子,這種差事,我纔不願幹呢?”

笑聲起處,如同響箭一般,瞬息之間,似乎相去極遠。

舒兒心中,又感又愧,心說:

“這可不知是那位前輩,雖然語涉詼詣,但存心可感,我可不能負他期望!”

忙接着他適才指示,左旋右轉,穿行苦四五百步,預計離休門不遠,心中已有不少悟境,暗中觀察一切情形,才知道人家原是利用地形起伏,樹木栽培行列變化,加以雲海之奇,佈置選陳,暗以困人,如不指破,難於察覺罷了。

樹木行列,愈來愈疏,知道自己業已脫困,前面,便是一座大巖,白雲迷漠中,卻能見到星光,不由大喜過望,聳身立朝岩石上躍落。

微風飄來,幽聲撲鼻,非蘭非麝,擾人情懷,舒兒以爲秋娘就在附近,不由喚了一聲,卻不見有人答應,心中大惑不定,佇立巖頭,立覺伶何孤苦,淒涼萬分。

身後,突有人嬌滴滴,呼喚道:

“如此清夜,相公一人悄立此間,也不感到寂寞麼?何不隨妾共渡良宵,挑燈品茗,雅興來時,羅幕低垂,金幕香嫋,芳衾軟褥,溫玉滿懷,豈不遠勝這般淒涼孤苦?”

舒兒大感吃驚,身後有人,竟不能及時發覺,豈不被人竊笑?忙反轉身來,幾乎與人相撞,只急得眼冒金星,額流冷汗,定神一看,卻是一位二十三四的古裝麗人,頭挽盤龍髻,珠翠滿頭,一身碧綠宮裝,揹負雌雄雙劍,胸滿腰細,綽約多姿,一雙點白分明的星目,配上瑤鼻朱脣,全身無一處不是火辣辣的,對男人可說是具有萬分魔力,只要攔腰一抱,未曾銷魂,也覺飄飄欲仙。

舒兒不由驚得一呆。

那女子,顧盼神飛,掩嘴微笑道:

“呆瞧卻不說話,男人們,難道都是天生啞吧?”

舒兒立斂心神,腦海裡,卻印上了慕容青娥的影子,那纔是天姿國色,月下飛環,但他對女人卻也不願隨便失禮,忙作揖道:

“願姊姊見示芳名,仙居何處?”

麗人笑道:

“我是天上的狐狸,專一害人,你不嚇煞?”

靈舒把兩道劍眉一揚,深覺這女人過份妖冶,但他不欲多作拈惹,怔柯柯的笑了一笑,未即答言。

麗人復啓芳脣,又作笑語:

“可怕了麼,來,讓姊姊摸摸你的心。看它跳也不跳?”

她說着,立即擺動柳腰,幾和舒兒作了個貼身對口,妙的是,雙手合圍,如久別之下,重逢親故,嬌軀微仰,腹下—帶,正貼合得天衣無縫,這在一般的男人,那可求之不得,舒兒極爲潔身自好,竟如中蛇蠍一般,忙往後退縮,這位自薦麗人,手腳也快,順手一把,握着他的雙手,只須五指一扣,即可制住脈門。

舒兒一驚,不免暗中叫苦。

那女人,一付剪水雙眸,由頭至腳,直欲把靈舒生吞一般。

呼吸微微,息息蘭香,只朝鼻裡亂鑽,她也學會了沉默,眉目傳情,那是無言的心聲!

很奇怪!

這種目光,似乎特別,它不但可以誘人,直可使人神不守舍,靈魂兒隨着目光來去,飄飄杳杳。

舒兒心神一蕩,玉頰生霞,心頭鹿撞,葛覺這麗人可愛已極。

麗人把身子貼得更緊,檀口微翹,溫情萬種的朝着舒兒臉上,輕輕一貼,嬌聲笑語道:

“姊姊可美?”

舒兒茫然地點了點頭。

那女人,一聲嬌笑,身子一側,輕聲道:

“人在你的懷裡,你想怎樣,便可隨心欲爲,據說,一般男人,遇着女的,如可得便,多少總想佔點便宜,什麼大快指欲,擁而又吻,遇着那些文人騷士,更儘量渲染,什麼暖玉溫香抱滿懷,……柳腰輕擺,春到人間花弄色,露滴牡丹開,你瞧,這些詞句:是多麼香豔?”

她格格嬌笑,隨手一揮,那碧綠宮裳,右側扣兒,不解

自開,一股溫香,朝舒兒撲面而來,手指所觸,正是那女人的雙胸,這東西,有如海綿一般,又溫又暖,她還拉着舒兒的手,往下一帶,微帶喘息道:

“此中另有佳境,微觸即知!”

舒兒被她弄得頭昏腦脹,驟不及防,一觸之下,竟發覺這女人下體已裸,不由如中蛇蠍,心想:

“俠義之士,如果喪德敗行,何以爲人?青娥、秋娘以及嬋姊,這三位,無一不是天上仙娥,稍一不慎,從此以後,別想有臉和她們同在一起。………”

思維起伏之下,慾念全退,神智已清,一彈足,飄開一丈開外,嗔目吒道:

“請你放尊重一些,陸某可不是那登徒浪子?”

那女人,先是一驚,但立即鎮定,淡然笑道:

“想不到,你是這等薄情,快了指欲,立即翻臉,我問你,是否抱定了主意,得過便宜就賣乖?”

舒兒俊臉一紅,囁嚅道:

“你胡說些什麼?”

那麗人,整了衣裳,掠了秀髮,滿臉生嗔道:

“你吻我摸我,是否確有其事!”

“那是你逼人所爲!”

不待話畢,這位妖冶微帶潑辣的女子,朗聲大笑道:

“兩性之事,都以男人主動爲先,這已成必定之理,你卻一鼓腦兒都推在我的頭上,當我好欺,是麼?”

銀光閃爍間,她背上雌雄雙劍,業已出鞘,舒兒立覺有兩股森森寒氣,直逼而來,正待拔取闕光,掄劍抵禦。

驀覺風聲呼然,半空裡,浮雲滾滾,黑壓壓的一塊巨石,朝那麗人當頭襲到,來勢疾猛。

麗人雙劍,朝後一收,躍身疾退。

巨石下擊,砰然一聲巨震,碎石紛紛四激,還夾着一種老氣橫激的怪音怪語,道:

“這年頭,真是翻了天,身着綺羅,行同禽獸,自己亂動手腳,卻還胡亂栽人,看我老頭子這一石頭,不把你這妖狐打爛纔怪!”

碧衣女咬碎銀牙,劍交左手,隨手朝石上一拍。

也拾了一塊斗大石頭,對着巖旁松樹一丟,枝葉四射,但樹上卻不見有人動靜。

那石塊,突地彈回,勢如疾電,朝麗人掠腰而過,碧衣女又驚又怒,探手革囊,朝上一揮,“舒舒”銳嘯刺耳,原是一枝響箭,劃空打出。

靈舒知道,她在使用訊號求援,不由怒道:

“我偏不讓你逃出手去。”

刷刷刷,連環三劍,銀輝疾吐,凌厲無比,立把那少女錦密圈住。

平地捲起兩道青光,疾同匹練,分從左右擋來,一剎那,風聲雷響,銀光大盛,少女武功,可一點不弱,加以舒兒經驗不夠,對付婦人女子,不想使用辣招,戰鬥雖然劇烈,一時可難於分出高下。

絲絲數響,半空裡,碧光交織,而且“咯咯”之聲大作,自遠而近,清晰可聞。

那女子連聲斷喝:

“還不棄劍,聽候姑娘發落,一會師兄率援而至,準教你屍骨無存!”

枝頭簌簌作響,人影連番幌動,竟現出十來位,貌相兇惡,耳帶金環,半身赤裸的苗人。

碧衣麗人,一見野人馳援而至,不由聲威大振,嬌笑連連,雙劍揮動,疾快無淪。

這十三位赤裸野苗,由一位年約三十,雙牙突出,頭扎白巾的兇苗率領,從樹上落下之後,氣呼呼的圍成半環,月牙腰刀,和三尖叉,上帶銅環,略揮動,立琅當作響。

他們伏着腰身,雙目前視,在朦朧月色下,如一羣鬼怪,飛撲而來。

舒兒立覺一股刺鼻奇腥,中人慾嘔,同時寒光閃閃,勁風呼呼,四方八面,都是刀光人影,構成一種嚴重壓力。

靈舒極爲震怒,陡蘊殺機,闕光劍立在空中劃了一道銀彩,身形閃動,在刃光空隙裡棱去棱來,這正是雁來谷裡獨悟出的蛇遊身法,不但異常詭秘,而且極爲狠辣,直使人見所未見。

碧衣女也激動怒火,嬌聲疾叱:

“郎頭目,用力猛攻,不論死活,先把人弄倒再說!”

但一聲驚心動魄的慘號,跟着便是血雨四濺,左側一位兇苗,一條左臂,竟被舒兒劍鋒,齊肩斬落,緊跟着人影一幌,兇苗猶作困獸之鬥,連人帶刀,朝着舒兒撲去,那郎姓頭目,受女郎疾喝,如奉綸音,三尖叉脫手飛來,勢同拚命,不料就在此時,舒兒使出蛤蟆鬥蛇之法,陡地一塌腰,雙足一彈,卻轉了目標,往碧衣女劍幕之內直衝而入。

只一欺近身際,左手劍訣,變點爲拿。

碧衣女連作夢也未想到,對手竟會有這種奇異打法,心頭一慌,雙劍疾揚,劍長可以攻遠但難取近,嬌軀已被舒兒隨手一帶,逼退五步多遠。

斷臂兇苗和苗人,同時攻到,不把受傷苗子牽卻,自己就得挨刀。

一道寒光,兜胸一轉,苗人立成兩截,但她頭上的蟠龍髻,也隨三尖叉一同飛落,嬌叱變爲驚呼,玉頰頓成土色。

情況演變,愈來愈壞,苗人厄運當頭。

鏘鏘數聲。

那持叉怪嘯的苗人,頃刻間,立又倒了六個,雙足幾彈,胸腰流血,一蹶不起。

碧衣女已是被頭散髮,全身染着苗人的血腥,她吒退舒兒,暫時停手,卻撲到倒地兇苗跟前,仔細察看傷口,靈舒也人爲驚愕不置,因爲自己並未發出暗器,苗人一死六人,前後超過半數。

“這是何人所殺?”

確是天大疑團,碧衣女喃喃自語:

“新月金錢鏢,已成絕響,難道是那位憊懶老怪?”

她陡地立起身來,朝舒兒大聲喝道:

“輕薄兒,我有話問你,你和這老鬼有何淵源?”

舒兒如墜五里煙雲,怒聲道:

“我和誰都不相識,你沒頭沒腦問此幹嗎?”

碧衣女哼了一聲道:

“你當我玉面狐常月秋是好矇蔽的麼?新月金錢鏢,在武林中,絕無第二人使用,而且他那性格,不是自己的門人,絕不至管人閒事,如和你沒有師徒關係,他怎會暗中助你?”

舒兒益發莫明其妙。

常月秋以爲他有意使刁,更爲氣苦,正待使劍再攻,又是錚的一聲。

紫光電閃,掠耳而過。

半空裡,卻於同時,衝起兩道藍光,山的對面,似也有人發動攻擊,同伴中施訊求援。

常月秋無可如何,喝聲:

“疾退!”

雙劍還鞘,抖臂而起,帶着六位野人,如飛而去!

四周圍,仍是靜悄悄的。

半穹新月,懸掛天空,漠漠白雲,迷漫大霧,業已漸漸消退,舒兒因秋娘散失,心中極爲憂慮,敵人已去,不敢久停,仍疾馳而上。

暗中,似有人在前面引路一般,還不時用傳音密語,仔細指點道:

“雪峰地形複雜,樹木高大,山多雲霧,略爲佈置,即可隨心所欲,因爲山中出了一樁怪事,引動江湖上不少奇人,終南和武當兩派,出動的弟子尤多,前前後後,竟被人毀掉不下百人之衆,這一來,自然震撼江湖,今晚,正是事情緊急之時,過此便失眼福!”

舒兒忙肅然管道:

“承老前輩關照和指示,晚輩只有銘感五衷,能否見示高名,聊慰孺慕。”

那人笑道:

“你倒會文縐縐的,轉彎抹角,打聽我的名字,可是老夫從不願親口示人名姓,未來總有機緣,耐心等着吧!”

舒兒也就不好再問,想起秋娘,禁不住深深地嘆了一口長氣。

那人哼了一聲,道:

“年紀輕輕的人,長吁短嘆,大可不必。”

“晚輩因一同伴失蹤,不知下落,故爾………”

“天無絕人之路,只須盡力而爲,不必計及其他。”

到了山脊,這位與自己說話的人,尚未現出身形,山勢迴環,構成一種曲折紓回的絕谷,流水轟轟之聲震耳,不遠之處,似有山溪飛瀑一般,凝神四矚,姻迷霧漠裡,卻又杳無所見。

“從此直下,左拐西南,必有所見,再受挫折,也不必灰主!”

最後一句,語音搖曳長空,那說話的人,似已去遠。

舒兒雙臂一抖,直瀉而下,心中猶在感激這位指示自己的人。

絕壁約高百丈,仗着蔦羅樹木,可以停留,自己身輕如燕。下瀉之勢,雖然疾劇,但無絲毫危險。

谷裡一道溪流,蜿蜒而下,地爲石質,碎石四布,舒兒不由滿腹疑惑,這谷裡,到底隱藏着什麼秘密?

沿着溪流,右拐而上,絕谷似乎豁然開朗,但下寬上小,形似葫蘆。

谷盡頭,也是瀑布懸掛之處,山半腰,火光閃爍,從霧漠煙迷裡,沖霄而起。

所謂紅光,和不可揭穿的謎底,大約就在那火光發出之地。

舒兒不由振奮已極,心說:

“無論如何,我得揭開這個謎底!”

前行百餘步,忽覺一般惡臭刺鼻,靈舒略一注視,不由目瞪口呆。

原來這是無數死屍,東橫西躺,極爲零亂,煙籠霧繞之下,景像窒爲陰森。

舒兒口裡,忙噙了一顆龍虎丹砂,那是秋娘留贈之物,僅有那麼小小一瓶,此物至爲珍貴,連秋娘自己,平時也絕不服用,因爲屍臭難聞,而且可能還有毒,不能不預作準備。

丹丸入口,遍體清涼,香留滿額,頭腦頓覺清晰得多。瀑布從巖隙中直瀉而下,拋殊噴玉,團團白氣,瀰漫四周,使人不敢攏近。

舒兒暗中朝上觀察,那火光就在半山之上,因爲岩層凸出,往外延伸,大約有人在上生火,這孩子略事遲疑,終於雙臂一抖,人如一隻大鶴,偏往火光對面之處,疾撲而上。

絕壁下大上小,作傾斜狀,絕無落足之處,舒兒仗着身輕,一縱便是二十來丈,餘勢盡時,不是攀附從上下懸的老藤,便是扳着樹枝,用雲裡秧千之勢,斜朝上躍,幾個起落之勢,已到絕壁中腰,正好與那紅光閃爍之處,遙遙相對。

誰也沒有想到,人間會有這等絕頂輕功。

舒兒握着一根老藤,輕飄飄的懸吊着,往對岸凝視,不由大惑不解,周身熱血沸騰。

對岸屏石突出,廣闊數十丈,矗立着一具高可逾丈的大爐,爐旁有一具絕大風箱,旁邊卻有四位身赤裸的苗人,正在拉動風箱,那一閃一閃的紅光,原是爐裡熊熊大火,經風箱抽送,火苗起伏,衝起老高!

爐子後,架着一座木臺,坐着一位紫冠紫抱,貌相奇偉的老道:

一雙炯炯生光的銳目,註定爐裡,不時發出喝吒之聲,似在斥責那拉風箱的苗人,動作太慢。

最奇是,秋娘也在臺上,怔柯柯的有如木偶,一動不動。

左右人影一幌,突從爐後縱起兩位道者,除頭上挽着道髻,未戴紫冠外,穿章打扮,幾和臺上的人,一般無二,左邊一位,突然大聲斷喝道:

“師兄,火候已到,快把這女人,投入爐裡!”

道人哼了一聲,也未答言,突然順手抓起一個大包,往爐子裡一投,臺下兇苗,拼命把風箱抽送,爐子裡的火焰,竟衝起兩丈來高。

突聞銳嘯之聲,劃空而來,有人出聲警告:

“婁師兄,速作提防,終南副掌教,已率領同門師兄弟,大舉來犯。”

這是嬌滴滴的女人聲音,也不知潛伏何處,未現身形。

道人朗聲大笑道:

“利劍已成,僅餘劍鞘未就,他們敢來,無非讓它初試鋒芒而已!”

她把身旁秋娘,隨手一舉,高可逾額,受着爐光一照,只覺兩人全身通紅,狀極可怖。

舒兒已熱血沸騰,雙手一鬆,沿着藤索,往下疾落,預計高度已夠,仍用手握着老藤,藤徑祖可愈寸,不下數十丈長,不易斷脫,靈舒擺動身軀,接着斜巖一靠,足抵巖壁,用力一推,那身子立即仗着藤索,盪漾雲間,一擺之間,直射對岸飛去。

在同時,葫蘆谷頂,也有人發動攻擊。

就在道人想把秋娘投入爐裡時,谷頂已有人一聲斷喝:

“惡道看打!”

磨盆大的巨石,從頂直瀉而下,但聞呼呼之聲震耳,風勢激厲,力可排山,眼看紅爐就被巨石砸碎。

紫冠道一聲狂笑,立把秋娘往旁一甩,人也縱身朝空直躍,快如石火電閃,虛空劈出一掌後,那磨盤大的巨石,容被掌力推斜。

空中也降落三條人影,朝老道襲來,只聞叱吒斷喝之聲,亂成一片。

舒兒適時趕到。

臺上的兩位老道,掠徵之下,朝着臺下舒兒疾撲,這位生龍活虎般的少年,竟用遊蛇身法,從右例直衝面前,驀地一聳身,縱上木臺,急忙中,朝秋娘身後,輕輕一掌。

她原被人制住穴道,這一掌,如響斯應,人即醒轉過來。

臺下兩位道人,正想躍上木臺,撲擊靈舒,這孩子,靈機一動,突地朝着紅爐,飛腿踢去,震天價轟然一響,紅爐倒塌,焦炭紛飛,拉風箱的苗人,和那兩位道者,被紅炭濺落身上,發出刺耳慘號,黑煙陣陣,迷漫四處,焦臭撲鼻。

半空裡,斷吒連連,一道強烈刺目的紫光,和三道銀輝、糾纏一處,那紫光,矯若遊龍,疾同電閃,而且紫光裡,還爆出無數金星,如漫天花雨,美麗絕倫,舒兒幾乎愕住。

紅爐倒地後,發生一連串的爆炸,岩石搖搖欲墜。

秋娘忙招呼道:

“此地危險,趕緊退避爲上!”

語罷,嬌軀一躍,直朝巖下疲落。

靈舒正待跟蹤而遁,地下紅爐,爆破之後,突從裡面飛出一物,形似劍鞘,也朝巖下落去,舒兒一驚,岩石難耐高溫,拍拍數響,碎石四激,宛如天驚石破,地把山搖,使人駭極。

舒兒不敢怠慢,竟施展祖母的一字玄功,立抖雙臂,平掠而進,無巧不巧,他仍抓着那根粗藤,朝下疾瀉,但藤盡之處,離地尚有數十丈高,而且瀑布由高空疾瀉,兀和自己相距,不到七八尺遠,激水附近,氣流下瀉,吸力頗大,幾把舒兒送入飛瀑中。

“不論死活,得和秋妹合在一起再說”

念動身隨,焉然而降,着地之處,就在瀑布瀉落附近,水氣朦朧中,水旁似有一物,隨手拾取,竟是一具劍鞘,沉重逾常,知道那紫冠老道,費了如許心力,煉製之物,必屬不凡,遂攜取在手,穿出水氣瀰漫之外。

葫蘆谷上紫光電閃,一道青光,突然分裂爲二,其餘兩道由劍身上反映出的光華,也突然降落那紅爐巖上,舒兒可知道,那從谷頂突襲的三位道人,已有一個被紫冠道人,用劍殺死。

他可疑惑,這是一柄什麼怪劍?劍身上,竟有如許光華,而且紫芒中還帶着金星。

所謂雪峰之秘,原來是有人在此練劍而已,可惜來遲一步,僅得着劍鞘,不由把鞘兒看過仔細,除沉重粗笨以外,而且黑烏烏地了無光彩。

舒兒真極感困惑。

身後突有人用手搭在他的肩上,幽香馥馥,直沁心胸,反手一摸,手指卻觸着一隻乳房。

“該死!”

那人噗地笑出聲來。

靈舒知是秋娘,忙把劍鞘遞過。

“你看,這就是雪峰之秘。”

秋娘驚道:

“你得着劍鞘麼?紫冠道人,原是南天八奇中極厲害的高手。

自稱雪宮異人,棲企之處,原在貴州西北大姜山,廣有潛力,原於最近,據云得了一件秘物,以之煅劍,可以稱霸武林……。”

舒兒一驚道:

“該是那發紫光的寶劍了。”

秋娘搖首作答,續道:

“劍可沒有親跟見過,無法斷定,不過那確最一件珍貴之物,專就這柄劍鞘,就煅了四十餘天,這位陰險老道,據說系當今武林中,唯一煅劍能手。……”

舒兒笑道:

“這或許系誇張渲染之詞,離垢先生,人比干將一流,婁宮異人,恐難與之比擬。”

突地紫光大盛,青光下瀉,如奔雷掣電,都朝下面疾落。

秋娘把舒兒衣袖一牽道:

“暫時不妨冷跟旁觀,分清善惡,而後見義勇爲!”

兩人朝草裡一蹲。

草盛水茂,掩護容易,而且使人極難發覺,只一眨眼,先後降下三位道人,手持紫光寶劍的,就是那雪宮異人婁師明。

對敵的人,原是終南副教主黃葉道人,率同師弟,培一與衝門散人兩個,散人青銅劍被紫光斬斷,更被婁師明一劍腰斬。

黃葉道人,同門誼切,誓報此仇,攜着師弟培一,戰了又戰。

三人都淵停淵峙,靜立谷底,僵持半晌,終由黃葉道人喝道: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婁師明,你作惡多端,此間便是你落葉歸根之地!”

“說不定讓你先走!”

這位雪宮異人,武功已達化境,身上寶劍,又脫鞘而起,紫光如電,往前撩繞,把培一道人,立即穿住。

這位終南奇士,劍術可也不見,青光綿綿,風雷隱隱,把紫光一逼,一座弧形光綱,內外交織,頓爲奇觀,副教主黃葉道人,見師弟已成守勢,也立即發動猛擊,他手上所持原是終南鎮洞之物,“青光”神劍,長劍揮動,光芒逼眼,內外攜手,劍氣大盛,正想把雪宮異人婁師明,立即逼住。

陡聞長笑之聲刺耳,紫光乍斂,青光大來,婁師明隨着培一道人的劍光一轉,竟然突破劍幕,震腕揮劍,紫光重現,還夾着無數金星,涌向培一,對方雙眼一花。

黃葉道人,搶劍攻他下盤,婁師明絕不閃避,紫芒打閃,踉蹌之聲大作,終南雙劍,齊被紫光一削兩段,所謂青光神劍,削鐵如泥,竟也只剩半截了。

婁師明狂笑道:

“只好有借貴體,再試鋒芒。”

語音未了。

培一竟被劍鋒削爲兩截,上半身飛開老遠,鬚眉猶動,下半身鮮血四濺,慘不忍睹。

雪宮異人,並不滿足甘休,略幌身形,疾同電閃,朝黃葉撲來。

這位終南副教主,無劍抵禦,只好用劈空掌力,往前一撞,但這並未有減對方來勢,雙方相隔丈餘,金星乍盛,紫芒連閃,黃葉道人,也被人腰斬仆地。

這種奇快身法,和寶劍的威力,簡直駭人視聽。

舒兒全身熱血沸騰,竟不顧一切,從草木叢中,一躍而起,因爲動作絕快,秋娘已來不及阻止,只好隨之而出,一股奇勁罡風,朝婁師明身前撲到。

雪宮異人,臉色一變,右腳連跨兩步,往側邊閃開,這時,東方已露曙光,天色微明,白霧瀰漫裡,對方輪廓,都能看得清楚。

婁師明喝道:

“毀燈的人,原來就是你這短命小子!”

他把兩道銳利的目光,卻投在舒兒手裡劍鞘之上,又拿眼望望秋娘,目光表情,綜錯複雜已極。

舒兒正待挺身而鬥,耳際卻又響起那老氣橫秋的口吻:

“婁師明武功極高,老夫尚不敢惹,卻沒想到你願自動送死,他手上這柄寶劍,天下的人,不敢輕護其鋒,撞着就斷,你可拿定主意,子矛於盾,他必顧忌,或可逃得一命!”

舒兒也不解他話中含義,身後秋娘,卻拔起天遁,緊靠身旁,想併力猛攻。

雪宮異人,獰笑一聲,走洪門、踏中宮,直欺而進,一縷寒風,帶着輝眼紫藝,令人不敢逼視,舒兒尚未拔劍,就把手上劍鞘,往前一封,鞘劍幾乎接觸,雪宮老道,如中蛇蠍,半途撤招,一沉腕,直退數步。

秋娘叫道:

“舒哥哥,趁勢還擊!”

就在靈舒疏神之際。

葫蘆谷頂,厲嘯連天。

雪宮老人,一聲長笑,身子疾旋,長劍一統,舒兒抵禦不及,立覺金星朝自己籠罩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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