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促成方景城今日這尷尬的局面其實並不難,傅問漁甚至都已經提前設想過,只是她沒想到,溫琅真的做得出這件事來。
蕭鳳來是喜歡溫琅的,可是溫琅他喜歡傅問漁,那麼蕭鳳來便恨着傅問漁,溫琅又說過不能殺傅問漁,蕭鳳來便很樂意折磨傅問漁,要折磨傅問漁很簡單,她不是深愛着方景城嗎?讓方景城去娶別的女人就好了。
於是溫琳便極合時宜地出現了,溫琳有一個足夠配得上方景城的身份,祈國的長賢公主,讓身爲質子的方景城入贅公主府,做一個駙馬,並不算辱沒了方景城。
溫琅自然不會自己去跟蕭鳳來說這件事,畢竟如果蕭鳳來知道,溫琅是爲了得到傅問漁纔出此對策的話,那她還真個未必答應這件事。
最好出面做此事的人是溫琳。
有一日溫琳去鳳儀宮見過蕭鳳來,偶爾提起了她對少將軍方景城的愛慕之情,再說一說這麼多年的苦等,最後提一提對傅問漁的不滿和討厭,便能輕易與蕭鳳來找到共同話題。
女人要打成一片很容易,有共同討厭的人就行了。
“你就這麼想嫁給方景城?”蕭鳳來那天晃着腳上的鈴鐺懶懶笑着問溫琳。
溫琳端着公主的端莊大方:“多年來的夙願了,只是可惜,少將軍似乎心有所屬。”
“那你就把他搶過來啊。”蕭鳳來一向是如此的,喜歡的,就搶過來,一如她喜歡溫琅,所以想方設法要搶到溫琅的心。
我們的長賢公主便溫柔一笑:“是有此想法,但還需要母后垂憐,幫兒臣一把。”
蕭鳳來的目光玩味,看着溫琳,似乎是想看透溫琳這虛僞面容後的真相,最後卻只說:“你走吧。”
溫琳生怕完不成她的願望,還想要再勸一勸蕭鳳來,卻被蕭鳳來微冷的神色嚇得不敢開口,只能磕頭離開,回到太子府裡,她將過程原原本本地說給了溫琅聽,生怕溫琅責怪她未能完成任務,溫琅卻只是淡淡地笑,笑中似乎寫着悲涼,“她會答應的,你也會嫁給方景城的。”
在溫琳走後沒多久,有另一個求見蕭鳳來,這個人,是我們曾經憨厚忠直的豐國太子,方景梵。
一如所有的普通男人,方景梵並不是很敢直視蕭鳳來,那是一個能攝魂的女人,方景梵怕自己丟了魂在這裡,所以一直望着地面。蕭鳳來看他這副模樣覺得好笑,同出皇家,方景城何等氣勢雄渾,而這個方景梵是個太子居然如此懦弱無能,豐國那位老皇帝看來跟祈國這老不死的差不多,都是昏到死的昏君,才選立方景梵做太子。
看了半天蕭鳳來覺得這種人連逗弄都沒有意思,根本不是自己三招之敵,便拉長了音調隨口一問:“你有什麼事?”
而這位看上去毫無用處的方景梵太子,他說了一句更爲離譜混賬的話:“我不希望我大哥重回豐國。”
你說他愚蠢,他想得到方景城若回到豐國,對他的太子地位便是巨大的威脅,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將他留在祈國,永遠不能回去,不能與他爭奪東宮之位,甚至帝王之位,而且還能成全他的僞善,保一保所謂的兄弟情意,不必手足相殘。
你說他聰明,他想不到天底下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這世上只有一個戰神方景城,他是震懾祈國最有力的武器,最保護豐國最強勁的力量,他卻要把這樣一個強大的人留在祈國,斷自己羽翼,甚至不考慮一下他是否會叛變,成爲祈國的人。
蕭鳳來便不知道該說眼前這人是蠢還是聰明瞭,只是覺得荒謬異常,忍不住放聲大笑,這豐國的太子,真是有意思極了,他們是不是怕祈國攻打他們豐國的時候太困難了,所以想方設法地要替自己解決麻煩,將一個最可怕的敵人親手替祈國剷除?然後留下一個如同空殼一般的豐國,由着自己隨意碾壓?
豐國太子如此貼心貼肺爲祈國着想,蕭鳳來笑得差點要接不上氣。
這天下的人,真的太他媽可笑了,比自己瘋的人,多了去了。
她笑夠了才問:“那你希望我怎麼幫你?”
“我看貴國長賢公主對我大哥情深意重,大可指婚二人,我大哥若是祈國駙馬,也不會威脅到皇后你的地位,更不會威脅到溫太子。”方景梵只覺得蕭鳳來的笑聲如魔音穿耳一般,又想起那日她在大殿上生生斬殺了那麼多的舞姬,不免後背冷汗淋漓,可又不得不僵着脖子把話說完。
蕭鳳來覺得有趣,今日這是第二個來跟自己提方景城與長賢公主婚事的人,說實話,若是隻有溫琳一個人來求這門婚事,蕭鳳來她還要仔細想一想,畢竟她不覺得豐國願意放任一位戰神將軍被困祈國,那可算是惹惱了豐國,此時的她並沒有什麼興趣跟豐國鬧脾氣,可這位豐國的太子也這樣說,那就很有意思了。
她走過去笑問方景梵:“那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方景梵終於稍稍擡了些頭,嚥了咽口水,重重說道:“傅問漁!”
蕭鳳來突然不再笑,只是目光打量着方景梵,她就不明白了,傅問漁那個女人到底有什麼地方值得所有人都爲了她玩命?方景城是,溫琅是,現在跑出來一個方景梵也是,她給這些人施了什麼咒不成?
“你也喜歡她?”蕭鳳來問道。
“對,所以我要得到她!”難得了,一向軟弱的方景梵,也有他想得到的東西了,可是喜歡與得到,是一個意思嗎?
蕭鳳來笑了兩聲,喻意不明,揮手讓方景梵滾,不要打擾她休息。
從鳳儀宮裡滾出來的方景梵出宮之時,看到了站在御花園中正賞着花的太子溫琅,兩位太子遙遙一望,某種無形的協議在他們之間達成,並完成。
不過方景梵在那協議上私自多加了一條是溫琅不知道的,他沒想到過,方景梵會要傅問漁。
其實溫琅要說服方景梵並不難,只需要告訴他,只要方景城在一天,他這個豐國太子就是一天的廢物傀儡,方景城隨時能把他從東宮寶座上拉下來。
而這位對東宮寶座留戀不已的方景梵太子,很樂於接受溫琅的提議,讓方景城入贅公主府,一個他國駙馬,就算有機會回到豐國,也是不可能成爲豐國的太子,或者皇帝的。
多麼聰明的溫琅,他不用出面,就有人幫他把事情做好,其中一個還是豐國的太子,蕭鳳來如此喜歡自己,自然願意讓傅問漁難受,溫琅他巧妙地操縱着三方人馬,促成了今日的皇榜張貼,昭告天下,這等揣摩人心的本事,方纔對得起他祈國太子的尊稱。
以上,都只能算是私人原因,大家各有各有私情,不管是溫琅,蕭鳳來,溫琅還是方景梵,他們出於私情,都樂見此局面,只有傅問漁和方景城被迫分開了,他們各自纔會有機會。
以下,便是真正的陰謀。
“蕭皇后肯定是希望你被困在祈國的,這樣她攻打豐國,就少了一位強大的敵人,她答應這件事,並不僅僅是因爲溫琅的原因要牽怒於我。”傅問漁嘆聲道。
“嗯,溫琅也有一部分這個原因,不管日後他與蕭皇后誰掌權,與豐國一場大戰只怕是在所難免,他也算是目光長遠早早把我扣下,但他真正的目的卻不止這個。”方景城看傅問漁心情好了很多,也敢說一說溫琅的事了,她聽着也應該能客觀的分析,不會覺得難過,難過失去一個那麼好的朋友。
傅問漁點點頭,半合了眼皮看着自己手指:“他如果要掌權,早晚會跟蕭皇后打一場的,到時候祈國便是內亂,你得到這種機會,必然不會放過,趁他病要他命,你肯定會反客爲主直接率兵攻打豐國,你在商洛不就是藏了很多兵嘛,溫琅肯定也有得到風聲的,他在爲自己以後的路,斬草除根而已。”
“嗯,這樣說來他好像真的很看得起我啊。”方景城笑道,“而且你想過沒有,我跟他說過我知道黑海的情況,祈國現在對豐國最有利的就是水兵,如果沒了我,他們的危機就解除了。”
“是啊,還有賈瞞,韓峰,這些都是我們拿下的力量,如果你都被禁在祈國了,這些力量自然會落到溫琅手裡,他如虎添翼,事半功倍。”傅問漁越說越心涼,好好的一箇舊友,怎麼非要面對這麼多的勾心鬥角?
“嗯,尤其是賈瞞,賈瞞與豐國的生意也能被溫琅控制住,這樣他就有了銀子,有了銀子就好養兵,還能制衡蕭皇后,唉呀,這個溫琅,越想越厲害啊,利用我們先替他做了那麼多事,他這會兒撿現成的就行了。”方景城半點緊張的樣子也沒有,滿嘴都是胡話,可着勁兒逗傅問漁笑。
“我餓了。”
“嗯,嗯?”方景城應話應習慣了,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我一天沒吃東西了,我餓了。”
“走,爲夫帶你去吃好吃的。”方景城喜笑顏開,知道要吃東就好了,被指了個婚這種事,總要吃飽了纔有力氣慢慢來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