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嘉臉上緊張了一下,朝着我伸過手來,說道:“羅藝,把手給我,我拉你上來。”
我疑惑着,低頭看了看腳下。腳下好冷,那些水,竟然會漲潮一般的往上涌。我剛纔站的地方明明沒有水,就算退後一步,也不至於讓那水漫到了腳踝上。
我咽咽口水,心中的緊張不由地加重了。
我長長吐了口氣,給自己勇氣,大步往上走。我還不想死,我要在這裡等着傻子回來。就在我擡起腳的時候,那水中好像有什麼東西扯了我的腳。我一聲尖叫,整個人就摔到了水下。
尤嘉也慌了,但是她沒有靠近我,只是在大聲喊着。我坐在水裡,看着從水下伸出來的一隻手抓着我的腳踝就往水下拖。我還緊緊抓着紅線,我絕對不會放手的。這是我跟傻子之間的聯繫。就算要死,我也能拉着紅線,這紅線能幫我找到他。
相機男衝過來,踩進水裡,把我拉了上來。好在那水還不算深,我坐了下去,也只是屁股溼了而已。
相機男把我扶到水邊,廖先生架上了一根幹樹幹,讓樹幹燃燒起來。火一下就大了不少。
尤嘉跟在我身後急着解釋說:“不是我退她下去的。她自己後退,就摔下去了。我想要拉她起來,她沒有伸手給我。”
相機男看了她一眼:“又沒有說是你,你安靜點吧。”
我驚魂未定,只能緊緊拉着紅線線頭,看着火光映着的那廖先生冰冷的臉。我問他:“水下,到底是什麼?”
“不知道,要是陳明海能回來,你們倒可以問問他。”
“你不是說,你是從水下面爬上來的嗎?你怎麼會不知道?”
“忘記了。就連陳明海一樣,遇到自己死亡的恐怖之下,忘記很多。也許,我在水下也死了一次吧。”
我沉默了,等那種寒冷,被火氣烤光,身上重新暖和起來之後,問了相機男,幾點鐘了。從我們進來倒現在,我感覺已經過了很長很長時間了。
但是他告訴我,也就十一點多。時間在那時候,顯得很慢,就好像每一秒鐘都是數着過去一樣的。
廖先生說道:“三天的時間,急什麼。我上次在水下七天呢。慢慢等吧。”
等待的每一分鐘都是痛苦的。我把紅線綁在了手腕上,只要有線的拉扯,我就會睜開眼睛。
在露水很重的清晨,廖先生給我們每天一張透明的薄膜,讓我們套在自己身上。就算在露水落下的時候,那薄膜會很冷,但是扯開那膜之後,體溫會很快升高。
那時候,看着我們就跟街上的叫花子一樣,蜷縮在火堆旁,披着薄膜。相機男早就睡着了。第一個白天,尤嘉受不了了。她開始罵,什麼都罵。罵壓縮餅乾不好吃,罵沒有水喝,罵廖先生就是騙子,罵相機男明明是她同學還要幫着我們。最後還罵我。說是破壞了她和傻子的感情,說我是小三。
一開始,我們都覺得她只是煩了,累了。畢竟,我見到的尤嘉,都是很漂亮很光彩的模樣。現在一下要她成爲叫花子,她根本就沒辦法適應。她說,她寧願被凍死也不會披個薄膜的。
我們來到這裡的第二個晚上,幾個人進來了。聽他們說話,他們是廖家的人,他們是來帶走尤嘉的。
尤嘉聽到他們的話,看着還在那無聊的削着竹子籤子的廖先生,說:“我,我不走!我要在這裡等明海。明海在乎的人是我,我要他在回來的第一眼就看到我。”
“但是我不喜歡聽到那些不好聽的話。”廖先生說着,給那些人打個手勢,那些人就拉着架着尤嘉離開了。
尤嘉還在罵着,但是卻已經被拖遠了。廖先生看着我,說道:“現在知道,我爲什麼叫你過來的原因了吧。我這麼大年紀,看人絕對不會錯。”
我看看手腕上的紅線。他說自己這麼大年紀,看起來也就跟傻子差不多而已。
第二個白天,我開始站在水邊看着水面發呆。相機男說:“好在現在是冬天,陽光曬一
天也不會中暑。要不就我這樣,早就進醫院去了。”
我問相機男:“你爲什麼不走?跟尤嘉一起先離開不好嗎?”
相機男就笑了:“尤嘉的大小姐愛面子。這裡又沒人看到,就是讓我學豬都行。一天兩百塊的補貼呢。你知道明海爲什麼那麼信任我嗎?”
“你們,感情好,是兄弟。”
“誰跟他兄弟啊。他信任我,就是因爲,我只跟錢是兄弟。只要他給我錢,讓我做什麼都行。在這裡住一年都行。”
廖先生走帶我們身旁,看着那寬寬的河面。我問他:“廖先生,爲什麼,你不走?我看你,地位好像挺高的,你應該不用守這樣的苦吧。”
“我,跟你們不一樣。你們在這些事情結束之後,就能過上平穩的日子了。而我,爲這條河生,爲這條河死。我的命就是這條河,這些水的。除非,這條河枯竭,要不,我永遠也逃不脫這命運。我在等答案,等陳明海回來給我一個答案。他 應該可以告訴我,水下有什麼。”
第二個晚上,他們都已經睡着了。我一個人點了個小火堆,坐在河邊最近的一塊大石頭背風處,看着平靜的水面。已經兩天了,過了這個晚上,再到中午,廖先生就會讓我們離開,不管明海有沒有回來。
越想着,我的心裡就越急。時間一分分過去,一開始覺得 時間都是數着秒數過的,那時候卻覺得時間是一小時,一小時就晃過去了。
月上中天的時候,我更急了。我站起身來,對着水面喊着:“傻子!傻子!你回來啊!傻子!你回來!你回來!我還在等你!你一定要回來!”
我聽到身後相機男說的話。他說:“羅藝不會瘋了吧。這麼喊有用嗎?水下怎麼可能聽到她的聲音。”
我不管,我就是喊。那種壓抑,讓我的身體漲得很難受,似乎只有這麼大聲喊出來,才能緩解。我不是瘋了,我是快瘋了。要是傻子真的不回來了的話,說不定我真的就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