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小軍一見到江易行就憋紅了臉,結結巴巴地表忠心:“江、江哥,我今天不忙的。”
“那幾個來的路上還跟我說早上都沒事呢。”雷達摸摸腦袋,嘀咕道,“這是爲什麼呢?”
江易行懶洋洋地啃了一口蘋果,擡手拍了拍紅着臉的相小軍:“小軍,告訴他,那幫人爲什麼跑了。”
被江易行一拍肩膀,相小軍臉上的表情更顯激動。他看了看站在籃球場中央拍着球找手感的江易知,小聲地對雷達說:“因爲大江哥。”
“你叫我們來打籃球的時候,沒說大江哥也來……”相小軍小心翼翼地解釋道。
雷達回想了一下自己前幾天喊人的流程——找了幾個球友拉了個微信羣,往羣裡甩了句“兄弟週末要組織個小比賽,有空的都來啊”,一羣人立刻積極響應,十分給自己面子,不過確實致至始至終都沒有提過“江易知”三個字。他眨眨眼,有些不解:“江老師來怎麼了?”
“你有沒有覺得,大江哥出現在球場上,更像是要來抓我們去學習的……”相小軍縮了縮脖子。正巧江易知的視線朝門口投來,他趕緊避了開去,心跳咚咚直響。
作爲一個拉拉隊長,雷達沒有想過場上的情形,這會兒被相小軍一點撥,終於清醒過來。
試想一下,當你正熱血滿腔地運球過人,一擡頭猝不及防撞上一雙冷冽的眼睛,那個人就算不說話整張臉也像是寫滿了“爲什麼還不去學習”,你的雙腿會不會發軟?你的手會不會顫抖?你的球會不會不受控制地自己跑到對方手上去?
太難了,實在是太難了。別說是打滿一場比賽了,就算只是單純地站在對方面前,也會有一種手腳無處安放,分分鐘想要跪下來求學習的衝動。
雷達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拳頭阻止手繼續顫抖下去。再擡眼時,他看林謙樹的眼神多了幾分欽佩:“林哥,你真是好強一男的。”
林謙樹還是懵的,既聽不懂相小軍的解釋,也看不懂雷達同情的目光:“我怎麼了?”
“能和江老師和睦相處的都是勇士,”雷達認真解釋,“您還和他住一塊兒,您是烈士。”
江易行已經啃完了整個蘋果,正巧門口路過個帶着垃圾桶的清潔工,他像投籃似的勾手把蘋果核投進了垃圾桶裡,轉身雲淡風輕地加入話題:“確實,畢竟我都不和他住一塊兒。”
你不和他住一塊兒明明是你自己不想!林謙樹這半個月來見多了兄弟二人的來往,多半是江易知喊江易行回家吃飯,江易行藉口這個那個的,雖然語氣很惡劣,但最終總還會乖乖聽話回來,只是讓他長住在房子裡,他又會以“要陪雷達”爲由拒絕。
雖然林謙樹覺得雷達好像也沒有很想要江易行一直陪着的意思。
少年們來的時候聲勢浩大,不是聾子應該都聽到了那麼大的動靜,但一眨眼的工夫人都跑光了,任憑誰都猜得出其中定是有什麼問題。
江易知好似並沒有注意到這邊幾人逗留過久,仍舊認真地練習着投籃,偌大的球場裡只有他一個人認真練習的身影,顯出幾分可憐巴巴的感覺來。
江易行扔了蘋果核之後就擡腿往裡走,雷達愣愣地叫住了他:“江哥,你幹什麼去?”
少年回頭,眼神中流露出一絲不耐煩的意味:“不是說要打球?”
“可你不是說你今天早上不……”
“啊!太好了,打打打!立刻就打!”林謙樹及時地截住了話頭,伸手去攬江易行的肩膀,把人往籃球場裡帶,遠離雷達這個暫時還沒讀懂空氣的少年。
江易行不自在地扭了一下肩膀,到底還是沒有把林謙樹的手拂下去。
在場的只剩下五個人,林謙樹不被允許進行劇烈運動,加之雷達和相小軍其實都是菜雞,最後反倒演變成了江家兄弟二人的攻防戰。
三人坐在球場邊的長凳上看着兩人打得你來我往。林謙樹注意到,江易行一掃慣常的懶散態度,神情嚴肅地俯下身,緊盯着江易知手中的籃球。他循着手往上看,卻見江易知仍然神色淡淡,不似江易行這般嚴肅凝重。
雷達用力吸了兩口氣:“怎麼辦,我現在好緊張啊!”相小軍也嚴肅地抓着手中的礦泉水瓶,預備着隨時擋到眼前,不去看球場上的廝殺。
林謙樹突然覺得面無表情看比賽的自己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嘭——”籃球落地,江易行眼神一凜,迅速地往前衝去,企圖在江易知帶球過人之前將球奪過來。不過江易知的動作要更快一步,幾乎在江易行伸出手的同時,他給了球一個往前衝的慣性,繞過江易行後又輕鬆地截住了球,往籃筐底下衝去。
“大、大江哥好強啊……”相小軍瞪大了眼睛喃喃道。
雷達也是頭一次見人這麼輕鬆就躲過了江易行的防守,不可思議地推了推相小軍:“小軍,江老師以前真的沒有打過籃球嗎?”
相小軍搖了搖頭:“大江哥從前很忙的,沒有時間打籃球的。”
林謙樹的注意力被兩人的交談吸引了去,好奇地偏過頭,指了指場上兩人,又指了指相小軍,問他道:“你們……很熟嗎?”
相小軍愣了愣,眼神中劃過一絲疑惑:“林老師,我之前告訴過你的呀,我和大江哥、江哥以前是鄰居。”——顯然這是失憶前的事了。林謙樹嘴巴苦,但他不好說。
“哦……是,”林謙樹假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能是早上起太早,腦子還不太清醒。”
相小軍信了這個說法,還從口袋裡摸出了一顆薄荷糖,紅着臉遞給林謙樹:“林、林老師,你吃這個……這個很提神醒腦的,我做題困的時候喜歡來一粒。”
林謙樹接過糖拆開含在嘴裡,被薄荷的冰涼氣息一震,接着也不說話了,認真看球。
江易知雖然運動神經不弱,但到底是才學了三天的新手,儘管有開頭帶球過人的驚豔表現,但場上大部分時間仍是搶不過弟弟,只能繞着場子跑來跑去。
兄弟倆打了半個小時,籃球館裡陸陸續續又來了些新人,場館內頓時變得嘈雜起來。雖然江易知臉色不顯,林謙樹莫名還是從他的動作中讀出了些許不適應。
最終又堅持了十五分鐘,渾身汗的兩人才宣佈休戰,停下來朝三個在場邊吃瓜的人走來。
雷達抓着水從場邊一躍而起,跑到江易行身邊對他狂吹彩虹屁:“江哥辛苦了!你最後那個投籃賊帥!如果在比賽裡,那就是決定生死的一球!”
江易行灌了兩口水,用手背抹去了淌到脖頸上的汗水,對江易知輕哼道:“菜。”
拿着水走來的林謙樹正巧聽見,下意識地反駁道:“你才菜。”江易知怎麼也算自己教出來的,罵他菜豈不是等於罵自己教得差嘛。林謙樹是絕對不允許有人質疑自己的執教能力。
江易行顯然沒料到自己這聲“菜”還能得到迴應,根本沒想過應對,這會兒被林謙樹回懟,只能瞪着眼睛愣住了,過了半晌才氣惱地憋出一句:“你更菜!”
林謙樹“哦”了一聲,冷酷無情地回敬道:“反彈。”
江易知走到兩人中間,像是無事發生那般問弟弟道:“中午回家吃飯嗎?”
一句話把本來已經醞釀起來的火藥味全都打散了。林謙樹懷疑江易知腦子裡植入了什麼吃飯芯片,要不怎麼跟別人說話總問人家“吃什麼”、“回家吃飯嗎”。
江易行嘴角動了動,最後還是變成了一句“好”,揚手指後面兩個瑟瑟發抖的小弟:“你倆中午也沒地方吃飯吧?那就一塊兒吃唄。”
兩個小弟如夢初醒般瘋狂搖起頭來:“不用了江哥!真的不用了!”
“你倆還約好一起吃飯呢?”江易行奇怪地看了兩人一眼,見兩人持續搖頭,便自作主張道,“沒有就一塊兒吃啊。”他想了想,又補充道:“要是實在覺得不好意思,你們可以給點伙食費,反正去哪兒不是吃啊。”
這根本不是給不給伙食費的問題啊!相小軍和雷達欲哭無淚。
“來家裡吃吧。”江易知也開口了。
江易知一開口,剛剛還搖頭搖得飛快的兩人立刻偃旗息鼓,乖乖地變成了點頭:“好……好的。”
最終三個少年還是跟着江易知、林謙樹兩人一塊兒回家去吃午飯了,路上林謙樹叫了菜市場的外賣,以便一到家就能做上菜。
雷達和相小軍還果真要從口袋裡掏出錢給江易行。看着兩人戰戰兢兢給錢的樣子,林謙樹總覺得自己是在看不良少年收保護費。
“交個屁的錢。”江易行把錢推了回去,“你江哥現在不缺錢。”
見兩人還想再說什麼,江易行乾脆抄起了放在地上的超市購物袋往廚房裡走:“做飯去了,有事出來再說。”說着便消失在了廚房門背後。
江易行關上廚房的門,轉過背一擡頭就看到了江易知正一動不動地盯着自己。
“看我幹什麼。”江易行不自在地別過臉去,“……你一個人做五人份的菜得做到什麼時候去,慢死了。”
江易知慢吞吞地打開水龍頭,沖洗着手裡的蔬菜:“有幫廚。”
話音剛落,廚房門被人拍響,林謙樹的聲音從門縫裡飄進來:“江易知,你關門幹什麼啊?不是說好了我來幫廚嗎?”
江易行看着江易知“看吧確實如此”的眼神,手一滯,有些羞惱地想要扔下袋子,回想起袋子裡還有一盒雞蛋,只好憋着氣輕輕放下。
“木頭,你去招待兩個小朋友。”江易知關掉水龍頭,走到門口對林謙樹道,“小行來幫我了。”
站在門口的林謙樹聽到裡面的人這麼說,便點點頭離開了。
只走了兩步,他又不由停了下來。
回想起江易行一聽到江易知名字就化身哼哼怪,林謙樹不覺得把他倆單獨關在廚房裡能有和樂融融的氛圍。
林謙樹心頭揪緊——失憶第一天去監考的時候,看着江易行前呼後擁進考場的架勢,他就知道江易行大概是校霸中的校霸。然而江易知從長相到性格,都是個百分百合格的書呆子。
書呆子對上校霸無異於拿雞蛋去碰石頭。
怎麼辦?要進去保護江易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