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身滿頭黑灰的軍巡鋪統領急匆匆奔過來,衝墨相、呂相和楚相以及邢府尹團團一揖,“各位爺,沒找到大爺,大爺只怕……”
軍巡鋪統領一臉驚恐的指着燒的肆意無比的火光。
大皇子屍體所在的那間屋子,是這大皇子的中心,也是起火的中心點,這會兒被大火包圍,哪兒找得到?
“混帳!進去找!大哥要是有個好歹,在場的,就你們,一個都別想活!”太子一跳三尺高。
軍巡鋪統領呆看了片刻,才認出太子,嚇的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剛剛跪倒,就被楚相踢了一腳,“沒聽到太子爺的話?還不趕緊去救火?大爺這會兒必定還好好兒的,快去!趕緊把火撲滅!”
統領答應一聲,爬起來就跑。
太子聽了楚相的話,臉色變幻不定,他剛纔着急了,要是老大真還活着,這水一撲滅……
呂相斜着一臉糾結呆怔的太子,若無其事的移開目光,墨相橫了太子一眼,懶得搭理他。
“孤也是太急了,一想到大哥……去傳孤的話,不要傷了人,不然,孤心裡不安,大哥心裡更加不安。”太子糾結片刻,忍不住吩咐身邊的護衛。
墨相鬱悶的猛嚥了口口水,呂相眼望天空,似有似無的嘆了口氣,楚相無語之極的翻了個白眼。
寧遠差點兒笑出了聲,這位太子,出孃胎的時候,什麼都全了,就是心眼沒帶,一個都沒帶。
“太子爺,王妃霍氏,還有從前教導過大爺的先生,都在那邊,太子爺要不要過去看看?”一羣人沉默片刻,呂相打破沉默,微微欠身,衝太子客氣道。
“過去看看!”太子揹着手,順着呂相的示意,大步溜星往被殿前三軍、府衙諸人,以及皇城司等各家混雜看守在一起的霍氏和蔣先生等人。
霍氏看起來氣息微弱,坐在唯一的一個錦墊上,兩個老嬤嬤一左一右扶着她。桃夭離霍氏不遠,虎視耽耽的看着那一羣從大爺院子逃出來喊救火的丫頭婆子。
蔣先生盤膝坐在地上,眼睛半閉,彷彿入定一般,看起來十分淡定。
“大哥呢!”太子幾步衝過來,站在衆人面前,一聲厲喝。
霍氏哆噎了下,緊緊抓着婆子的胳膊,沒看太子,卻看向蔣先生。桃夭後背繃的筆直,死死盯着眼前這一羣丫頭婆子,唯恐跳出來一個不知輕重死活的。
蔣先生睜開眼,看着太子,沒說話先長嘆了口氣,“回太子爺,大爺喝醉了酒,提着劍,推倒蠟燭在屋裡放火,那羣丫頭婆子,誰衝進去救他,他就一劍上去……”
蔣先生又是一聲長嘆,“老朽到時,王妃正拼死要衝進去,是老杇自作主張,讓人拉住了王妃……”
“大哥呢?是死是活?”太子打斷了蔣先生的話,急切的問道。
“大爺殺了幾個人,後來,門口的橫樑落下來,封了門。”蔣先生再次長嘆,“王妃還要往裡衝,老杇只好讓人把她拖了出來,大爺……”蔣先生悲傷的嘆了口氣。
“大哥死了?你親眼看到的?”太子不放心,再追問一句,蔣先生垂着眼皮,點了點頭。
太子長長舒了口氣,一絲笑意剛要浮出來,立刻又被繃了回去,太子指着蔣先生和霍氏等,厲聲呵斥:“你們!竟敢棄大哥不顧!眼睜睜看着我大哥葬身火海!你們怎麼有臉逃出來?大哥!”
太子掩面號哭,“大哥你死的好慘啊!大哥,大哥!我一定要替你報仇!大哥!”
蔣先生冷冷看着用袖子掩着臉哭的跟笑聲差不多的太子,一年不見,他越發愚蠢了。
“來人!把他們給孤扔到火裡!竟敢棄大哥不顧!孤要讓你們替我大哥殯葬!”太子大約覺得光哭不足以表達他的傷心和憤怒,手指划着大皇子府諸人,從霍氏到蔣先生,厲聲呼喝。
“太子爺,不能這樣。”呂相只好上前去勸,“您是太子爺,一舉一動關乎國體律法,把他們扔進火裡,這可不妥當,這位老者所言是真是假,他們有沒有棄大爺於不顧,這事得查清楚,查清楚了再論罪。”
“他們害死了孤的大哥!孤只有這一個大哥!”太子哭着喊着,卻死活擠不出眼淚,他太高興了。
“太子爺生性仁義,和大爺手足情深,太子爺這是太難過了。”呂相看着蔣先生說話,蔣先生迎着呂相的目光,心裡突然涌起股暴笑之意,這位呂相,能做相公,睜着眼說瞎話的本事,果然很不一般,他拍馬不及。
“太子爺是國之儲君,您一舉一動事關重大,還請太子爺節哀順變,皇上要是知道了,還不知道怎麼難過呢。”楚相也順着呂相的話勸太子,太子哭的更響了,“大哥!大哥你說走就走了,這讓孤怎麼活?大哥!”
墨相斜着太子,眉頭緊擰,一眼瞥見週六,急忙叫了一句,“小六過來,你扶太子到車上歇一歇,透透氣,好好勸勸太子爺,節哀順便,保得身體。”
剛從火場邊退下來,滿頭滿臉菸灰的週六哎了一聲,答應了一句,再四下轉頭找寧遠,寧遠往前挪一步,讓週六看到他,衝週六做了個手勢,示意他扶太子到旁邊車上歇着。
大皇子府這場大火直燒了一夜,諸人圍着火場團團轉忙了一夜,到天明,曙光照在煙氣嫋嫋的廢墟上,竟讓人有了一種劫後新生的奇異感覺。
大皇子那間屋子裡,找到了兩段焦炭一樣的屍體,誰也分不清哪個是大皇子,哪個是丫頭,乾脆放在一起,稀裡糊塗殮進匣子裡。
對着兩段焦炭,墨相、呂相和楚相三個,頭碰頭嘀咕了半天,沒敢直接稟報皇上,由墨相捧着匣子,先去見福安長公主。
福安長公主伸手掀開匣子,看着匣子裡兩段焦炭,聲音清泠的問道:“怎麼有兩個?”
墨相急忙解釋了,福安長公主輕笑了一聲,“所謂龍子鳳孫,燒焦了,有什麼分別?太子既然兄弟情深,讓他捧去給皇上,也許他和皇上,能分出哪一個尊貴,哪一個卑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