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在奔馳的馬背上,看着緊隨着自己的威風凜凜的呼延通,王慎心中暗暗點頭:好一個塔般的巨漢,也不知道武藝如何。若還行,以後不妨留在我身邊做個貼身護衛。
自從穿越到宋朝之後,一口氣打了四場血戰,現在的王慎渾身上下都是傷疤,還有一條被馬蹄踩折的肋骨沒有歸位。郎中說也不用管,就讓它這麼長好就是了,反正也沒有什麼影響。
慘烈的戰鬥打過了,王慎深深地體會到在修羅場上,一個人的生命是如此地脆弱。爲一軍軍主者,雖然大部分時間都是居中指揮,可還是免不了要帶兵衝陣,以此鼓舞士氣,震懾敵軍。
這個時候,能夠保住你性命的就只有堅固的鎧甲和團團圍在你身邊的鐵甲護衛。
想隋末唐初的時候,秦王李世民每戰必衝鋒在前,領三千玄甲重騎橫掃六合,不知道打過多少苦仗,卻從來沒有受過什麼傷。道理很簡單,每次衝陣,他身邊都有秦叔寶、程知節、尉遲恭等一等一的猛人護着。要向和他單獨交手,得問問這些一流高人答應不答應。
別說是唐太宗了,就連曹操身邊不也放個典韋、許楮這兩個保鏢頭子,至於劉備鞍邊索性就是白馬銀槍的趙子龍。
自己也是該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
王慎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這次騎兵衝鋒,孔彥舟肯定會反擊的。姓孔的有兇悍之名,作戰經驗豐富,絕對不會甘心就這麼被動挨打。只不知道,他會使用什麼樣的手段。
和女真、契丹那種慘烈的殺陣,王慎可不願意再來一次。方纔,他本打算將岳雲這個第一勇將帶上的,可就在開口的瞬間,他卻改了主意。
岳雲是他的嫡系,是重點培養的大將,將來是要用來獨當一面的。今日這種規模的大會戰,正是汲取經驗的時候,如何能夠用來先登陷陣。而且,這孩子年紀還小,身體尚未長成,不能拔苗助長。
呼延通一身家傳武藝,聽說還非常不錯。進軍營的第一天就因爲言語衝突,和岳雲打成平手。
後來在訓練中也展示出極高的戰術素養。
據大家說來,這個呼延通力大如牛,也食大如牛,且耐力出衆。全副武裝,一口氣跑上十里地,也就出一身汗,精神依舊抖擻。他和岳雲的武藝在伯仲之間,可岳雲年紀尚小。如果二人只打上片刻,或許還旗鼓相當。可若是超過半柱香時間,岳雲就會有大麻煩。
當然,岳雲還有很大的上升空間,說不定過得幾年,呼延通就不是他對手了。
不管這麼說,這個呼延通在泗州軍卻是能夠排名第一的虎賁,有他在自己身邊,做爲衝擊箭頭,正合適。
已經換上具裝的戰馬所蘊涵的巨大勢能何等之大,大量的泥土被馬蹄刨起,煙塵之牆滾滾而動,五百騎幾乎被完全掩蓋了,勢如兇猛巨龍。
他們所攜帶的長矛都豎直地掛在馬鞍邊上的圓環裡,只單手執神臂弓,將頭低了下去平視前方,任由沙土撲打着面龐。
這是踏白軍的第二次衝鋒,回想起先前的一次進攻,方我榮還有點暈,腦子也迷糊:這就是打仗啊,怎麼如此簡單?
不外是徑直朝敵人衝去,在進入敵軍弓手射程之內的瞬間猛地一拐,拐到敵陣的右側,然後將手中的弩箭朝孔彥舟的士兵身上射去。
打完收兵。
跑回本陣更換鎧甲兵器,讓戰馬飲水歇氣。
這也太沒意思了點吧?
戰爭對他來說,那就是敵我雙方吶喊着,提着兵器對砍,是橫飛的血肉,連天慘叫,是男兒的血性。是失敗者的絕望和恐怖,是勝利者喜悅的眼淚。
可今天這一戰實在是太平淡了,大家都悶頭騎馬,按照軍官們事先的佈置跑到地頭,做完手頭的活了事。從頭到尾,只喊了幾聲口號。
他甚至沒有來得及看清楚自己手中的神臂弓究竟射到什麼地方去了,視線就被朦朧的灰塵掩蓋,等到能夠再次視物,人已經隨着馬隊和敵人脫離接觸。
不過,這一次的進攻好象有些不同,人馬都換上了厚甲,有裝備了長矛,豈不是說等下會和敵人短兵相接?
這纔對嘛!想到這裡,方我榮精神大振,竭力地瞪大眼睛朝前看去。
可卻又如何看得見,突然,座下的戰馬一拐,不用問,大夥兒已經跑到地頭了,正朝敵軍大陣的右翼怪拐去。
“神臂弓,準備——放!”前邊有軍官大聲下令。
方我榮手指下意識地在強弩懸刀上一勾,“嗡”一聲,弩箭射了出去。
影影綽綽中,右手那邊黑糊糊的敵陣中響起了一片慘叫聲,接着又無數紅色的血點子飛濺而起。好大灰塵,依舊沒有看清楚敵人的模樣。
射出這一箭之後,方我榮來不及多想,立即將神臂弓收起,摘下長矛,高舉過頭。
說時遲那時快,戰馬在飛奔出去幾百步之後,又是一拐,轉過頭來。
幾百匹戰馬整齊有序麻利地聚在一起,隊伍瞬間變得厚實。
不用問,踏白已經和敵人脫離接觸。
還是什麼也看不到,天地如同初開時的混沌。但軍官們的叫聲同時響起:“敵騎,敵騎,槍端平,馬力放到最大,前進,前進!”
嘩啦,所有的長矛都放平了,方我容腳一用力,馬刺狠狠地刺進馬腹,“呼”有風聲尖銳地在耳邊響起:敵人來了,終於可以和孔彥舟打上一陣了!
心血在沸騰,如同燃燒。
……
看到再次撲來的踏白,孔彥舟狠狠地咬着牙:來吧,儘管來吧,姓王的雜種,今日要讓你看看馬王爺究竟有幾隻眼!
在之前,他已經將中軍的指揮權交給了手下第一大將劉復,自己着帶着一百侍衛上了戰馬。
這一百多人都是渾身扎甲,鎧甲上層層疊疊的鐵甲葉子從頭包到腳,已經變成了鐵人。
沒錯,他們就是孔彥舟親率的牙兵,都是武藝出衆身高力壯的勇士,任何一個人都起碼經歷過幾十場大小不一的戰陣,手上粘了不知道多少條人命。
他們的作戰經驗自然異常豐富,此刻都俯下身去,緊緊地貼在戰馬身上隱藏形藏。實際上也無需如此,無風的戰場已經被一層濃重的黃色灰塵覆蓋了,敵騎又如何看得出孔家軍大陣中藏着這麼一支剽悍到了極處的突擊力量。
剛纔這一陣孔彥舟看得明白,敵人都是輕騎兵,手中只有一把神臂弓和一把腰刀。爲了減輕戰馬的負重,他們身上只穿利益件薄薄的軟皮甲,可說是沒有任何的防禦力。而他手下這一百牙兵身上的鎧甲得自東京留守司,普通刀劍砍上去就如同是撓癢癢。
等下老子帶着這支鐵騎突然殺出,保證讓王慎手下這五百頭討厭的蒼蠅一個都活不成。
“注意了,注意了!”孔彥舟大聲叫喊着,然後用大槍捅了捅隊伍最前頭的兒子,罵道:“膽小鬼,懦夫,給老子精神點,別給我老孔家丟人!”
前邊,孔賢的身子還在顫個不停,汗水不住地流,和着飛揚的塵土,已經變成了五花臉。
話還沒有說完,泗州軍踏白再一次從右翼掠過,“答答”的弩機聲如約響起。一個接一個孔家軍士兵大叫着摔倒在地,右翼第二次陷入混亂。士兵們相互推擠,都想朝同伴身後躲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時間是如此的漫長,弩機聲、咻咻的破空聲,轟隆的馬蹄聲纔去遠。地上已經躺了一地屍體,僥倖沒有中箭的步兵驚慌叫喊。倒在地上將死未死的人微微抽搐,有殷紅的血在地上流淌。
射完弩箭的敵騎掠過之後,在大陣後方略一整隊,跑回去。
孔彥舟等的就是這個時候,神臂弓裝填速度緩慢,而且必須下地用腳踩住前端的圓環才能上弦。射出這一箭之後,敵人可說已經沒有絲毫的反擊能力了。
他大吼一聲:“殺!”
一百騎同時踩過前方的步兵和地上屍體,如同突然噴發的火山,攔腰朝泗州騎兵截去,欲要將其一刀兩段。
如果能夠就此消滅敵人的騎兵,這一仗還有得打,說不定戰局就回因此扭轉。
敵騎現在正在高速回退,戰馬的慣性他是知道的,這個時候遇襲所一時間必然難以調頭,必然會被老子如砍瓜切菜似地宰個精光。
老子可不是光捱打不知道還手的,王慎小兒,納命來!
可剛衝出去不過二十步,那邊的泗州踏白突然拉轉馬頭,就那麼輕巧如翩翩蝴蝶般轉過來,轟隆一聲迎面撞來。
見鬼了,泗州踏白的騎術怎麼高明成這樣……不,他們是早有預謀。
眼前的情形讓孔彥舟如墜冰窖,只見,對面的敵人不但身上也披着和自己同樣的厚甲,連戰馬身上也帶着裝甲。最要命的是,他們手上還持着一柄長約兩丈的長矛。
具裝重騎,蒼天,怎麼變成這樣的!
他們不都是弩騎兵嗎?
“要輸!”這個念頭從心中閃過。
根本來不及多想,兩支騎兵就撞在了一起,血光沖天,人翻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