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叫鹹吃蘿蔔淡操心。”王嫂子堵回了青書的話,“就算他不佔長子的名頭,那長子的名頭能落到你家哥兒頭上?還不是白白便宜了姓顧的?”
“那倒是。”青書瞬間氣平了,跟便宜顧姨娘比,她寧願便宜其它任何人,哪怕是個野種。
“這個孩子是不是大爺的種,大爺還能不知道?心知肚明還要養着,嘖!”王嫂子嘖嘖有聲,“大爺對顧姨娘,可真是……連兒子都替顧家養着,吳嬤嬤走前,總說大爺被五通神附了身,還真是沒說錯。”
“顧姨娘要是不回來,這個野種就得落到我一個人頭上。大爺寵姓顧的賤人,他愛怎麼養就怎麼養,憑什麼要我拿血養他?”青書忿忿。
王嫂子哪能想出什麼主意,緊擰了半天眉頭,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這事兒難,你奶水那麼好,這事兒難,你自己先想想辦法,唉喲,大廚房一堆的事兒呢,我得走了,晚上想吃什麼?我讓人做給你吃。”
“沒什麼特別想吃的,要是有鮮魚,燉鍋魚湯最好,我這幾天就想着吃點鮮味兒。”青書答了句,抱着孩子跟在王嫂子後面往外送。
“真是不巧,這一陣子鮮魚貴得離譜,有那麼一條兩條,得備着大奶奶吃魚丸呢,等明兒魚便宜了,我一定讓人好好燉一鍋湯給你。”王嫂子委婉的回絕了青書的要求,青書臉上一僵,陪着笑了幾聲,沒也再提別的。
從前是王嫂子巴結她,如今,是她巴結王嫂子了,風水輪流的真是快。
…………
入夜,寧遠熟門熟路的穿過李家後園,直奔李桐的小院,捅開角門,進去再回身鎖上,甩着胳膊,溜溜躂躂轉到廊下,在上房窗戶上敲了幾下,不等裡面答話,就徑直往西廂過去。
綠梅掀簾探頭往外看,正看到寧遠徑直往西廂房的背影。
“姑娘,那位七爺又來了!”綠梅放下簾子稟報道。
“姑娘,我看這個七爺,簡直就是個登徒子!”水蓮對寧遠隔三岔五的這麼不見外,十分反感以及忿然。
“他見多識廣,見過的美人兒太多了,好色倒不至於,就是太隨意了些。”李桐下了炕,穿過西間往西廂房過去。
“姑娘是不自知。”水蓮跟在後面,嘀咕了一句,示意綠梅去叫文竹和清菊也過來侍候着,不管姑娘怎麼說,對這位寧七爺,她是一定要保持足夠高的警惕。
李桐轉進西廂房,寧遠已經去了鬥蓬,舒服的坐到他坐過幾回的扶手椅上,見李桐進來,眉開眼笑的吩咐跟在李桐後面的水蓮,“給我沏碗擂茶,少放一點薑汁,多放芝麻花生,研的碎一點。”
水蓮看向李桐,見她點了頭,才垂手退出去沏寧七爺的擂茶。
“你這幾個丫頭,好是好,就是脾氣大點。”寧遠是個極其敏感的人,斜着水蓮消失的方向道。
“是人都有脾氣,你來幹什麼?”李桐坐到寧遠斜對面,直接問道。
“今天長公主那盤棋,我真不是故意的。”寧遠開口就是這麼一句,李桐哭笑不得,“你這趟來,就是爲了說這句話?你要說也該去請見長公主,當着她的面解釋陪禮,跟我說可沒用。”
“長公主怎麼想的我不管,我就是來解釋給你聽的,第一不是故意的,第二不是長公主說的那樣,跟我姐聯手啥的,一盤棋,犯得着聯什麼手?”
“長公主不過隨口說了那麼一句,沒看出來,你心思這麼細膩。”李桐上上下下打量着寧遠。
“就是跟你說一句,對了,今天熱鬧吧?沒出什麼事吧?”寧遠轉了話題。
“出什麼事?你覺得要出什麼事?”李桐知道他說的是今天宮裡的那場賞花會,反問了句。
“聽說皇上看中賀家十一娘了,週六跟我說的。”寧遠愉快的晃着腿。
“喔。”李桐淡淡的喔了一聲,寧遠笑容明麗,“這周家……嘖!除了這個,還有別的熱鬧沒有?比如誰家看中誰家?”
“你是想問寧皇后替你看中了哪家姑娘?”李桐直截了當的反問了句,寧遠趕緊擺手,“真不是,我姐那脾氣我知道,雖然她出嫁得早,不過我還是知道她的脾氣,她看中的誰,你肯定看不出來,不管她看中哪家姑娘,我不點頭前,她不會表露出來。”
“那你要問誰?”李桐接着問道。
“江南明家,你聽說過沒有?”寧遠問道。
“當然。”李桐點頭。
她當然知道江南明家,墨相最小的女兒嫁的就是江南明家長房次子、後來做了工部尚書的明哲明尚書。明尚書以儒雅溫和著稱,幾乎是整個朝廷最無可挑剔的一個人。
明哲嫡親的妹妹明三娘子嫁給了墨七。
李桐想着明七奶奶,心裡一陣酸澀悽楚,明七奶奶三十多歲就死了,她覺得她是鬱結而死,她死前,她去看過她幾回,她對死亡的期待讓當時的她震驚,卻莫名的十分親近和理解,那時候她就覺得,她瀕死的時候,應該也是這樣,期待着死亡的來臨,期待着被動的解脫。
“墨七說,他太婆看中了明家三娘子,據說是早就看中了,前幾天,明家三娘子和她阿孃進京來了,爲了明家三娘子和墨七的親事。”寧遠接着道。
李桐心一顫,暗暗嘆了口氣,以前如何,這一回還是如何。
“墨七說,他不想娶明三娘子。”
“爲什麼?”李桐呆了,脫口問道。墨七不想娶明三娘子!是這一回不想娶,還是從前也不想娶?
“聽說明家比季家還要風雅?”寧遠卻問了句,李桐點頭,“比季家還要風雅不敢說,不過明家和季家的風雅都是出了名的,我們家在江南和太平府,都有專門和這兩家打交道的掌櫃,都是讀過書考過秀才的人,聽說明家挑選婢女小廝,都要考較學問,聯詩作對什麼的。”
“那可真是風雅。”寧遠撇嘴搖頭,嘖嘖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