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王現在何處?”出到屋外,燕隨回頭看了一眼,見秦冰冰並沒有太大的動靜,這才放下心來。
半山回道:“聽說是在茗水院裡。”
哦?燕隨擡頭望了望夜空,這都月上中梢了,不在卿園裡陪着自己的女人,這是被趕去睡書房了?莫名地心情覺得有些舒暢!
半山瞥了瞥自家主子臉上那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暗自腹誹了一句,這您這裡情況也好不到哪去啊!
“好好注意着這邊的情況,皇后若是找我立即去茗水院稟報。”燕隨吩咐完,便擡腳去找齊子皓了。
在茗水院的書房裡看到齊子皓獨自一人在弈棋時,說實話燕隨還有些失望,這平靜的臉上也看不出絲毫被趕出來的落魄樣子啊!
“來找本王何事?”齊子皓眼皮未擡,彷彿是在自言自語一般。
燕隨沒有和他客氣,徑自走進去坐了下來:“上官慕白這件事,我不會就這麼算了的!”
齊子皓手下未停,嘴角淺笑:“你打算怎麼做?殺了他?還是剮了他?”
燕隨雙眼微眯,冷嗤了一聲:“齊子皓,其實你和你那個皇帝兄弟打的什麼主意朕一清二楚!”
齊浩南之所以縱容着上官慕白這般胡鬧,無非就是想用秦冰冰來牽制他,將他留在定京城。至於這留下來之後怎麼做,大約就是看北燕會不會亂起來。
即便他和齊子皓是有交情的,即便他的皇后和齊浩南的皇后是名義上的姐妹,可這些在國家利益面前這些什麼都不是。
此番他既選擇爲了秦冰冰來冒險,等於就是將這個主動權交到了齊子皓與齊浩南兄弟的手裡。
若是他離開後,北燕一如往常,過段時間他們或許會將他放回去,因爲這個時候東齊不會輕易再和北燕開戰。可若是燕旭辜負了他的期望,只怕這定京城他是出不了了,東齊也會有藉口再次興兵。
只要是皇帝,沒有誰會眼睜睜地放着這個大好的吞併他國的機會不用!
齊子皓將手上本欲落下的白子放回棋盒中,而此時棋盤上的黑子已經幾乎完全陷入了困境。只是,白子這致命的一招最後並未走下。
他的嘴角笑意未減:“來之前你不就應該知道這個局面了麼?”
中原四大國幾百年前本就是一家,現在表面上是維持了平衡,但誰都知道這種場面或許是在未來的十年間、二十年間抑或是更久,反正終有一天會被打亂。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趨勢。因此任何一個君主都不會白白放棄吞併他國讓自己壯大的大好機會,而齊子皓作爲東齊的戰神王爺,自然與齊浩南一樣,也希望東齊有朝一日能夠睥睨天下、統一四國!
燕隨苦笑了一聲,眼神飄向遠方:“或許你們都覺得朕隱忍了這麼多年從燕傲天手裡搶回了皇位,是因爲對權力的熱衷吧?其實……有時候朕也會問自己,到底……做這些是爲了什麼?或者只是因爲這些年被人耳提面命要記得報仇、要記得奪回屬於自己的一切?只除了一樣,是我自己非追求不可的,那就是,秦冰冰!”
未愛上之前還不覺得有什麼是不能割捨的,可現在……他只知道,他不能沒有她,就算拼盡最後一絲力氣、用盡各種手段也會好好地活着陪着她在一起!
齊子皓雖然不知道燕隨爲什麼會突然和他說起這些,但他堅定的眼神,告訴他這些的確都是他的心裡話。其實,自從他得知燕隨義無反顧地不顧自身安危追隨着秦冰冰來了定京城,他就知道江山與美人之間他的天平傾向了美人一邊。
這或許,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他和燕隨其實很像,如果他站在燕隨的這個位置上,一定也會做出和他一樣的選擇。
這也就是爲什麼他竟然與燕隨有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燕隨眯了眯眼,隨即眼角上挑,抿着脣道:“就算……燕旭真的有想法趁我不在朝的時候做了些什麼,東齊想要吞併北燕也不是易事。”
脣亡齒寒,若是東齊對北燕動手了,爲了防止自己不成爲下一個目標,南楚和西秦定會選擇聯手。到時候,一個弄不好,東齊就是三面受敵。
齊子皓自是知道燕隨的想法,可大約,他那邊還沒有得到關於戴存遠的消息,否則也不會像現在這般淡然了。
的確,在沒有得到雷火彈的消息的時候,東齊想要趁着北燕內亂趁火打劫的確是要冒很大的風險。齊浩南當初與他密談的時候並不看好這個做法。他雖然是個有野心的君主,可是不打沒把握的仗。
但是,現在有了戴存遠的消息,瑞慶城那邊又發現了硝石,難道不是上天都在幫助他們麼!燕旭那邊會怎樣已經不重要了,只要戴存遠被活捉回來,他們製出了雷火彈,這場仗,他們就是勝券在握!
齊浩南打算怎麼對燕隨……畢竟就算真的如他們所願能夠統一天下,子民還是原先的子民,對於那些人也不可能趕盡殺絕。若是燕隨並沒有權勢之心,或者能網開一面也說不定!
話題回到上官慕白這邊,齊子皓道:“你此番是秘密前來的,皇上現在不會對你有些什麼動作。但是你和上官慕白之間,顯然是個死局,就算你不找上他,只怕他也不會善罷甘休。”
燕隨嘲諷一笑:“借刀殺人這一招你們倒是使得不錯!不過,我也的確沒打算現在離開,冰冰現在經不起折騰。我既然來了,便做好了準備在你這多住一段時間,總歸在定王府裡上官慕白撒不了野不是?”
定京城是齊浩南與齊子皓的地盤,早在當初做決定時他便料到了會有今日的困境。但他也在賭,至少現在他還是有些價值的。即便齊浩南真的要對北燕動手,也未必會拿他怎麼樣,只要他能置身事外。
其實說真話,做不做這個北燕皇帝,燕隨還真沒有多在乎。他長於山野、蕩於江湖之間,若是沒有遇到秦冰冰,若是沒有擁有一個一生摯愛的人,或許他也會將精力放在朝政之上。他和齊浩南這種從小就接受正統訓練的皇位繼承人不一樣,他更向往的是肆意的江湖生活,甚至當年在清風寨的時候他就想過和秦冰冰永遠留在那裡。可那時候父王的仇未報,大哥又爲了他隱忍多年,他不得不回去。
可現在,秦冰冰對皇宮那個地方極其排斥,不得不讓他重新思慮了一番。在他看來,誰做皇帝他不關心,相信百姓也不會太關心,他們只需要有好日子過便成了。同理,這世上少了他這個皇帝,太陽照樣東昇西落。
想通了這一點,燕隨似乎輕鬆了許多。不僅僅是因爲朝政各國之間的爾虞我詐,還有他和秦冰冰之間最大的矛盾點,似乎全都迎刃而解了。
齊子皓抽了抽嘴角,他怎麼覺得燕隨這幅無賴樣子是故意賴上了他似的!
偏這男人還沒有一點覺悟,離開前竟說了一句:“春宵苦短,定王爺這是打算獨自一人在書房裡挑燈夜戰?”
這分明是在報復他前段時間對他和秦冰冰赤裸裸的嘲笑!
齊子皓直接捏碎了手中的白玉棋子,又想到了葉卿清,心裡冷笑一聲,那丫頭也是個沒良心的!他說要在書房睡她就不能親自過來請嗎?只派個丫鬟過來問一句算是怎麼回事!
這次他還就是要硬氣一回,有本事她就一直和他這麼扛着!
齊子皓越想心裡越氣,躺在書房後頭專置的牀上也覺得渾身不舒服,愣是翻轉了一晚上都沒睡着。
其實不是葉卿清不關心他,只是他那會兒怒氣太大,葉卿清也怕吃排頭,想着不如就讓他先冷靜一晚上也好。總歸她知道這次是她有錯在先,心裡多多少少也有些心虛。
齊子皓心裡這股子不順一直從府裡帶到了朝堂上,最後又原封不動地帶了回來,下朝之後也沒有如往常那般立馬回到卿園,而是直接去了茗水院。
又得知葉卿清根本沒派人來問過他,心裡怒火更甚,手上拿着的書更是一點都沒看進去。
這明明就不是他的錯,合着到現在整個他在生氣結果人家倒像沒事人兒一樣的不聞不問了!
“父王!”齊靜沅軟軟脆脆的聲音大老遠就傳了進來,小丫頭就跟撒了歡似的跑進來就抱住了齊子皓的大腿,照顧她的丫鬟也跟在後面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摔倒了。
齊子皓一見寶貝女兒過來了,臉上立刻轉陰爲晴,將她抱到了自己的腿上,只是在她身後沒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到底是有些失望。
“嬌嬌,怎麼跑到書房這邊來了?”齊靜沅大了一些之後已經不像以前那樣見不到他就會哭個不停了,這茗水院的書房更是極少過來。
齊靜沅雙眼彎彎,一笑起來,還能看到白白亮亮的小米牙,她“吧唧”兩口在齊子皓臉上左右各親了一下,眨巴着一雙大眼睛,又濃又密的睫羽一顫一顫的極爲可愛:“我是來給父王送吃的東西的!”
順着她肉肉小手指看去,果然見到身後的一個小丫鬟提着食盒站在後頭。
齊子皓看着自家女兒一臉甜笑的樣子,心裡有些奇怪,要說是這丫頭纏着他帶她出府吃好吃的那他相信,只是,這給他送吃的……
“拿過來吧!”
小丫鬟將食盒擺在桌上,裡面端出的是一碗銀耳蓮子羹。
齊子皓臉色微變隨後嘴角微揚,他最討厭吃甜的東西了。可偏偏有人又笨又沒有耐心,說要學着做東西給他吃,結果只學會了做自己喜歡吃的銀耳蓮子羹。這是在討好他?連哄他還要借女兒的手,那丫頭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這邊廂葉卿清臉色焦急地站在書房外頭,嬌嬌已經進去好一會兒了,不知道他消氣了沒有。昨晚她也幾乎是一夜沒睡,想着該怎麼能讓他的怒火降下去一些。想來想去,只想到了這個笨法子,可進了大廚房她纔想起來之前學做膳食這事兒又半途而廢了。無奈之下,未表自己的誠意,她只好做了她唯一會的銀耳蓮子羹。
一旁跟着的如梅見葉卿清長久地站立上前提醒了一句:“王妃,要不咱們直接進去找王爺吧,這外頭冷得很,您又是有了身孕的,一會兒別給凍着了!”
葉卿清搖了搖頭,齊子皓這會兒說不定還在生她的氣呢,她不想給他添堵!
盼了好久,終於將小丫頭給盼出來了。
葉卿清朝着蹦蹦跳跳的齊靜沅招了招手:“嬌嬌,過來!”
“母妃!”齊靜沅看到葉卿清之後歡快地朝她撲了過去,嚇得如梅趕緊攔住了她,就怕她一個不小心撞了葉卿清的肚子。
葉卿清蹲下來摸了摸她的腦袋:“剛剛送進去的東西父王吃了麼?”
齊靜沅很認真地點了點頭,然後拉住了她的袖子搖了起來:“母妃,你答應我的,今天可以讓我多吃肉、多喝一碗奶露的!”
葉卿清抽了抽嘴角,小饞貓!
“那父王有沒有說些什麼?”葉卿清有些期待地看向齊靜沅,有沒有說喜歡或者是……讓她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