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阿珂呢,鋼琴已經買了,怎麼沒見到她人?”徐恆左右看了看問道。
“在房間裡面,正生着氣呢。”童望君指了一下。
“生氣?怎麼了,是因爲鋼琴沒買好,還是因爲你們說她了?”徐恆看了看我,又看了一眼童望君小,“阿珂才八歲,而且她才學鋼琴沒多久,會彈就已經不錯了,你們不能對她要求太苛刻了。”
我不知道徐恆是不是故意的,他在猜測陳珂生氣的原因,可我總覺他的語氣有點不對頭,像是故意的一樣,故意往旁的方向猜測,故意猜錯。
“不是因爲這個,是因爲他爸訓斥她了,說她書包裡面有口紅,她不該接受別人的禮物,她就跑進房間躲起來了。”童王君解釋道。
徐恆自己坐在凳子上面,手撫摸了一下鋼琴,彈了一下,然後又轉身看着我:“貴族學校裡面同學之間互送禮物是很正常的一件事,這是基本的社交,沒有什麼不正常的。你不能以在普通學校的那種學習方式來理解貴族學校裡面的學習方式,在貴族學校裡面學習成績並不是最重要的,學校最重要的是培養學生的綜合素質,社交、禮儀、藝術、學習等等各方面,是真正的素質教育,與我們在普通高中裡面看到的掛着羊頭賣狗肉的素質教育完全不一樣。”
“我不管什麼素質教育不素質教育,我只知道阿珂才八歲,她的禮物裡面不應該有口紅,這本身就說明不正常。”我說。
“有什麼不正常的,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不同的人讀同一本書會產生不同的觀感,就比如說金瓶梅,如果你讀金瓶梅生出憐憫心說明你有菩薩心腸,如果你讀金瓶梅生出畏懼心說明你是君子,如果生出歡喜心說明你是小人,如果你有心效仿說明你是禽獸。”徐恆淡淡的說着。
“看到阿珂的書包裡面有口紅,你卻生氣,其實是一樣的道理。我想你生氣的原因並非是因爲有人給阿珂送禮物,實際上是因爲別人給她送個禮物是口紅,你覺得不正常,覺得一個八歲的女孩子別人送的禮物不應該是口紅,可在我看來送口紅並沒有什麼不正常的,只是一個普通的禮物而已,你真的想太多了。”
“站着說話不腰疼,阿珂不是你的女兒,所以你才能夠這麼說。口紅根本就不是一個小孩子會用的東西,什麼樣的人會給八歲的孩子送口紅?”他的解釋根本就是牽強附會,我沒有被說服。
“行了,你走吧,讓你來本來是想着能夠陪一下阿珂和小樂,但是你一來就訓斥阿珂,不僅什麼忙都幫不上,反而淨添亂,徐恆在大學的時候拿的是雙學士學位,懂心理學,對小孩子的心理肯定比你清楚,你不要總是將自己的想法放在別人的身上,小孩子的思想單純的很,怎麼會有你想象的那麼骯髒?”童望君說我。
她要趕我走,我其實也根本就不想在這多呆,我到了房間門口敲了一下門:“阿珂,爸爸要回去了,你跟不跟我一起回去?”
陳珂學校放兩天假,我可以帶她回去,明天再送她過來。
我在門口等了一會兒,陳珂沒有回我,我又扭了一下門把手,發現門從裡面反鎖了。
“那爸爸就先回去了,下次再過來看你。”我看了一眼房門,裡面沒有一點動靜,陳珂不想理我。
我的心有些痛,陳珂從來不會這樣,可是現在她關上了門不理我,也不回我的話,難不成我真的錯了,不應該訓斥她嗎?
我看了眼手中的口紅,將它放在了桌子上,又朝陳樂拍了拍手:“小樂,爸爸抱。”
徐恆彈着鋼琴,音樂聲響起,陳樂在旁邊聽着,徐恆將她一下抱了起來放在腿上面坐着,陳樂的小手在鋼琴鍵上面胡亂的按着,很興奮。
我站了起來,嘆了口氣,出了門。
童望君只是看了我一眼並沒有跟出來,我帶上了房門,在口袋裡面摸了摸,抽出一根菸給自己點上。
“徐叔叔,你來了。”我聽到了陳珂的聲音,她出了房間,似乎跑到了徐恆的身邊。
“來,過來,到我這坐,讓叔叔看看你在學校裡面學了些什麼,鋼琴有沒有進步。”徐恆在招呼我女兒。
“我再搬個凳子過來。”童望君在旁邊配合着。
有一根針好像扎進了我的胸口,我疼的厲害,在門口矗立着,慢慢的吐着煙氣,想要再聽到一些聲響,想要聽到陳珂問起,我想要聽到童望君替我解釋一句。
可是沒有,什麼都沒有,只有嬉笑聲和不時響起的音樂聲響,童望君沒有跟陳珂解釋,沒有替我在陳珂面前緩和一下關係,陳珂也沒有問起我,而是笑着在那彈鋼琴,與陳樂爭搶着,同徐恆說笑着。
裡面的歡聲笑語伴隨着鋼琴聲不時的響起,我想象着那個畫面,應該很溫馨吧。
可惜與我無關,我過來似乎只是爲了付鋼琴錢,爲了幫着挪一下鋼琴。
我成了邊緣人。
房間裡面忽然傳來聲音,離我很近,我有點倉皇的逃走了,順着樓梯往下疾走,害怕被發現。
出了小區,我忽然感覺到有一些諷刺,爲什麼我要逃走?裡面是我的女兒,是我前妻,我爲什麼要逃走?徐恆不過只是一個外人,在童望君、陳珂還有陳樂面前我應該比徐恆更親近纔對,可爲什麼逃走的人是我?
不知不覺中似乎我成了一個外人。
我一直以爲對童望君,對陳珂,對陳樂而言,徐恆纔是外人。
手摸向口袋中,煙已經抽完了,我將煙盒揉捏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中。
我隨意的走着,沒有目標,在一個小雜貨鋪裡重新買了煙,拿在手上卻沒有抽,我沒有立刻回去,走了一段距離之後又繞到童望君小區旁邊,尋了一個地方坐下來。
我在等,等童望君給我打電話,陳珂可能會想起我,想起我這個爸爸,想着要見我,我拿出手機不時的看着。
可是時間一點點過去,天也慢慢黑下來,我的手機一直沒響。
“小夥子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要不要幫忙?”有人跟我說話,我擡頭,一名環衛工站在我面前,她手裡還拿着幾個熱包子,遞給我,露出和藹的笑,“我看你在這裡坐了好久了,有大半天的時間,包子拿去吃吧,剛買的,還熱乎着。”
“不用了,謝謝。”我有點尷尬的笑了笑。
“拿着吧,填下肚子,會好受一些。人生沒有邁不過去的坎,遇到什麼事情看開一些。”環衛工將手裡的包子塞到我手上,“我還要去工作,這天怪冷的,早點回家吧。”
我站了起來,注視着打掃街道的環衛工,又看了看手中的包子,終於決定不等了,準備回去了。
我擡頭朝童望君小區的方向看了一眼,注視了一會兒,提着包子進了地鐵站,坐上了去火車站的地鐵線。
有些東西雖然彼此都不捨,但似乎卻漸行漸遠了。
一旁,頭髮有些花白,看上去有六十歲的環衛工揮舞着寬大的竹掃帚,艱難卻又賣力的掃着街道。
這個年紀,本該在家頤享天年的,可她卻頂着寒風在勞作。
誰不想頤享天年,美滿幸福,含飴弄孫,可人生註定並不會那麼美滿,每個人都或多或少有些遺憾。
人生或許會有很多遺憾,可還有更多的責任等着自己。
第三家分店已經開張了,這個點趕回去,應該還沒關門,正好過去看看生意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