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凝神聽的專注。
“這位趙縣丞今年剛剛過了四十整壽,能做這個縣丞,是因爲娶了前任縣丞的女兒柳氏,柳老縣丞一女兩兒,兩個兒子都不爭氣,只好把這縣丞的位子給了女婿,趙縣丞對兩個大舅哥一直挺照顧,在縣裡口碑還好。”
秦慶海還真打聽的十分清楚。“趙縣丞和柳氏有兩男兩女四個孩子,大前年,趙縣丞納了個小妾,姓高,這個高氏的祖父也是個秀才,不過是個酒鬼,老早就被縣裡革了秀才功名,因爲他酒癮太大,坐館也坐不下去,教自己兒子唸書也不上心,家裡窮的經常吃不上飯,大前年,也不知道怎麼的,有說是上元節撞上看對了眼,有說是到廟裡上香頭磕到一起了,也有說是高氏先勾搭的趙縣丞,說什麼的都有,總之,趙縣丞跟柳氏鬧了一場,納了這位高氏。”
秦氏眉頭漸漸皺起。
“趙縣丞這個剛剛兩歲的小女兒,就是這位高氏生的,滿月的時候趙縣丞擺了三天流水席,據說是因爲請了好幾個算命先生,都說他這個小女兒命格兒貴不可言,什麼貴不可言,我看是被那個高氏迷的。”
秦慶海評價了一句,“我悄悄溜進趙縣丞家看了那個貴不可言,長的是好看,才這麼點兒,一眼看上去就……嫵媚,媚骨天生這事兒,還真有。我多躲了一會兒,順便看了看高氏,好看是好看,跟她閨女一比就差得遠了,真是,山雞生出綵鳳了。”
秦慶海十分感慨,秦氏面白如紙,幾乎支撐不住,秦慶海嚇了一跳,“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這個趙縣丞?有什麼不對?這個小女兒?”
秦慶海敏感的抓到了要害所在。
“不是,沒有,夜裡沒睡好,剛纔一陣頭痛的厲害,肚子也有點疼。”秦氏急忙掩飾,“我沒事,辛苦大哥了,我得去歇着了。大哥,這件事,爛在肚子裡,忘了,一個字也不能再提,不然……”
“我知道我知道,你趕緊……得請個太醫診一診,來人!”秦慶海聽妹妹這麼說,急的跳起來扎着手,額頭上汗都出來了。
送走秦慶海,太醫又進府診了脈,一陣忙亂,屋裡總算安靜下來,秦氏躺在牀上,迷迷糊糊,好象睡了很久,秦氏恍恍惚惚,只覺得太陽暖暖的照着,四周新芽吐綠鮮花初開,琴笛笙蕭悅耳歡快,好象有很多人,可她看不清都是誰。
“兒子給阿孃賀壽,願阿孃壽如南山。”一個長身玉立的少年舉着杯子,喜氣洋洋向她祝酒。
這是她的兒子,秦氏瞬間被激動疼愛憐惜驕傲諸般感情淹沒,這是她的一切!
少年仰頭飲酒,杯子摔在地上,剛剛還充滿陽光的美少年七竅涌出黑血,在她面前、在她懷裡,痙攣成一團。
秦氏只覺得天塌地陷,她抱着痙攣成一團的兒子,淌着鮮血,踩着人頭,在漫天血雨火光中,一步步往前,她每走一步,身後就塌陷一步……
“啊!”秦氏一聲尖叫,呼的坐起來。
“王妃!”睡在腳榻上的大丫頭玉清急忙起來,“明豔!”
明豔忙舉着燈過來,秦氏滿頭大汗,直直的看着熟悉的屋子,看看玉清,再低頭看看隆起的腹部,做噩夢了。
秦氏往後靠在玉清塞過來的靠枕上,輕輕撫在肚子,“什麼時辰了?王爺呢?”
“已經子時了,王爺讓人傳了話,說歇在外書房,就不進來打擾王妃了。”玉清柔聲回道。
秦氏輕輕喔了一聲,目光茫然的不知道看着哪裡,心亂如麻。
“明豔。”好半天,秦氏輕輕叫了聲,明豔應了一聲,半跪到牀前,憂慮而恐懼的看着秦氏,王妃這幾天都不安寧,王爺已經好幾天沒進來過了……
“我就讓人把你送走,去……”秦氏想了想,“去北邊吧,讓大哥替你安排,給你找個好人家,以後好好過日子,這些,那些。”秦氏看着明豔,“都忘了,忘乾淨。”
“是,王妃大恩……大恩……”明豔泣不成聲,從聽到那些話,她就以爲她活不成了,她已經準備好了,只要王妃發句話,沒想到……
“明豔的事,你安排,先報個病,再挪出去養着。”秦氏再吩咐玉清,玉清不知道什麼事,不過,她是個聰明人,這件事,她不想知道。
“安排個妥當人,去擷繡坊守着李家大娘子,我想見一見她,請她幫我挑幾件衣服。”秦氏接着吩咐,明豔嘴脣動了動,伏下去,磕了個頭,王妃不會有事了。
…………
李桐送走秦王妃,直直的站在院子裡,好一會兒,才轉回身,低着頭往屋裡回去。
他瘋了!
“姑娘?”一直遠遠看着李桐和秦王妃說話的水蓮,看着李桐微微發白的臉色,竟有些害怕。
“沒事,你和清菊接着挑料子,綠梅跟着我,我得去一趟寶籙宮。”李桐低低吩咐,水蓮忙答應了,綠梅跟着李桐往後院上車去寶籙宮,水蓮深吸了幾口氣,定下心接着挑料子。
“咦?怎麼又來了?不是說要早點回去挑料子備嫁妝?”福安長公主見李桐進來,放下手裡的筆,調笑了一句。
“有事兒。”李桐臉色不算太好,示意綠雲,“我跟長公主說幾句話。”綠雲忙看向福安長公主,福安長公主眉頭微蹙,示意綠雲等人退下。
“怎麼了?”福安長公主打量着李桐,“什麼事讓你喜怒形於言表了?”
“剛纔晉王妃秦氏到擷繡坊找我。”李桐將秦氏剛纔的話,幾乎一字不漏的說了一遍,“……她說,她從來沒敢想過這樣的事,她只想一家子安安穩穩過一輩子。”
福安長公主舒開眯起的眼睛,短促的笑了一聲,“有意思!你看呢?這還魂的事,是真是假?”
“真要接到指婚的旨意,你怎麼辦?”李桐沒答福安長公主的話,卻反問了一句。
福安長公主緊緊抿着嘴,臉色越來越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