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風看着原傲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見身邊的侍女收拾完東西就要離開,忍不住問道:“這位姑娘,敢問書房之中是否有懸掛什麼人的畫像?”
江淺所說,梵王原傲的書房之中尚懸掛着白孝先的畫像,這本是白風來書房的最初動力。但現在,白風找到了不少心儀的書,卻未曾找到一幅畫作,不由有些失望。
白孝先和白風,最後是從原國王宮之中逃離的,身邊只帶着爲數不多的盤纏,畫作什麼的,就別提了。
白風不精丹青,不敢擅自描摹白孝先的容顏,更不放心讓其他人根據自己的描述來畫一個白孝先,這麼多年耽誤下來,手邊竟是沒有一張足以緬懷先父的畫作。
那侍女搖了搖頭,有些茫然:“奴婢只是行宮中的侍女,並不瞭解主子書房之中的擺設。還請這位大人見諒。”
果然不行啊。白風輕嘆一聲,擺擺手,讓那侍女下去,想要繼續看書,卻發現心緒已亂,根本看不下去了。
白風整了整衣袍,出了書房準備隨處走走,看看雙離的風情也好。
“白風。”江淺帶着一個身着小廝粗布衣袍的孩子從側面繞進來,正好看見白鳳獨自一人踟躕獨行,趕緊叫住他。
白風聞聲轉過來,看着江淺笑道:“流深,你這是?”
“哦,這孩子啊,管家看過了,身子骨結實,人也機靈,我正準備給瀾歌送過去呢。”江淺大大咧咧地在乞兒背上拍了一把,“你看這孩子不錯吧?”
那孩子在看見白風的第一眼,就想轉身躲起來,沒想到自己找的這個傻大個兒竟然還主動湊上去!
乞兒在心中把江淺給虐了千萬遍,低眉順眼地不讓白風看清自己的面容。
早知道就在出門之前讓尚雀給自己徹底易容了啊!不知道能不能瞞過白風那雙眼睛。簡直不能更忐忑!
假扮成乞兒的護明心中碎碎念,捏着衣角站在原地,乍一看還真有些這個年紀孩子纔有的害羞。
好在白風心不在焉,也並未仔細去看那孩子的面容,隨意點了點頭,就轉向江淺,笑道:“你選的,定然是個好孩子。”
江淺嘿嘿憨笑着,見白風擡腳又要走,趕緊追上去,道:“我說白風,這雙離城可亂着呢,要不,我給你派兩個侍衛跟着?”
雙離爲什麼會這麼亂,還不是因爲你們原國的王亂髮什麼赦令!你們這些愚蠢的大人。
通過真正的乞兒將情況瞭解得七七八八,護明看着江淺白風等人的眼神,不自覺帶上了知情人士的優越之感。
白風如有所感,轉身掃了一眼身後。
護明瞬間垂下腦袋,一點一點往牆角的地方挪,假裝自己並不存在,再也不敢搗亂了。
白風的視線在那小孩兒的身上停留的瞬間,像是察覺了什麼,眉毛微微挑起,不動聲色地轉過頭去,看着江淺,道:“自保的能力,白某人還是有的。”
江淺還想再說什麼,卻被白風按住了肩膀。
白風認真道:“莫不是流深不相信白某人的能力?”
江淺無奈妥協:“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我也不好勉強你。”
不等白風有所動作,江淺從懷中摸出一個信號彈,交到白風手中,道,“我不是不相信你。遇到解決不了的危險,打開信號彈,我們的人一定會趕過去的!”
白風面帶感激,點了點頭,雙手從江淺手中接過信號彈,放進懷中,再次對江淺抱拳行禮,才緩緩出了行宮。
做戲。護明用眼角的餘光看見白風對江淺表達感激之情的一幕,抿嘴,無聲嗤笑,白風最擅長的,就是這種收買人心的手段了。
江淺倒真有些被感動到。
白風身爲無雙帝師
的獨子,身份何其尊貴,竟然會爲了區區小事,向他這種品級的侍衛行禮……哦!果然無雙帝師的家教是最好的!
看着這傻大個兒一副隨時要哭出來的樣子,護明撇撇嘴,這傢伙也只有板着臉扮嚴肅的時候可以看,其他時候根本就撐不起近衛長這個身份,也不知道梵王挑手下的標準是什麼。
“走啦,不是要去見那什麼小姐嗎?”護明拉拉江淺的衣襬,將他從那莫名其妙的激動中拉回神來,仰着腦袋,一臉的天真無邪,“我想去看小姐。”
江淺在他腦袋上揉了揉,拿開他的手,往前走去,邊提醒道:“待會兒見了小姐,你可不能這麼說。”
護明點點頭,很是乖巧的模樣,只是他隨着江淺走着走着,思緒就被之前發生的一件事給帶走了。
江淺將護明帶進行宮之中,見管家之前,兩人碰見了盛裝準備離開行宮的漱溟。
護明畢竟是借了漱溟的名義,才能觸動江淺,讓他帶自己進入梵王行宮的,這會兒沒有絲毫心理準備直接碰上了正主,讓他有點心虛。
江淺倒像是要邀功一般,將遇見乞兒、並打算給他一份工作的事情和漱溟說了一遍,就站在一邊,眼巴巴地看着她,那眼神,不是瞎子都看得出來,他在等待來自漱溟的誇獎。
護明清清楚楚地記得,漱溟看了他兩眼,嘴角帶起一個奇異的弧度,溫柔得不可思議地摸了一把他的臉,對江淺笑道:“好好照顧他啊。”
說罷,漱溟不等他們回過神來,就轉身離開了。
之後的時間,護明的空餘時間都花費在思考自己是否真的認識一個叫做漱溟的、容貌美得帶有侵略性的女子。總覺得……莫名得熟悉啊。
思慮間,穿花苑很快就到了。
這次管家帶了兩個穿戴完畢的小廝,站在穿花苑門口等着他們,望眼欲穿中,終於等到了江淺到來,忍不住長出一口氣:“等了你小半個時辰了。”
江淺笑笑,並未將管家的話放在心上。一來他品級比管家要高,二來,論原傲的倚重程度,江淺也明顯比管家更受器重。
管家輕嘆一聲,招手示意護明跟在自己後面,轉頭對江淺道:“你可以回去了,這幾個孩子老朽會介紹給小姐的。”
江淺點了點頭,又對護明揮揮手,笑道:“小子,你若是沒被選上,可以來找我,但可別哭鼻子啊。”
護明翻了個白眼,很是敷衍地擺了擺手,示意江淺已經沒有利用價值,可以滾了。
“真是。”江淺轉身,嘟嘟嚷嚷地走了,邊小聲抱怨,“這年頭的孩子都這麼不可愛麼?漱溟喜歡的竟然是這種性格的孩子?真可怕啊真可怕。”
瀾歌這次沒有讓管家久等,幾乎就在侍女通傳管家帶着小廝來讓瀾歌挑選之後的半刻鐘,瀾歌就帶着畫雲和弄琴來了前院。
管家讓每個小廝介紹一下自己,只是瀾歌的視線在觸及護明之後,哪裡還有心思聽別人的介紹。
勉強等三個小廝打扮的孩子都說完之後,瀾歌剋制着自己的激動之情,裝作猶豫了一會兒,選了假扮成乞兒身份的護明。
讓畫雲送管家和另外兩個孩子離開,瀾歌立即就攬着護明往後院僻靜處走去。
弄琴跟在瀾歌身後,難得板起了臉:“小姐,君子不利危牆之下,說的可不僅僅是男子。”
穿花苑畢竟已經太久沒有住人了,後院的花叢灌木叢很是茂密,沒有經過徹底的檢查,誰也不敢確定裡面是否藏有毒蟲毒蛇之類的。
要是瀾歌走在花叢中被不明生物給傷害了,梵王肯定是要責罰他們這些下人的。
弄琴不希望因爲這種小事,給自己惹上麻煩。
護明轉頭看着弄琴,不說話,
就這麼盯着她,一臉的不高興。
弄琴無奈,攤開雙手後退兩步,從袖兜中取出一個小香囊,扔給護明,道:“裡面裝了驅蟲粉,可以暫時驅散毒蟲毒蛇。先用着吧。”
瀾歌取過那小香囊,聞了聞,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弄琴,攬着護明往深處又走了一些,藉着樹叢的掩護,停下和護明咬耳朵。
“你怎麼來了?”瀾歌猶自疑惑。
護明扁扁嘴,看着瀾歌,可憐兮兮道:“我被師父賣給北辰謹了。”
“啊?”瀾歌下意識覺得護明在開玩笑,“薛青染把你看得多重啊,怎麼會把你賣掉?”
“他就是把我賣了!”護明跟着瀾歌潛伏到原國,一路上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護明若是想跟着瀾歌,是不需要跟任何人報備,也不需要取得任何人的同意纔對。因爲瀾歌是他的姐姐啊,有了能力的弟弟保護姐姐,這不是應該的嗎?
所以說,薛青染在把瀾歌被原國探子帶走的消息送給他的同時,就在給他下套了!
說什麼瀾歌是月王北辰謹的人,護明若是想要跟在瀾歌身邊,就一定要取得北辰謹的認可才行。不然北辰謹日後和瀾歌聯繫,驟然發現瀾歌身邊跟了個親密的、不是自己派系的人,對瀾歌起了疑心,瀾歌就危險了。
簡直是狗屁不通啊!
護明暴躁又委屈,他能跟在瀾歌身邊,還是借了乞兒的身份,在人前根本沒有立場和瀾歌舉止親密好嗎!跟別提這樣的身份還會讓北辰謹起疑到要對瀾歌不利了。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北辰謹對他起疑了,以他那種謹慎的性子,會不事先調查嗎?鳴霄閣少主子,多麼顯眼啊!
瀾歌聽着護明絮絮叨叨顛來倒去地說薛青染和北辰謹聯手讓他跳坑,看着胡明委屈得眼眶都紅了,不由心疼。
“好了好了。”瀾歌將護明攬在懷中,柔聲勸慰,“不管他們的出發點是什麼,起碼我們現在又在一起了呀,這是最好的事情了。”
“嗯。”護明點了點頭,發現自己的鼻音有點重,就賴在瀾歌的懷中不願意起來,忽然道,“姐姐,你和漱溟要好嗎?”
瀾歌想起漱溟那面具化的笑容,嘴角抽了抽,斟酌道:“我……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她,關係好不好……我不好說。怎麼了?”
“那就是不好。不是因爲姐姐的緣故。”護明覺得難以理解,“我敢保證,我在鳴霄閣也沒有見過她,那爲什麼她要對我這麼好呢?”
瀾歌一想起漱溟難辨真假的笑容就有些犯慫,揉了一把護明的腦袋,道:“我們不說她了。你要做小廝,知道小廝的職責是什麼嗎?”
護明將外露的感情收拾得差不多了,擡起頭來看着瀾歌,笑得見牙不見眼,無比自豪:“幫姐姐跑腿!”
瀾歌撐不住也笑了,眉眼間還有些擔憂:“以後姐姐不方便出門辦的事情,都要你來做。你——可以嗎?”
護明拍胸脯保證:“姐姐你就放心。要是我真不行,還有尚雀麼。我這次出門,可是被坑得立下了軍令狀的,必定不會讓姐姐失望。”
“軍……令狀?”瀾歌看着才長到自己肩膀的護明,心情有些複雜。
現在局勢這麼亂,瀾歌可以理解薛青染想要護明儘早成長起來的心,但護明第一次出任務就讓他立下軍令狀,是不是有些太過着急了?
咬了咬牙,瀾歌握着護明的肩膀彎下腰,和他平視,認真道:“尚雀假扮的,就是外面那個侍女,對不對?”
護明有些驚訝,搖搖頭,道:“外面那個,是北辰謹的人啊。至於尚雀,我還沒見到她,但尚雀說她的名字裡面有一個風字。”
風?瀾歌身邊只有一個人名字中帶有“風”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