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裡,突然飛落兩隻白球,大如鵝卵,連靈舒那麼好的目力,也未看清,這對白球發自何處,球遇火光,突地波波數聲,裂爲碎片,空中立散出一蓮白霧,朝火光之土一罩,霧落煙迷,火光消失,唸佛和青罄紅魚之聲,不特絲毫未減,反而顯得悠揚嘹亮。
舒兒竊笑道:
“發彈燒寺的人,卻被人用癸水彈一舉撲救,最妙是,不但隱身不見,大殿上,偏拿人唸佛,故作大方,彼此劍拔弩張,一步緊逼一步,而今圖窮匕現,倒要看看對方還有何手段?”
又是一陣可怕的沉寂。
突聞一聲森森冷笑,兩枝綠竹,連根而起,竹影橫空,朝着殿門,直衝而上,殿門本來關閉,這兩根竹枝,連根帶葉,如暗中有人駕馭一般,挾排山倒海之勢,眼看殿門定必撞壞。
陡見燈光一閃,兩扇殿門朝裡一掀,燭影搖紅,人影閃爍,那兩根大竹,更是無緣無故,朝門外激撞而回,殿門口,有人宣了一聲佛號,隨即發話道:
“不知是那位檀樾,夤夜到此,開這玩笑,烈火毀樑,神功拔竹,使佛祖金身,無處存身,豈非罪過?”說話的人,卻是一位身材魁偉,雙目炯炯有神,手提精鋼禪杖,身着月白袈裟,年齡卻在七十以上的老僧。
語音未落,啪啪兩響,人如淵停嶽峙,現出一位體形瘦小,鶉衣百結,腰繫鐵錘,手持竹杖的怪丐。
只一落,他把雙目朗前一掐,怪聲怪氣道:
“老化子以爲是鐵鏡禿驢,卻不料他龜縮不出,拿你前來替死,你確也活得不耐煩了!”
老和尚站在門口,雙掌合什道:
“恕貧僧眼拙,且請檀樾見示尊名!”
老丐狂笑道:
“你早該知道我是何人了,五十年前一重公案,老禿驢卻想逍遙自在,一躲即了,如意算盤雖好,但是天意不從人意。”
人影閃動,杖嘯如雷,五丈周圍,煞風陡起,連殿上的瓦,也吹落下來。
老和尚衣飄袂舉,大殿之內,尚有三十六名僧人,趺坐蒲團之上,朗唸經文,狂風吹入大殿,琉璃燈內,火苗捲起老高,燈晃光格,疾厲無比,但誦經的和尚,連頭也不回,極其鎮靜。
香桌之前,尚坐着一位老僧,背微朝外,垂首合什,似乎外邊發生事故,與他整個無關一般。
靈舒掩身黑暗之處,從暗看明,自然望得一清二楚。
那門口的老僧,驟遇強敵,雖然極端鎮靜,卻也不敢絲毫大意,立時杖交左手,右掌當胸,口中微微嘿了一聲,手掌推出,理風如潮,剛勁無比,往前掃擊。
大殿之前,嘩嘩之聲震耳,風勁疾,夾着一種狼嗥虎嘯的怪叫。
老乞丐,趁着風勢猛急,突地往前一衝,杖棍斜伸而出,直朝和尚點來。
對方披風力一撞,身子幾搖,腳退半步。內功較量之下,已比人技遜一籌,但他究非弱者可比,左腳斜橫,禪杖卻從空中疾擊而下,來勢奇快,似出老丐意外。
當的一下,火花冒起老高,那老丐卻被禪杖震退兩步,虎口熱燙,趕忙聳身斜退把手一招,怪叫道:
“禿驢!倒看不出你還會拾少林寺的餘唾,習過幾招伏虎杖法,前面寬敞,適宜刀杖,來來來,再試幾招!”
老和尚也朗笑道:
“主隨客意,老僧勉強奉陪!”
兩人不約而同,凌空而起,拔高五、六丈,形同兩隻夜鷹。
空中激起一片杖聲,竹梢卻作了他們落腳之處,一往一來,愈戰愈劇。
少林龍虎杖,爲七十二種神功之一,習者可以獨步武林,那怕是江湖特等高手,也難敵過三十六式。
那老丐情況,可截然不同,伏虎杖將他全身籠罩,不但困他不了,手中杖棍,指點之下,銳不可當,鏖戰之間他突把真氣下沉,遊蜂戲蕊,竹梢朝下一壓,對方鐵杖,從他頭上一掃而過,枝葉如箭,紛紛四激,威勢嚇人,老丐突從竹枝之內,衝空而起,矯若遊龍,往斜刺裡掠去,口出還大聲怪叫道:
“老禿驢,你敢來追?”
對方餘勢未盡,左臂微抖,衣袂飄飄,朝左斜方掠空而過。
竹枝內,突然衝起一溜紫光,如一道長虹,錚錚之聲大作。
靈舒暗中驚叫道:
“怎麼又是這柄怪劍!”
寶劍來勢,如飛虹掣電,疾快無比,老禪師大驚失色,手中鐵杖,朝紫光一撩,立聞克察一響,禪杖中斷,竟從空中落了下來。
寶劍餘勢,速度不減,從下而上,正對着老和尚的左腹,直穿而入。
禪師慘叫一聲,血雨直濺,瀉空而下,直挺挺的拋落地上。
黃光穿腹而過,頓成一道弧形,疾落而下,怪丐用鯉魚打挺,倒退而回,棍棒一指,把紫光打回,又往原來發出之處馳落。
舒兒本待出手相救,時機一瞬,人已死亡,自怨自艾之餘,正待憤而出手。
那大殿堂裡,突起鉅變。
背微朝外的和尚,似也驚於本寺高手的被殺,突地轉過身來,舒兒眼尖,看那和尚的相貌,卻也大爲驚奇!
此僧年齡,起碼也在六十以上,一張蟹聲臉,配着一付獅鼻闊口,相貌威貌異常,他從椅上突地立了起來,雙眸微睜,兩道逼人的冷芒,朝外一掠,順手就在籤筒之內,抽出一大把鐵籤,半轉身形,手擡處,鐵籤從門口星射而出。
那老丐也隱身林中。
靈舒擔心自己,也被鐵籤射中,縮短身形,藏在樹後,立聞嗤嗤之聲大作,一蓬鐵籤,突在半路拐彎,一窩蜂投入左側林裡。
閃閃黃光四起,樹枝竹杆,紛紛折落,鐵籤立被打得滿天飛舞,無巧不巧,卻都招呼了舒兒,這孩子,立覺背上捱了不少,隱隱作痛,反手一摸,身上着的青緞衣裝,業已破損不少,鐵籤卻被滑落地下,不由暗中咋舌,心說:
“如無這件寶鎧,恐已變成刺蝟。”
殿堂裡,引磬金鐃,響聲大作,把那喃喃梵聲,掩蓋殆盡。
那蟹臉老僧,立把雙掌一合,還帶着四名灰布衣袍的中年僧人,疾撲而出。
這五人都是寺中高手,身法極具分寸。老和尚朝着屍體一拜道:
“二師兄,你慘遭惡魔毒手,痛罹兵解,佛祖慈悲,把你接引上雷音去罷!”
他迴轉頭來,朝着身後四僧,沉聲喝道:
“悟元、悟真,速將你二師叔的遺體,擡入禪房,用淨水清洗,披上他生前袈裟之後,守着候命!”
左右兩僧,朝囑話的人,合什爲禮,立朝屍首拜了兩拜,然後左右相托,步人殿堂,鐃鈸引罄,和梵音,響成一片。
蟹臉老憎,又復喃喃數聲,朝着殿內佛祖金身,下跪拜道:
“弟子伏豹,蒙佛祖慈悲皈依,二十年來,早已封刀掛劍,但二師兄痛遭慘斃,自不可容惡人危害佛門,起而護法,只有重啓紅蓮,縱遭刀兵,死而無怨!”
最後兩句,他似乎沉痛已極,語音提的很高,大殿上,突然鐘鼓齊鳴,人影晃動,又走出一位年淺沙彌,手上捧着一具黃綾包裹之物,雙手齊舉過額,大聲道:
“奉掌門面諭,准許啓封!”
蟹臉僧恭身接過黃包,輕輕打開,立進出一蓬紅色光芒,耀眼奪目。
寶刀無鞘,柄上嵌珠,色似赤蓮,微風掠過,噝嘯作響。
蟹臉僧拿刀朝腰上一搭,寶刀如帶,圍着腰身,不短不長,明是一把百鍊軟刀,價值連城之物,按封刀數十年,而且還是一位佛門高僧,啓刀重開殺戒,這在佛家弟子言,無按殊蓄髮還俗。
他不慌不忙,朝林中喝道:
“血污既染佛門,居士們不必藏頭露尾!”
突聞一聲嬌笑,笑似銀鈴,盪漾長空,使人一聽,立覺春意盎然,有一種奇異感受,老和尚,似覺心頭一怔,不知不覺間,合掌後退兩步,瞪眼往前一掃,大聲喝道:
“本寺戒律森嚴,倒不容女賓夤夜接近,女施主你是何人,何必闖這種混水?”
那發笑的人,嬌滴滴的答道:
“這是那來的規矩?佛祖如不容許女子,庵堂之內,何來女尼?他的金身,又來自何處?這麼糊塗狂妄,那象什麼釋家弟子?”
香風起處,一位綠衣女子,從漪漪綠竹裡,婷嫋而出,未開言,先朝禪師一笑,妖冶無比。
她一出,舒兒即知好戲,尚在後頭,而且提高警覺。
老禪師,屹立如山,紫蟹臉閃閃泛光,態度嚴肅之極,女子身上,發出一種異香,香沁心脾,陣陣而至,貼着柳腰,並掛着一隻香囊,婷婷漫步裡,香囊起落,都打在跨股之間,使人另有一種感受。
她突地微笑喝道:
“和尚,你是佛門高弟,理該心平氣和,幹嗎這麼威風?”
老和尚閉眼不答,舒兒從暗裡看去,見他兩手朝下,衣角風吹不擺,知道這和尚已暗中凝運真力,穩護全身,只一發動,必以全力相搏。
那女子,喝問之後,見他默不答言,卻也不惱,把嬌軀停了一停,竟從懷裡取出一塊紅巾,微微含笑,旋復輕移蓮步,望着禪師緩緩迥繞,似從他身上,可以得出什麼秘密一般。
環繞半匝,突聞禪師大聲喝道:
“塗山餘孽,這種獐智,可以難倒老僧麼?”
隨手劈出一股疾勁無比的冷風,朝綠衣女子打去,掌風出手之後,左手疾招,一枝響箭,掠空而起,穿過殿脊,朝後落去。
綠衣女聞說塗山兩字,似是轟雷貫耳,往斜刺裡一閃之後,右手一橫,也發出掌風迎擊。
和尚冷笑一聲,屈指幾彈,噝噝作嘯,一動手,即是重招。
對手功力,似不稍弱,突閃身形,朝和尚身後一掠,口中立即嬌吒道:
“和尚,姑娘有話問你,別一味逞強!”
“妖婢且說!”
那女子眨了眨大眼,立把秀眉一皺,問道:
“你那塗山兩字,是何含意!”
“這得問你自己!”
“你是否意指師承?”綠衣女嬌慵地打了一個呵欠,故作輕鬆。
靈舒最看不慣這種女子了,她帶着雙重性格,遇美人,她有三分男氣,遇男人,卻是爹勁十足,在他眼睛裡,這是一位十足人妖,她姓顧,叫媚娘,雲峰山葫蘆谷裡,幾乎上了她的大當,有她一來,自然得注意她的一舉一動。
老和尚手按刀柄,冷漠地道:
“誰不知道塗山老嫗,以藥物惑人,五十年前,終南掌教,糾少林,嵩陽等三大門派,費了三年摸索,與以圍捕,那妖婦,鍛羽而逃,上了年紀的人,誰不知道此事?”
不料語音未落,那綠衣少女突地連聲大笑起來,她笑得花枝招展,嬋鬢蓬鬆,最後兩手撫着胸口,幾乎穩身不牢,栽落地上。
殿堂上原有金鐃梵音,但都被她這種笑聲所掩蔽,堂內僧衆,似乎受着笑音所引誘,竟離開跌坐之處,一窩蜂跑了出來。
這些,都是三十的壯年僧人,也有生得頭臉清秀的人物,他們皈依三寶,戒絕女色,耳沾目濡,都是光禿頂的僧衆,何曾見着這麼妖冶奇異的女人,她是如此大膽,潑辣風騷,竟敢在三師叔伏豹禪師的跟前,如此放肆,笑聲偏又那麼動聽,使心如止水的佛門子弟,竟也難於自持。
蟹驗僧把目光朝徒衆一掠,不覺微微變色,好在還是夜間,頗難察覺,離他不遠的一位僧徒,似把女人看得呆了,兩眼發直,一瞬不瞬。
老和尚呔的一聲,喝道:
“法明,還不速退,彆着了這妖婦的道兒!”
綠衣女毫不在意,朝着周圍僧衆,把手一招道;
“我要你們冷眼旁觀,女人和男子,有什麼不同?”語聲一頓,立變得冷峻無比,倒轉話題,續道:
“塗山老嫗,她是武林裡一位響錚錚的人物,憑武當和少林。絕非她的敵手,不過,我與人家?絕無淵源,你既自命不凡,可知道她有什麼慣技?”
老和尚不覺一呆,立時接口:
“散香囊可不是她慣用之物?”
“女人飾物,誰都可帶,她那香囊,卻是系在鎖雲羽扇之上,一紅一素,絕不打單,何曾像我這隻?”
老和尚被她駁得無法可說,尷尬異常,旁邊,有一位少年僧徒,卻插嘴道:
“也許那婆子還在,師父傳徒,原不一定使用相同之物,你不可別出心裁麼?”
這一說,綠衣女子也啞口無言,空氣卻立時顯得緊張,彼此不語,但身子卻如走馬燈一般,綠衣女輕微的叫了一聲:
“請賜招候教!”
手中立拿着一柄怪劍,劍尖彎曲,形似蛇頭,藍閃閃的散射光芒,使人不敢逼視。
舒兒見她也拿出這柄怪劍,不由暗裡驚道:
“原來她又掉換兵器了,不知要害多少好人?何不籍機把她除掉?”
主意打定,手上立扣了一枝新得梭形之物,只要這女人對誰疾下毒手,他就償他一梭。
和尚與女人,此刻已劍拔弩張,動起手來,那紅蓮寶刀,從禪師腰間解開之後,刀柄珠光,映着刀身,如同紅爐裡抽出新鑄寶刀一般,這種價值連城的軟刃,能劈但不能刺,功夫不深的人,使用此物,處處把自己限制,非但不能取勝,反足致敗。
綠衣女手上,那柄蛇頭怪物,大約也是軟刃一類,舒兒似乎聽見月娥說過,軟刃裡,雙刀一劍,厲害異常,但一卻又想不起這幾種兵的名字,由劍及人,他腦海裡,立想到青娥、秋娘和嬋兒等人,這三女,無一不是恩情似誨,貌擬天人,而今,天各一方,她們是生是死,都存在疑問。
紅藍光華招展,響勝挑雷,和尚女人,被光華籠罩全身,鶻起免落,奇怪無倫。
刀劍絲絲作嘯,一觸即撤,禪師以臂力見長,那女人卻是異常詭黠,她仗着輕靈身法,在在避實擊虛,稍事疏神,即欺身而進。
老禪師倒不怕她手上的怪劍,似乎最忌畏她身上每種東西,用掌法和護身神功,把周身掩住。
從綠衣女的身子,發出的香味,愈來愈濃,一隻香囊,幾乎在她身上如彈丸一般的亂撞亂蹦,裹由輕紗所制,這一飛舞,自然香粉四溢了。
弟子約有三十之數,散立一旁,一方面在於幫助師叔,另一面,卻被一種無形力量所牽引,他們似乎都有一種渴望和需求,這種需求,正是佛門的最大忌諱。
香味之濃,無以復加,似茉莉、似幽蘭、似百花之精,從鼻而入,直達腦門,香爲色之媒,它使人構成一幅幻想——一位綠衣女郎,翩翩漫舞,微風一掠,輕紗盪開,呈現眼前的,正是一位裸體無遮的絕色美人,適又逢空谷無人之境,這真是天賜其便,緩茵如絨,隨處皆可坐臥,不由慾火如焚,撲上前,把眼前的裸體美人,攔腰一抱,朝草上便倒,頓覺暖玉滿懷,柔情似火,陽臺春滿,津泛桃源。
愈想入非非,慾火愈熾,香味愈濃,立時“勃勃”之聲四起,散在一旁備戰的僧徒,一時竟倒了二十來個,局外人還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怪疾。
蟹臉和尚,窿戰之中,大驚失色,刀法愈緊,想把對手擊退,解救門徒,無如那女人,早已看破他的心意,嬌笑連聲道:
“和尚,在劫難免,在數難逃,姑娘敬重你行年七十,猶是童身,這種尤樓飛血的獨有身法,益己也最益人,何不與姑娘一道離開,兩全其美!”
蟹臉僧狂笑道:
“果不出貧僧所料,塗山妖孽,重視江湖,好!我成全你!”
對方藍光,已遍近身前,老禪師毫不掩避,一式風捲殘雲,迎着來劍,狠狠一絞。
藍光裡,突爆出三點金星,星成品字,一點禪師前額,下方兩點,卻招呼了他乳旁雙穴,這種突如其來的暗器,迫使他措手不成,刀光一閃,把頭上一處磕飛,因爲側着身子,右邊一處,卻堪堪避過。
突聞蟹臉僧哼了一聲,人從地上,如彈丸一般,往斜刺裡便縱。
一顆金星正襲中他的左臂,顯然受傷。
綠衣女得手之後,浪笑道:
“和尚貪生,豈不怕人笑話?”
嬌軀隨聲而進,劍頭創如怒龍捲尾,藍裡泛碧,如浪海狂濤,凌空籠罩,聲勢嚇人之極。
眼看這位奇僧,就得傷在劍下。
說時遲,那時快。
綠竹叢裡,突飛出一物,點點碧光,映入眼簾,嘶嘯之聲,椎心刺耳,有苦雷火閃電,從地面衝空而起,使人駭異之極。
在同時。
殿堂裡,鐘聲一杵,盪漾長空,兩道銀光,電閃而降。
銀光落地,空中卻發出一聲慘鳴,綠衣女顧媚娘,竟被那碧光射個正着,從空中墜落,深入竹叢,便再無反應。
這時,場子裡,除了那蟹臉老僧之外,還多了一位貌相清癯,面如滿月,身着青袍,臂懸鐵鏡,年約五十來歲的高僧。
看他年齡,似是蟹臉僧的師弟,但蟹臉僧對來人卻執禮甚恭,一見面,即合什一拜道:
“就此驚動掌門,至感不安,臨陣失利,辱及本門,請按規處分!”
寺主把蟹臉僧一手挽起,口中高宣佛號,嘆道:
“魔劫降臨本寺,在數難逃,罪在愚兄,怪你不得!”
蟹臉僧望着地上徒衆,仍然道:
“師兄金丹,活人無數,請即發慈悲,救他們一命吧!”
寺主連聲嘆息道:
“師弟,你還不知道散香囊的厲害麼?只要着了道兒,任誰也無法救轉!”
蟹臉僧語音戰抖道:
“師兄,難道他們都已死去?”
“脫元而死,厲害處,如走火入魔!”
舒兒還隱身竹子裡,兩人的談話,他聽得一清二楚,不由抽了一口涼氣,暗罵:
“這女人真是死有餘辜,幸虧沒有讓她逃出手下!”
“適才那女子似被人用一種最厲害的暗器,把她收拾,大約此時猶臥屍竹林,抵當她一身罪惡!”雁峰寺主感嘆連聲。
“哈哈哈!”
一條人影,如幽靈也似,從竹子裡,緩繆而出,雁峰寺主鐵鏡禪師,恍如未覺,人到身側,竟連頭也不回,那人影怔了一怔,冷聲怪氣道:
“湘衡舊友,茶陵一別,已是三十寒署,故人遠來,連個招呼也懶得理會,豈不讓識者齒冷麼?”
禪師側轉身子,合什一拜道:
“雪宮道長,大約你易顏有術,這等容顏,貧僧實無法辨認,萬望海涵!”
舒兒一聽來人竟是雪宮道人,幾乎驚叫失聲。
星光照在地上,似立着一位骷髏,臉上皮包骨,一對眼睛,僅剩下一對窟隆,觀眸內陷,閃閃綠光,一開一關,遠達丈餘。
一對手掌上,十指又細又長,如鷹爪一般,八卦袍披在身上,幌幌蕩蕩,如骷髏之上,罩着一具衣袍,那種怪像,簡直不能形諸言表。
身子幌蕩間,卻看出這奇異骷髏的背上,揹着一具三寸見方,長逾三尺的鐵盒,不是劍柄露在外頭,幾乎看不出這是一具劍鞘。
舒兒內心一怔,心說:
“雪宮異人,貌相不惡,爲何不到一年,卻變成這等怪像,莫非來人有假!”
怪骷髏冷森森地朗笑一聲,那聲音醋似破鑼,續道:
“變與不變,誰也控制不了,也不是你我相逢時主題之一,我只問你,囊昔一重舊案,你如何了法?”
鐵鏡禪師,立把雙眸一睜,冷笑道:
“我二弟死於非命,堂前二十餘位弟子,被你打發塗山餘孽,活活害死,天道人心,像你這樣,別說佛祖不容,也會引起人間公憤,雪宮道友,你難道要自陷迷途,不知懸巖勒馬?”
這位活骷髏,把一雙怪眼,朝四周一掠,最後,把目光落在舒兒的竹林叢中,綻口大喝道:
“無名道兄,請替我搜索竹林,三妹生死,弄出起落之後,立刻清算舊賬!”
“那還會讓這班禿驢,逃掉一個!”
一條人影,從右邊掠過,疾若驚鴻,星瀉而降,落地之後,那無名怪客,突地大聲斷喝:
“媚娘已死,婁師弟,我和你得爲她報仇雪恨,否則,南天八奇的匾額,無殊給人蒙土一塊污點!”
這老丐,竟不顧血污,把死人揹負而出,似就星光之下,檢查死者何以致死!
傷口,就在死者前胸,暗器洞穿心臟,脫背而出,無法檢查究爲何物!但媚娘身上之物,諸何香囊、兵刃、暗器。卻是一件未留。
雪宮老怪,伏着身子,似乎傷感已極,突地把頭一擡,朝寺主大喝道:
“鐵鏡僧,你可知道,毀人取物,仇上加仇,你打發誰作出此事,趕緊把人交出,猶可稍釋前仇,否則,這數百年的古剎,將成劫後餘灰,你可知道?”
禪師微笑道:
“就是老僧所爲!”
紫光繚繞,一柄三尺來長,光華奪目的利劍,已到了活骷髏的手上,不用說舒兒已知道正是雪峰山葫蘆谷所煉之物。
雙方兵刃一亮,場中形勢,頓感緊張,鐵鏡禪師,雙肩一搖,寶鏡自落。
鏡上有柄,邊沿如刃,有如一面銅鑼,只是表面進出閃閃銀光,活骷髏倒提利劍,絲毫不把雁峰寺主放在心上,緩步而前,狂嘯一聲“賜招!”輕雷立作,電掣霞飛,當頭籠罩而至。
禪師爲江南一帶首領人物,曾以兩面鐵鏡,震撼武林,立把友手一舉,“推雲招月”,右手卻橫掃而出,“浪卷天浮”,這是一招雙式,疾厲無倫,連舒兒也看得心驚,暗中凝神注視雙方手法。
不意劍光和鏡影一接,立發出輕微鏘響,禪師如中蛇蠍,中途撤招,倒退數丈,竟被劍鋒削了一條。
寺主已知今晚情形,一敗塗地,只好豁出性命不要,小心一拼。
鏡光綿綿,匝地而起,光迎星月,使人迷離,活骷髏又狂又詭,仗着那寶劍鋒利,一步緊逼一步,禪師雙鏡,顧忌頗多,這一來,頓把功夫受了無形限制,相形之下,已大爲見拙了。
驀地紫光暴漲,金星亂進,劍如河漢星瀉,百丈狂濤,攔腰便卷。
那無名異丐,也從囊裡取出一條身如赤炭,長約尺許的細蛇,這是湘黔交界之地,所產的赤煉,奇毒無比,蛇善縱躍,其快如風。
只一出手即朝禪師左耳,激衝而至。
伏豹禪師,左臂受傷之後,半爿身子全麻,這時已不顧自己安危,撲出搶救。
赤煉蛇飛近左耳,身子一長,張開毒吻,亂吐紅狺,點頭便咬。
禪師順手一抄,夾住蛇身,正待甩出,但抓的卻不是地方,蛇頭疾卷,正在禪師脈腕上,啄了一手,但聞一聲慘號,立時撲地不起。
竹林中,突發出一聲清吒道:
“惡魔無恥!”
一溜碧光,掠空而來,直穿人紫光之內,因爲來勢太猛,雪宮道人,如不撤招後退,勢必兩敗俱傷,忙沉腕收劍,朝下疾落。
鐵鏡禪師,把雙鏡一翻,將罡風擋退,旋又側身倒縱,算是把命保住,暗中打量這位私發暗器力救自己的人,不由心頭震撼不已!
論年齡,這位少年,不過十之五六,生得星眸粉面,瑤鼻通樑,猿臂蜂腰,丰神絕世,專就那種從容不迫,舉止安祥之狀,就絕非常人可比。
雪宮老道,只一見着這少年,就如撞上深仇大敵一般,兩道逼人的綠光,森森然大有鬼氣,朝少年一掃之後,立和無名怪丐,對看了一眼,大踏步朝少年走來。
舒兒知道,情況異常危險,眼前這柄怪劍,就無法可以克服,但他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老丐從嘴裡發出吱吱之聲。
活骷髏面帶獰笑,止步不前。
那赤煉大蛇,如同卸命,把頭一擡,身子往前一衝,朝舒兒額上便咬。
這孩子,冷笑道:
“這麼點點大的毒蛇,尚還難我不倒!”
隨手一抄,把蛇頭七寸之處握住,似若絲毫不懼蛇毒,此舉不但鐵鏡禪師,暗中稱奇,連那無名怪丐,也大感詫異,心說:
“赤煉蛇不經特殊訓練,幾乎無人可捉,何況,我這種金絲赤煉,皮膚之上,蘊有奇毒,小子,如不自己找死,除非天生命長!”
蛇在舒兒手裡,已失掙扎之能,尾巴下垂,全身發抖。
舒兒豪氣蓬勃,朝鐵鏡禪師道:
“令師弟命在須臾,無藥可救,晚輩一時也難想出別的辦法來,只好盡人事一試!”
他拿手在革囊裡摸索一陣之後,即朝伏豹禪師躺臥之處走近,隨手在地下畫了一道大圈,對寺主微笑道:
“請趕緊找塊破瓷,代令師弟把蛇傷之處劃開,弟子立即設法除毒!”
鐵鏡禪師,此刻卻將信將疑,因爲不到一盞茶久,伏豹簡直換了一個人形,頭如麥鬥,五官已被浮腫所掩,隱而不現,手臂和雙腳,全是一片紫黑,口中白沫,津津而出,口鼻中已無呼吸的份兒。
鐵鏡禪師,不覺暗中悲傷,但他爲保持自己的身份,只有口宣佛號,正擬着師弟手臂,靈舒忙止住道:
“老禪師,留神中毒!”
禪師一怔,忙捏碎一塊新瓷,就創口一劃,雖有黑血流出,但創口不久卻又自動合緊。
舒兒忙靠近寺主,低聲道:“我們趕緊退出圈外”,鐵鏡禪師,才知道這少年已暗有安排,但還看不出來,這一圈,有何力量,但也只好閃身飄開。
靈舒笑了一笑,把蛇朝地上一放,那毒蛇,如受重創,半死不活,旋把頭部緩緩擡起,忽被伏豹禪師手腕上血腥所激,往前遊行,創口處,尚有一絲黑血黃水滲出,毒蛇把口一張,似欲咬上。
鐵鏡禪師,勃然色變,但他感激舒兒,小心失禮,一雙目光,不自然地朝靈舒望去。
舒兒因爲強敵環侍,不敢交語,卻走出圈子,指着無名怪丐喝道:
“以南天八奇的成名人物,與人動手時,欲是這般不擇手段,晚輩雖然年輕識薄,默默無聞,欲也不恥你們所爲,今夜之事,彼此都有死傷,吃虧的一方,還是雁峰寺主,如再不願罷手,不妨訂期改約,如何?”
活骷髏陰森森的冷笑道:
“訂期與否,暫可不論,我問你,三師妹是否爲你暗器打死?”
“明人不做暗事,是又怎樣!”
“那劍柄,想必也帶來了!”
“雖是廢鐵,卻還未丟!”
“如此,即請拔劍!”
碧光起處,顧媚孃的蛇頭劍,卻在舒兒手上。
“無名道兄,代我守住四周,切勿讓他們伺隙而遁!”又復綻口大喝:
“狂徒接招!”
寶劍從他手上脫出,如一道紫紅,朝舒兒當胸刺來,靈舒來不及發招,朝左一橫一轉,以蛇頭劍護住全胸,往來劍擋去。
紅光刺目,威勢駭人。但劍口僅僅挨着紫光,鏘聲震耳,蛇頭劍攔腰而斷。
舒兒驚怔之餘,突地一矮身腰,往斜刺裡一彈,活似一隻大青蛙,身法奇異無比。
無名怪客,對舒兒的一舉一動,無不凝神傾注,頓感這少年,與初遇之時,大不相同,而且自己的豢蛇之術,似也被他所克。
老怪最是陰險狠辣,頓萌殺機,心說:
“如果被你走脫,這笑話,可鬧大了!”他隨手探囊久久不出。
靈舒和活骷髏,卻在俟隙而動,緊張之狀,使人心寒,自蛇頭劍斷,活骷髏立即預料,對手又得重施故技,啓用那柄自己視爲珍寶,但不慎被這孩子奪去的劍鞘,如此一來,心存顧忌,等於神劍失威,自難取勝了。
他不待舒兒落足,早已撲上前來,劍尖遠對着舒兒目光,俟隙而動。
靈舒手頭上僅有一柄斷劍,對方紫光太強,自一入目,不但令人眼花,而且頭腦暈眩。
正待抽取劍鞘。
雪宮異人手上的紫光,似乎脫手飛來,舒兒知道,這是道家玄門馭劍的功夫!十步之中,取人首級,直如探襄取物,不由心頭大駭。
絲絲之聲,震耳欲絕,紫光如虹,矯天而至。
鐵鏡禪師,大聲吒道:
“小俠勿慌!”
手起處,兩柄鐵鏡,全部飛起,朝紫光迎來,舒兒也打出那柄斷劍。
四柄兵器相接,嗆啷一聲震耳,斷劍鐵鏡,雖把紫光擊退,但被紫光削爲數段,降落塵埃。
靈舒忙從斜刺裡躍落,趕緊抽取劍鞘,起而再戰。無名怪客,突陰森森的狂道:
“小子,你嚐嚐此物!”
右手五指一揚,星光中,也不見有何物發出,舒兒只覺一股奇腥之氣,直透腦門立感雙目難睜,頭脹欲裂,老丐乘機前襲,探爪朝他胸前便抓,得意笑道:
“我這毒蛇涎粉,任是天仙人物,也難承你?”
這一句,突把舒兒提醒,雄黃精力克蛇毒,怕他何來?手上猶有餘末,朝鼻孔一吸,頓覺舒暢很多,遂也朗笑道:
“可惜你天生遇着克蛇的主兒!”
只幾躍,靈蛙身法,奇快絕倫,剛把怪丐避開,雪宮老道,又揮動手中紫光,攔腰便卷。
舒兒劍鞘在手,毫無畏懼,一旋身,如一條怪蟒,迎着紫光反擊。
這一式,拼着兩敗俱傷之念,迫使活骷髏中途撤式,突聞無名怪丐笑道:
“老乞兒還有絕着!”
兩手平胸一推,打出千絲寒風,暴襲鐵鏡,老禪師側退一步,也揮掌反擊,不意怪丐意不在此,竟胡地下奄奄一息的伏豹禪師衝來。
眼看這惡丐劫傷奪蛇,挾人爲質,以屈辱禪師和舒兒,靈舒雙眸一睜,精光暴射,殺機陡起,雙肩一搖,大喝道:
“惡徒看打!”
碧光閃爍,疾如電掣,護着一口青梭,周身似有碧鱗,出手便是絲絲銳嘯,朝無名怪容兜胸撞來。
惡丐噫了一聲,後退不遑,但他畢竟功臻絕頂,有使人意想不到之處,腰間大鐵錘,突於此刻飛起,把青梭反擊而回。
突聞嗤嗤之聲大作,梭頭上,立吐出千絲碧光,青梭擊回,碧光前射,竟遠出無名怪客意外,雖然揮動鐵錘。但耳鼻口中,尚被射中不少之處。
場中,發出一聲慘厲震人的慘叫,老怪身子前撲,挾着鐵錘,朝靈舒撲來。
這孩子,知道他猶作困獸之鬥,殺機末泯,略挫身腰,避過來勢,五指乘隙一抓,正好把鐵錘抄在一旁,左臂一橫,“橫敲金鐘”,結結實實打在無名怪客腰身之上,人如斷線風箏,飛落兩丈開外,雙腳一挺,七孔流紅,眼見南天八奇中,一位大名錚錚,陰陰絕倫的狠毒人物,竟死在一位籍籍無的少年手下。
鐵鏡禪師,絕想不到這孩子身上懷有這種絕毒暗器,而且積石山的無名怪客,竟也無法抵擋,人死亂子大,這定會激起武林裡一場絕無僅有的惡鬥,只好長嘆一聲,暗中着急。
那活骷髏已是兇威大斂,把寶劍護着全身,陰森森的冷笑道:
“羅道友仇未報成,卻着了這小狗的暗器,雖說是武林人物,生死難憑,但南天八奇的人,絕不容人任加傷害,鐵鏡禿驢,你算是闖下滔天大禍了。”
禪師笑道:
“老僧願擔當一切就是!”
活骷髏朝着地下死屍,望了兩眼,納劍還鞘,不作一語,只幾縱,立投入林中,不知去向。
禪師望着地下數十具死屍,不由點頭嘆息,連宣佛號,舒兒見事情已了,雖未消渦災禍於無形,但畢究也算救轉一劫,不待長者來謝,即上前告辭,寺主忙一把拉着他的手,笑慰道:
“老僧真不知如何感激少俠,不嫌寺院落寞,何妨人內小住?”
靈舒見他辭意懇切,只好答應下來。
伏豹禪師,經那赤煉火蛇吮毒之後,身上青腫已消,火蛇沒入竹叢,不知去向,禪師也被值堂弟子,擡入後院而去。
屍體就地掩埋,朝元大師,於翌日火化,骨灰安置舍利塔後,雁峰寺一場驚擾,總算平息下來。
鐵鏡禪師,對舒兒至爲喜愛,曾動問舒兒家世和師承,靈舒也毫不隱瞞,據實相告,禪師突地皺眉問道:
“一字玄功,爲江南江北二位異人的獨有身法,但分左旋和右旋二種,不知少俠學的那一種,如能見示,或可看出一點端倪!”
禪堂高敞,舒兒也未推辭,就勢一縱,騰身而起,如龍觀九空,飄旋一匝之後,即降落地面。
禪師雙眉一皺,緊現困惑道:
“按少俠身法,與老僧所知道的人無關,似乎今日武林裡,懂得一字玄功的人,已捨棄左旋右旋之法,真是怪事!”
說話之後,禪師似乎立感睏倦一般,竟不由自主地連打兩個呵欠,舒兒忙告辭而出,返房安歇,卻暗中懷疑,爲何一觀功力,禪師似乎立即悶悶不樂,莫非他從我功力方面,已看出有什蹊蹺不成!
窗櫺之上,突有人彈指作響。
舒兒把窗子朝外一推,伏豹禪師,竟從窗外一縱而入,含笑相謝道:
“貧僧蒙小俠相救,得獲生痊,救命之恩,愧無以報,只好請小俠多盤桓數日,略示寸心!”
舒兒忙笑答道:
“老禪師,那裡話來?天下人管天下事,目今武林,紛紛擾擾,尤以南天八奇,毒害武林爲尤甚,遇着此事,惟有破此被刀相助,糾全力以制止!……”
突有一絲冷笑之聲,從宙外傳來,伏豹禪師,喝問:“何人?”
一穿掌,朝窗外縱去,舒兒也隨身跟出,月明星稀,冷露沾裳,除桂子花香,梧桐葉落,清秋景色,使人迷離外,四周圍,一片岑寂,那有什麼人影?
伏豹禪禪師,默默無言,仰望長天,悽然嘆息道:
“武功一道,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一次,重啓刀劍,如能免去兵解,真是佛祖慈悲,待我太厚!”沉默一陣,禪師黯然返回禪房。
舒兒也覺索然無味,第二天清晨,正待向鐵鏡禪師,告辭就道,不料踱到方丈室,守門小沙爾,恭身施禮,低聲婉阻道:
“方丈已罹重病,還未起牀,萬望小俠稍待!”
靈舒暗地一驚,心說:
“練武的人,昨夜還好,如如何還突然得病?”
竹簾起處,走出伏豹禪師,他似乎帶着一臉嚴肅困惑疲倦之狀,大約心有所思,未曾注意舒兒,幾和他擦身而過,卻未曾招呼一語。
舒兒劍眉一挑,爲之怫然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