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驚魂之後,李大嫂扶着楊婆婆走了出來,看着上官慕白身上的血跡,立馬急道:“慕白兄弟,你受傷了,要不要緊?”
剛剛那番陣仗她想都沒有想過。也是,在谷裡一直安安靜靜地生活着,哪裡能見過這種驚嚇的的場面。
上官慕白的傷口雖然依舊在滲血,但之前服了那粒藥,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有事。
最關鍵的是,他必須趕快追上慕白和剛剛搶走孩子的那夥人。
燕隨和冰冰……似乎並不知道那個孩子的存在,出於一種暫時說不上來的心理,上官慕白沒打算將此事告訴他們。
齊子皓和燕隨帶着人趕過來的時候,翼青也帶着谷裡的鄉親們往回走了。
“主子,你的傷?”雙眉緊皺,環顧四周,並未看到翼白的身影,心知大概是出了什麼事情。
“無妨,我們走吧!去追上翼白。”上官慕白音色清淡。
落英谷,到底……不是能繼續留戀的地方。
“剛剛那是怎麼回事呀?那是人是誰呀?怎麼將大妹子和孩子給帶走了?”李大嫂看着燕隨直接拿被子裹起秦冰冰抱了出去,覺着事情不對勁,眼下上官慕白又一句話不說就走了,忍不住小聲嘀咕道。
楊婆婆到底是年紀長一些,眼光也比較老辣:“說不準是孩子她爹!”
啊?李大嫂的嘴張得幾乎能塞下一顆雞蛋,那,那,那……
想到什麼,她忽然又咋呼了一聲:“完了完了,那還有個孩子他們沒帶走呢!”
之前情況太過混亂突然,壓根就沒機會說到那大妹子生下的雙胎的事兒啊!
楊婆婆搖了搖頭,兀自往回走,這哪是他們能管得着的事兒啊!今兒晚上落英谷沒出事都是祖宗在保佑了!
……*……*……
燕隨一路將秦冰冰抱得緊緊的又裹得密不透風,怕把她再次弄丟了也怕冷風灌了進來傷了她的身子。
直到進到馬車裡之後,他纔來得及看一下自己剛剛出生的女兒。
這還沒過幾個時辰,比剛出生時白嫩了不少,再有就是小嘴兒一張一合的,也不知是睡着了還是僅僅因爲沒睜開眼。抱在手裡,軟軟嫩嫩的一團兒,讓人不得不小心翼翼的,生怕力氣大了抱得不舒服。
很神奇,燕隨看着她的時候這女娃兒居然睜了眼睛,而且還滴溜溜的眼中像是帶着好奇,一直膠着在燕隨的臉上。
因爲驚喜,燕隨屏住了呼吸,一時竟忘了改變表情,竟直勾勾地與她對視了起來。
不一會兒,那小娃兒大概是覺得有趣,竟甜甜地笑了起來,嘴邊還不停地吐起了泡泡,看得燕隨的一顆心幾乎是要化在了這裡。
“嘶——”馬車裡,突然傳來了秦冰冰的抽泣聲,大約是剛剛那股子疼痛還沒緩過來。
燕隨急忙上前按住她要坐起來的身子:“躺好了,別亂動!我聽人說,月子裡若是沒處理好,這以後可有的罪受!”
秦冰冰雖然疼暈了過去,可剛剛燕隨抱着她一路走出來的時候她便有了些知覺,只是那時候迷迷糊糊地還以爲自己處在了雲裡霧裡,沒想到竟是真的,不是做夢。
她的嘴角瞬間漾出了一朵花兒:“我就知道你肯定回來找到我的!”
“那麼相信我?”燕隨挑眉。
“自然了,不信你信誰!”秦冰冰努了努嘴角,轉而看向了她懷裡的那個襁褓,“男孩兒女孩兒?給我看看!”
當時她只感覺一股熱流衝體而出之後就暈過去了,連孩子都沒來得及看上一眼。沒想到生孩子居然會這麼痛,被砍上幾刀也不過如此!
聽到她無條件的信任,燕隨臉上滿是柔和,俯下身來將孩子給她看上幾眼,卻不讓她伸手去抱,說是怕累着她。
看上幾眼,似乎還挺滿意,不愧是她和燕隨的女兒!瞧那靈動的大眼、挺翹的鼻樑、嫣紅的脣兒,不用懷疑,以後定是個絕世美人兒!
“對了,相公,孩子的名字取了嗎?”這麼好看的女兒,自然也得娶一個仙女兒一樣的名字。
燕隨難得地鎖眉沉思了起來,半晌,看了看懷裡依舊自己一人自嗨自樂的小女娃一眼,彎起了嘴角柔聲道:“就叫琪萱吧!”
琪,美玉也;而萱,則是傳說中一種忘憂的草。
這個孩子是他和秦冰冰的掌上明珠,他希望她以後能耀如美玉、安樂無憂!
秦冰冰忍不住在嘴裡輕喃重複:“燕琪萱、燕琪萱……真好聽!”
燕隨像是想起了什麼,勾勾嘴角,又補充了一句:“至於小名,就叫‘皎皎’吧!月夜出生的,月色皎皎……”
皎皎?秦冰冰皺起了眉頭,雖然確實挺好聽的,可是和清清的女兒嬌嬌的名字聽起來也太像了吧!看着燕隨正饒有興致地逗弄着孩子,她撇撇嘴,這男人真不是故意在和齊子皓攀比?她可記得那會兒他們還沒有孩子時,燕隨可稀罕嬌嬌了!
這一路上,他們很默契地沒有再提到上官慕白這個人。
其實,即使沒有燕隨離開落英谷前的警告,秦冰冰也知道,這一分別,上官慕白當是不會再來找她了。因爲在落英谷的時候,他似乎就已經將每一天都當做是最後的日子來過。
自從落英谷之後,上官慕白這個人就宛如人間蒸發了一樣,不知蹤影。
而他的消息再傳來之時,已經是兩年後。那時候的上官慕白居所不定,但已經是頗有名氣的江湖之人。
再加上他驚人的外貌和手下不俗的實力,有了一個“玉公子”的外號,一時間美名遠揚,引來不少仰慕之人。
只是那時候聽說他已經娶妻生子,至於他的妻子是誰,無從知曉也沒人見過,只不過都知道他對自己唯一的兒子十分寵愛,走到哪都將他帶在身邊。甚至爲了不讓旁人危及他兒子的地位,對那些主動送上門的女人統統拒之門外。
聽到消息的秦冰冰如同放下了一顆心頭大石,上官慕白能開始新生,她自然比誰都高興。
他們之間的事情或許談不上誰對誰錯,套用葉卿清說燕少桓的那句話來說,上官慕白也只是執着了不該執着的人而已。
此乃後話,暫且不提。
回到定王府之後,燕隨和秦冰冰如之前那樣住進了明月軒。
由於還要將月子做足,所以他們暫時也不適宜長途奔波。
“以後準備去哪兒?”兩人負手站在主屋外的廊下,齊子皓開口問了一句。
燕隨伸手接了接屋檐下落下來的雨滴,剛剛下了一陣小雨,空氣中已經被沖刷出了清新的氣味。
“回雲鶴山吧!”那裡是他和秦冰冰初識的地方,也是秦冰冰長大的地方,而且那裡於他來說有一種莫名的歸屬感,像是……在召喚着他回去。
齊子皓偏頭望了他一眼:“你就不擔心燕旭會對你斬草除根?”
畢竟,弒叔奪位的事情他都做了,雖然沒有成功,可燕隨的存在,必是讓他日夜無法安寢,恨不能除之而後快。
“嬌妻在側,如今我又有了女兒,自然是要好好保護着一大一小兩個女人。”他退位之後,親系一脈的去留都有他們自己做決定。若是願意留在他身邊的,自是可以和他一起回雲鶴山。
半字輩四人陪了燕隨已經快有二十年了,自然是隨他一起離開,還有他不少只忠心於他一人的暗衛。
並非他想要牢牢地掌握這些人不放,說句不好聽的,就算他將這些人留下來,燕旭也不敢用!
至於那些在朝中有官職又沒有暴露身份的暗線比如說曾經代號“初雲”的李玉堂,他現在已經在軍中有了四品官職,也和初月成了親,前途一片光明。就算他想要跟着一起走,燕隨也不會答應。
因爲北燕朝廷需要這種人才,雖然燕旭真的因爲皇位對他出了手,可他還沒有心胸狹隘到想要讓整個北燕爲燕旭一個人的愚蠢行爲陪葬。
至於,他離開北燕前,當年爲他批命說他“生來尊貴”的那個老國師和他說的話……燕隨笑了笑,什麼算命,不過是拿來唬人的玩意兒罷了!
齊子皓眯了眯眼,燕隨如此胸有成竹,想來手上應當還握着什麼王牌,讓燕旭對其有所顧忌。只不過,此時他並沒有戳破這個事實。
兩人並肩走到了屋裡,齊靜沅小跑着過來拉住了齊子皓的手,讓他去看被嬤嬤抱着的燕琪萱:“父王,你快看妹妹,她長得真好看!而且,她和嬌嬌的名字好像!”
“嗯?”齊子皓不解地看向燕隨,卻見燕隨狡黠一笑,並未搭理他,而是從嬤嬤手裡將孩子接了過來便往內室走去邊道,“皎皎,咱們進去看看孃親。”
皎皎?齊子皓的臉黑了下來,果然是可惡!之前打他女兒的主意就算了,現在居然連名字都不放過!
葉卿清從內室走了出來來,與燕隨微微點頭示意。
“走了,回卿園去吧!”葉卿清抱住了他的胳膊,就怕他將這件小事真的放在了心上,和燕隨生氣起來。不過一個小名兒罷了,有什麼好計較的!
齊子皓冷哼了一聲,朝內室瞥了一眼,抱起齊麗沅就離開了。
只是,剛剛回到卿園沒多久,就有人撞到刀口上來了。
“王爺、王妃,慶王爺在府外說是要見王爺。”如蘭稟道,說罷,還悄悄地覷了齊子皓一眼,“說是想要向王爺打聽慶王世子的下落。”
葉卿清失蹤的事情並沒有流傳開去,對外只是說齊子皓帶着她一起外出了,但他們身邊人自是知道其中原委的。因此,也知道王爺在上官慕白的事情上只怕沒什麼好臉色。
葉卿清見齊子皓面色不虞,未免火上澆油,遂吩咐如蘭道:“你去和慶王爺說,就說……王爺並不知道世子的下落。”
如蘭點頭正要退出去,卻聽得齊子皓冷冷地道:“將他帶去延和堂,本王稍後就會過去。”
“子皓,你……?”葉卿清不明白他打的什麼主意。
齊子皓摸了摸她的腦袋:“放心!不管怎麼說,慶王也是皇室裡的老人了,你還怕我會對他動手不成?他雖說這一輩子都沒做成什麼事兒,可在上官慕白的這件事情上顯然是不大一樣,這會兒我若是不見他,只怕他能天天在咱們府門口賴着!再說了,不追究上官慕白在之前那件事裡面出的力是一回事,可養不教父之過,總要給個教訓不是!”
葉卿清輕嘆了一聲:“那你去吧!別做得太過了!”
慶王每每見到他就跟耗子見了貓似的,明明是自己的小輩,卻連大氣都不敢出。她還真怕齊子皓一個用力過猛,將人給整出什麼事兒來了!
延和堂
齊華慶等在正廳裡不停地搓手邁着步子,心裡一片焦急。
他不明白,原本明明是高高興興地看着自家兒子娶了媳婦兒。可這安生日子沒過幾天,甚至連媳婦兒敬的茶都沒喝到,兒子就不見了!
之前他還以爲是上官慕白心裡還在記恨,所以不願意讓他喝媳婦茶,連人都不給見。
可沒想到後來會無端地冒出一個陌生女人,說她纔是慕白娶的媳婦兒,還說慕白勾結外賊將定王妃給擄走了。
原本,他對這番荒誕離奇的話是半個字都不信的,可那女人丟下這番話自己也消失了。再等了幾天,還是不見上官慕白的蹤影,他心裡這才害怕了起來,又打聽到齊子皓夫婦出了定京城,他頓時便懵了!
可是着急歸着急,他又不像齊子皓那般神通廣大,打聽不到什麼消息,難道還讓他去宮裡問皇帝不成?他也沒這個膽子啊!
這不,一聽到齊子皓回來的消息,他是忐忑了半天,還是上門了!
輩分在那,慶王自是不需要向他行禮,但臉上顯然是帶了討好之色,而齊子皓則是一臉淡淡的表情走到主位上坐了下來。
半晌,才微微擡頭,嘴角雖是噙着笑意,可慶王還是覺得他的背脊莫名地寒了一下。
齊子皓勾勾脣道:“皇叔公,不坐下?”
得,這聲“皇叔公”他可當不起!他們這幾個小子什麼時候拿他當正經長輩了!
想是這麼想,面上還是笑眯眯地道:“子皓,今日本王前來是想問一下你有沒有慕白的消息?”
其實原本他想問的是既然當初是慕白連同別人將定王妃擄走了,爲何現在定王妃回來了,慕白卻不見蹤影。不過這話他沒敢說出口。
齊子皓端着手中的茶杯,拿杯蓋在水面輕輕地拂着,淺笑不語。
慶王拿不準他到底心裡是怎麼想的,都說他將自己的王妃看得比誰都重,可人現在不是好端端地回來了麼!做什麼還這般陰陽怪氣讓人捉摸不透的!
大約過了有半盞茶的時間,齊子皓才“大發善心”地開口道:“他受了重傷,雖然不至於危及性命,可沒個一年半載的,只怕是好不起來。”
“什麼?”慶王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跌坐到了身後的椅子上。
“本王在此好心提醒一句,你有心思擔心他的下落還不如現在就進宮去!”
“進宮做什麼?”
“你可知你那好兒子勾結的誰?”
慶王聽齊子皓的語氣明顯有些不對,心裡不安蔓延,顫着音遲疑地問道:“是……是誰?”
“燕少桓!”
一記驚雷自慶王頭頂直接劈下!燕少桓?慕白怎麼有這麼大的膽子?
放卻以前他還是昭王世子時在東齊坐下的事情不談,他可是曾經領着軍隊來侵犯東齊的北燕皇帝啊!若是勾結了他,與通敵叛國何異!
“子皓,你可別和本王開這種玩笑,慕白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這種事兒可是大罪,豈能隨口胡說!”慶王有些心虛,但同時亦存着一份僥倖。
對,齊子皓肯定是因爲葉卿清的事情記恨慕白,所以才故意這麼說的!
齊子皓嗤笑了一聲:“你確定你對自己的兒子很瞭解?”
臉上一紅,慶王老臉有些掛不住:“此言何意?”
“沒什麼,就是覺着這些年畢竟你這個做父王的也沒有對他有過一分照顧,他犯下這些事兒似乎還能理解的。本王大度,就不計較了,只是不知道皇上那邊會不會覺得上官慕白是情有可原呢?”雖是聲音依舊清冷,可齊子皓難得地有耐心說了這麼多。
或許是和葉卿清在一起久了,不用血腥的手段,端是耍耍嘴皮子功夫就能讓人痛不欲生。
說完這些話,便轉身走了出去,連步子都未停頓一下,只留下目光呆滯地慶王一人肚子留在了廳中。
而慶王……虛坐在椅子上,脣瓣不停地哆嗦着,伏在椅背上的手也在不停地顫抖……
事實上,自從徐氏自盡後,他便已經開始在思考自己荒唐這一生究竟做對了些什麼。可苦思冥想,卻找不到任何可以拿來說服自己的說辭。
或許……唯一的一次就是他讓上官柳煙懷上了自己的兒子。
以前不知道上官慕白的存在的時候,他對於自己沒有兒子這件事兒雖然心中有些芥蒂,可該怎麼遊戲人間那是一點兒不會改變。
但現在……齊子皓說得對,若非他的錯,上官慕白根本就不會犯下如此大罪。如果,如果他能早些意識到做丈夫的責任,說不定這會兒他已經兒孫繞膝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孑然一身。
他的錯,就讓他去贖罪吧!上官慕白是他唯一的子嗣,他不能讓他出事!
慶王連忙從椅子上爬了起來拖着笨重的身子跑了出去,剛上馬車便急不可耐地道:“去皇宮!”
……*……*……
“那後來呢?”葉卿清拿着勺子抿了一口燕窩粥,挑着眉問道。
她覺得齊浩南應當沒打算要將上官慕白怎樣吧!畢竟,戴存遠那麼重要的事情他都說了出來,可見並非是和燕少桓勾結,純粹是因爲自己的私心而已。
齊子皓盯着她再喝了一口,才答道:“慶王出家了!”
“啊?!”幸好嘴裡的粥已經嚥了下去,否則非得嗆到不可!
慶王出家?這是不是堪比天上下紅雨、太陽打西邊兒升起來一樣的稀奇事兒啊?
就憑他那後院三千,他能忍受做和尚的清心寡慾?葉卿清表示她不相信!
“不僅如此,他還將慶王府那些女人遣散了,將世襲王位交了出去,府裡所有的錢財寶物也全都上交了國庫,以求免了上官慕白的罪。”齊子皓顯然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關鍵慶王出家的地方還是在護國寺,遠近聞名的得道高僧空智大師親自將他收在了門下。
葉卿清有些唏噓,或許以前的慶王真的算不上一個好人、好父親。可眼下,他對上官慕白的確是盡了他最大的心思。出家,亦或者是爲了上官慕白祈福又或者是爲了贖自己以前犯下的罪孽,以求上官慕白有一天能真正接受他這個父親。
大抵,這世上所有做父母的愛都是一樣的吧!
……*……*……
待燕琪萱滿月之後,燕隨便帶着秦冰冰離開回了雲鶴山。
而在六月末,緊跟着齊麗嘉之後葉卿清也生下了一個軟軟萌萌的女兒。雖然比起她前面幾個哥哥姐姐來,小丫頭看起來算不上驚豔,但是齊子皓簡直是要將這個女兒捧到手心裡去了。
用他的話來說,他就沒見過比他們家寶兒更乖更好看的女孩子了。不僅出生的時候沒讓葉卿清這個做孃的吃一點兒苦頭,平日裡也很少哭鬧,偶爾秀秀氣氣地哭上幾聲大約便是肚子餓了。
別看齊子皓偏疼寶兒,可平日裡最愛吃醋的齊靜沅和齊靖暉卻是半點兒抗議都沒有,實在是寶兒乖巧得太討人喜歡了。平日裡在她光滑嫩白的臉上輕輕捏上幾下,也不會馬上嬌氣地哭起來,反而還會笑得甜甜的,臉上隱隱能看到兩個小梨渦,烏溜溜的眼珠看起來炯炯有神。
寶兒的名字是齊子皓親自取的,因爲是在天剛亮那會兒出生的,便取了名字叫靜曦,齊靜曦。
滿月宴那天,齊子皓就差將孩子抱在手中不離手了,便是女賓那邊想要看,葉卿清都是磨了好久纔將孩子磨到手。
“看小郡主多可愛呀,她還對我笑呢!”
“可不是,王爺和王妃這般的神仙人兒,郡主能差嗎!”
“……”
讚美聲此起彼伏,齊思思好不容易纔在宴席之後尋了個機會單獨和葉卿清聊了起來:“嫂子,也虧得你能周旋於那些女人之間,我可不行!這一人一句的,吵得我腦子都要炸掉了!”
說罷,還擺擺手做出了一副頗爲嫌棄的表情。
葉卿清掩帕低笑,擡手在她額上輕輕地點了點:“你呀!要不是有表姐給你撐着,看你能不能這麼逍遙!”
顧夫人已經將顧府的中饋大權交給了齊麗姝,而齊思思作爲次子媳婦,若是不願意應酬,自是可以將顧府的人情往來全推到齊麗姝身上。
反正顧煜常常說,他娶媳婦兒回去就是爲了疼的,可不是讓她做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齊思思愛做什麼就做什麼,橫豎有他在後頭撐着!
“對了,你家翊哥兒呢?怎麼沒帶過來?”葉卿清忽然發現齊思思那個黏人的寶貝兒子今日居然沒有跟着一起。
在她還在從南楚回來的路上,齊思思生下了一個大胖小子,起名顧翊。
其實那會兒她來府裡問她有沒有什麼利孕的法子之時,肚子裡就已經揣上一個了,只是那會兒並未足月所以尚不知曉。太醫也說了,有的人是要成親好幾年之後纔會有孩子的,這沒什麼稀奇的。
後來出了月子之後,齊思思也帶着孩子回來過。單從相貌來看,簡直就是一個縮小版的顧煜。雖然還只是一個奶娃娃,可是黏齊思思黏得緊,誰要是將他抱開,絕對是驚天動地地鬧個不停。
齊思思撇了撇嘴:“還不是都怪顧煜!昨晚非要將孩子送到爹孃的院子裡去,還吩咐不管他怎麼鬧絕對不許送回來。結果,哭了差不多大半夜,這會兒估計睡着還沒醒呢!”
依她看,父子兩人簡直一個脾性,都是黏糊性子,又極其磨人。
特別是顧煜,居然還跟自己的兒子吃醋!藉口還花樣百出,說什麼兒子天天晚上非得黏着她,將他的福利都給搶走了,還說男子漢大丈夫哪有天天黏在自己孃親身邊的!
都是藉口!還不是爲了方便他“欺負”她!昨晚居然還帶着她轉移陣地,去了府裡賞景的一處小榭裡,結果爹孃來找人都找不到!
葉卿清低笑,怎麼男人幼稚起來都這個樣子!對於齊思思的心情,她再理解不過了,因爲身邊就有一個這樣的男人!
……*……*……
剛用過晚宴之後,齊子皓便腳步匆匆地掀簾走了進來。
葉卿清正坐在妝鏡前準備將頭上的髮飾全都取下來呢,聞聲,回頭望去:“子皓,怎麼了?剛剛怎麼沒回來用晚膳啊?”
齊子皓來不及和她多做解釋:“把衣裳換上,跟我去一趟西郊別苑,路上我再和你說!”
西郊別苑?楚天鳴和齊麗嘉現在不正是住那嗎?齊子皓趕得這麼匆忙,難道是……?
葉卿清以最快的速度將衣裳換好,和齊子皓一起坐上了馬車。
“是楚天鳴出事了?”前兩日他和齊麗嘉的女兒滿月時她還在月子裡,因此一直沒機會見到他,只聽得綠翹回來時和她提過,楚天鳴現在靠着藥浴撐不了多長時間。
齊子皓抿脣點點頭:“突然病發了。其實依着他中毒的跡象來看,能熬這麼些日子也算是奇蹟了。照肖揚來說,換了旁人大約早就不行了。”
葉卿清心裡有些澀然,楚天鳴這樣,應該是爲了多陪陪齊麗嘉和他們的女兒吧!
“真的沒有法子麼?”肖揚不是說這世上一物剋一物,就是噬魂再霸道,他也總能找到應對之法麼!
齊子皓眼底一絲精光閃過,微頓,而後搖搖頭道:“沒有,肖揚並未找到解毒之法!”
“可憐了麗嘉和他們剛剛出生的孩子了!”葉卿清嘆了一聲。
……*……*……
而此時的西郊別苑裡,楚天鳴臉色蒼白地躺在牀上,這幾個月的藥浴,使得他幾乎已經瘦脫了形,完全看不出當初俊美的形態了。
晚膳剛剛擺上,楚天鳴還未走到桌邊,忽然便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接着人便倒在了地上。
肖揚趕過來之後,也只是沉着臉無奈地搖了搖頭。楚天鳴這情況,最多支撐到明日午時。
原本他就是靠着強大的意志力撐下來的,現在女兒見到了,也滿月了。那些痛苦侵蝕着他的身子,或許……他自己已經無意識地開始慢慢放棄了!
齊麗嘉哭着求他給他馬上泡藥浴,可肖揚卻也只是嘆息着說,噬魂已經習慣了藥浴的帶來的效果了。換言之,就是現在連藥浴都起不了半分作用了。
而在說完這些話之後,肖揚猶豫了一會兒,原想要說些什麼,最後搖着頭走了出去,將屋子留給了他們夫妻兩人。
齊麗嘉知道,他已經給楚天鳴宣判死刑了。
她蹲在楚天鳴身邊仔細地用帕子將他臉上的汗漬一一拭去,沒有想象中的痛苦,而是柔聲淺笑:“有沒有好過一些?對了,我讓人去將愛嘉抱過來陪着你吧,她肯定想爹爹了!”
楚愛嘉,是楚天鳴給他們女兒起的名字。楚天鳴愛齊麗嘉,總來沒有說出口的愛,卻時時刻刻放在了心頭。
楚天鳴抓住了她的手,輕輕地搖了搖頭:“我有話和你說。”
氣若游絲,即便想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強健一些也是有心無力。
“好,我聽着,不着急,你慢慢說!”淚水盈眶,但還是展現着最美的笑容。
楚天鳴的手伸了出來,費力地伸起來想要去觸碰她的臉龐,齊麗嘉趕緊抓住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臉上。
他牽起了嘴角,道:“還是這麼好看,就像我第一次見到你那樣!看起來雖然冷靜得體,可我知道,你骨子裡的張揚肯定是被你壓抑下去了。再怎麼說,也是被人捧在手心裡十幾年的小公主,哪裡能一下子說變就變呢!”
“其實我應該早點兒對你好的。你一個女孩子,背井離鄉,我是你唯一的依靠,卻讓你受了那麼多的苦,是我不好!”
“不是,沒有,你對我很好!”齊麗嘉拼命地搖頭。
“嘉兒,聽我說……”每說一句話,緩慢而又似用盡了全身所有的力氣,“等我不在了之後,楚天瀾若是回來找你,你就嫁給他吧!讓他做愛嘉的爹爹,不要告訴她我的存在!”
“你胡說什麼呀?”齊麗嘉終於忍不住哭出了聲來,梗嚥着嗓音道,“我不會嫁給別人,齊麗嘉這輩子都只是楚天鳴一個人的妻子,愛嘉的爹爹也只會是你!”
她知道,楚天鳴是怕他不在了之後沒有人照顧她們母女、擔心他們受欺負。可是,她齊麗嘉是誰呀!怎麼會讓別人欺負到她頭上呢,更別說她女兒了!
所以,用這個這個藉口讓她接受楚天瀾,她絕不會同意!
聽到她一口拒絕之後,楚天鳴心裡其實是有些欣喜的。同時,亦有苦澀悲傷。
爲,不能一直陪着她相伴到老,不能看着他們的女兒長大成人,不能擁有兒女繞膝。
可是,她還年輕,雙十年華,不該就這樣爲他耗費了一輩子。而他們的女兒,也需要一個父親。
原想着就算他死了,也絕不願意看到他屬於別的男人,尤其是楚天瀾。
可真正來到死亡邊緣的時候,他才發現,沒有什麼比她以後的幸福更重要。
只要她能活得開心,他便沒什麼可介意的!
若楚天瀾真的能不顧一切來找她,定是對她有一顆真心。是楚天瀾總比未知的人要好,他了解他,定會善待他的女兒。
那他,也就能放心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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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事,字數少了些,明天補上~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