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城那邊的辦事效率很高,幾乎是第二日傍晚,齊掌櫃就將收集來的消息飛鴿傳書到了定王府。
趙普沒想到葉卿清會再次就召見他,可這次卻不是在光堂明亮的正廳裡,而是黑暗幽深的刑獄。
一步步跟着侍衛走進去,那些血性糜爛的氣味刺激得趙普幾乎想要嘔吐。
昏黃幽暗的壁燈閃爍着淡淡而又詭譎的光芒,趙普低着頭,一步一步地盯着自己的腳尖,可是裡面那些審問犯人的淒厲尖叫聲卻不住地侵入他的耳中,使得他的雙腿不受控制地打顫了起來。
待見到葉卿清時,他雙腿一軟,直接就跪了下去,哆哆嗦嗦道:“見……見過王妃!”
“趙普,你爲本妃做事也有十幾年了吧?”葉卿清居高臨下地睨着他。
“回,回王妃,已經快十七年了!”當初葉卿清尚未嫁進定王府的時候他就被她選中了和如梅等人一起培養。他資質高,自然提拔得也快。
“十七年……”葉卿清輕笑一聲,嘆道,“是呀,十七年了,你和如梅也算得上是十七年青梅竹馬的情分了,那你怎麼忍心這麼對她和你的一雙親生兒女呢?
當初她從人牙子那裡將他們買來的時候都還是一羣半大的孩子,可人總是會變,或利慾薰心、或財色忘友……
趙普的身子很明顯地一抖:”奴才……奴才不明白……“
涔涔冷汗直往下冒,滴滴答答的聲音在這幽靜的時刻聽得很是清晰,不一會兒,下面的水滴幾乎都要匯聚成一片完整的水漬了。刑獄裡沒有人開口,只聽得趙普心跳如擂鼓的聲音。他跪在地上伏着身子,不敢對上葉卿清分毫的視線。
半晌,葉卿清似乎沒有耐心再等着他主動招認,而是神色淡漠地轉頭朝映安道:”映安,讓他開口說話!“
自齊北之後,映安可謂是刑獄裡最令人聞風喪膽的存在,趙普雖然對定王府裡的事情不甚瞭解,可是看着一張冷漠到毫無表情vd俏臉緩緩向他走過來時,他沒有像往日那般只看到那令人沉醉的美色,而是被她身上濃厚的戾氣和煞氣駭得手腳都聽不了使喚了……
驀地,映安止住了步子,眉頭蹙起,眉宇間絲毫不掩嫌惡,擡手掩上了自己的鼻子,一陣濃烈的尿騷味自趙普袍下發出……
妍秀剜了趙普一眼,而後彎下身子問向葉卿清:”王妃,不如咱們先出去吧?讓映安來審問,省得這人污了您的眼睛!“
葉卿清將手帕掩在鼻間,另一隻手舉起示意暫時不用,直接開門見山地問向趙普:”聽說你一年前納了一位美貌如花的妾室朱氏,爲了她還曾多次和如梅起了衝突,甚至連帶着對兩個孩子也動手了?如梅的確是不見了,不過倒不是什麼在來定京城裡的途中失蹤的,而是和那個朱氏一起去上了趟香便消失無蹤了!“
這件事汾城那邊的趙府裡自然有人知曉,不過被趙普下令封口,所以事情纔沒有透出來罷了!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想要知道這事也不是什麼難事。
趙普臉色驟變,甚至連身上的不適都忽略了,他張大了嘴,想要辯解,卻不知該從何下手。
”現在本妃懷疑是你和朱氏勾結,害瞭如梅和孩子!“
趙普一聽連連搖頭:”不是我不是我!“他只是幫着朱氏隱瞞罷了,這件事若是傳了出去,朱氏肯定逃不了罪責。
他當初就是怕引起了定王府這邊的注意,這纔將事情一壓再壓的。
趙普心生悔恨,早知道就不該聽了朱氏的話,存了僥倖之心,想到什麼先下手爲強,說是如梅是在來定京城的時候失蹤了,省得以後被發現時無從爭辯。若是一早便知道這麼快就會露馬腳,他就該捲了銀子直接和朱氏離開纔是!
葉卿清細細地看了趙普一會兒,他臉上有糾結,似是有後悔,不過並無驚慌,也看不出多少對如梅母子的愧意。
”朱氏已經離開了……“葉卿清冷聲道。
趙普看向她,眼中迷濛。離開,是什麼意思?
葉卿清乾脆說得更清楚些:”本妃已經派人去你家中查過,不過很可惜,聽說在你走後不久,那個朱氏就再沒出現過了。“
不過趙普家中的家財卻是一分未少,看起來朱氏的目的也不是什麼妻妾之爭,這纔是葉卿清最奇怪的地方。
她好像……專門是爲了如梅而來的一樣!
可是如梅的事情她也算清楚了,小時候是孤兒,九歲的時候就跟在了她的身邊,然後十八歲嫁給了趙普不久後就去了汾城。葉卿清不太相信她會有什麼仇家亦或者是和什麼人有牽扯。
”那個朱氏你是如何認識的?“
趙普的腦子還處在一片混亂之中,聽到葉卿清開口詢問,許久纔回過神來:”她……她是奴才一年前去辦貨的時候在教坊裡偶然認識的一個良家子,聽說是父母雙亡、無依無靠,這纔不得不進了教坊賣藝。“
葉卿清擡手不自覺地輕敲桌面,也就是說這個朱氏來歷可疑了?
她看了趙普滿臉惶恐惆悵的樣子,起身道:”先將他關起來,將人看好了。“
除了刑獄後,妍秀邊走邊問:”王妃,如梅她是出了什麼事情嗎?說不定那個趙普沒說實話,也說不定是他將人藏起來了,依奴婢看,就該給他好好地大刑伺候一頓,他纔會老實開口。“
葉卿清搖頭:”應該不是他,否則今日他也不會再來定京城了。“
趙普此來無異於是羊入虎穴,有來無回,倒像是來送死的一樣!
她想了想,繼續吩咐妍秀道:”你傳個信過去給齊掌櫃,讓她拿着如梅和孩子的畫像,從汾城四周開始打聽一下。人是在汾城不見的,還帶着三個孩子,總該有人見過纔是的!
妍秀應下,先行轉身離開了。
……*……*……
綏遠城
燕雲琛總就是沒有辜負自己許下的承諾,生生地熬過了半個月,雖然整個人看起來又瘦了一大圈,但是精神卻比之前好多了。
用齊靜沅的話來說,就是一個脣紅齒白的俏麗人兒又回來了。
而此時齊子皓這邊卻是氣氛有些凝重。
除夕前日,齊東快馬從翌陽城趕了回來。
“王爺,屬下失責,並未拿到睡蓮散的解藥。”齊東跪地請罪。
齊子皓抿了抿脣:“起來吧!”
這件事本就不是十拿九穩,不過是死馬當活馬醫罷了!肖揚那邊他自己已經說了,睡蓮散的解藥有千百種,但是每一種都特定一種毒,他不知道毒藥的成分和制度的順序,想要製出合適的解藥沒有可能。他們也不可能拿燕雲琛的性命去試!
不過,也不是什麼法子都沒有,他已經讓人去請那人出山了,他總不會放着自己的愛徒不管的!
齊東皺着臉,想了想還是繼續說道:“王爺,屬下還有一件事要稟報。”
齊子皓雙眉輕輕挑起,擡眼看向他;“什麼事?”
“這次屬下去翌陽城無意中查到燕容在半年前失蹤了!”
“燕容?”齊子皓有些驚異忽然會聽到這個名字,他雙指在桌邊交錯地輕點了一會兒,道,“她不是早就瘋了嗎?”
當年將四肢殘廢的燕容送回燕少桓身邊,沒過多久人就瘋了,而且還聽說她後來被燕少桓關進了翌陽城中的寧古塔,原以爲她早就不在人世了。若不是齊東這個時候提起來,他甚至都想不起還有這個人。
齊東道:“屬下也只是在無意中聽到燕國皇宮裡兩個兵士的談話。不過燕旭對此事似乎也沒有放在心上。”
齊子皓瞭然,燕旭不放在心上很正常,便是他,也不覺得燕容還能興起什麼風浪。
一個四肢俱廢,連日常生活都要別人打理的人能做什麼?但也奇怪,燕容不可能是自己出的寧古塔,而這樣的她居然還有價值讓人冒險去寧古塔劫人?
齊子皓瀲灩的眸子眯起,微微思量了一會兒,吩咐道:“讓咱們那邊追蹤幽冥樓蹤跡的人再注意一些,說不定帶走燕容的人就是他們!”
“王爺是懷疑……?”
齊子皓嘴角彎起,那輕輕勾起的笑容帶着一股子魅惑人心的氣息:“本王只是憑感覺而已,幽冥樓和天水宮有太多相似之處,而又有一種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感覺。所以,這個幽冥樓主和當年的天水宮定是關係匪淺,說不定還是天水宮的漏網之魚。”
齊子皓的身子慢慢地靠向身後的椅背,一雙斜長入鬢的俊美似有蹙起,單手敲擊着桌面,而另一隻手則無意識地撫上了自己的下巴……
當年他的手下之人潛伏進了天水宮,弄到了一份完整的名單,也幫助燕隨一舉剿滅了天水宮的老巢。他可以肯定,沒有什麼隱在暗處的他不知道之人。若真是有這樣的殺器,早就和習明遠一樣被燕容用在了最後的關鍵時刻了。
而天水宮出彩的無非就那麼幾個人,習明遠、燕少桓,還有……葉卿瑄……不過這幾個人全都死了有十幾年了!
難不成死人還能復活?齊子皓回想着之前發生過的一系列事情,腦海裡忽然劃過一道驚雷,瀲灩的雙眸緊緊眯起,難道真的是他?
齊東見齊子皓正在細思,原打算關了門安靜地退出去,卻有侍衛小跑過來低聲向他稟道。
“知道了,你下面下去,我會親自和王爺說!”齊東揮揮手吩咐那人退了下去,而後輕聲向齊子皓稟道,“王爺,清風寨的燕寨主來了!”
齊子皓眉峰一挑,嘴角勾了起來,暫時將燕容的事情放到了一邊,站起身道:“走吧!去見見老朋友!”
一別十年,燕隨還是如當年那般不苟言笑,端是站在那兒,一股嚴肅的氣息就紛踵而至。
倒是秦冰冰有了很大的變化,眉目看起來柔和了不少,也不再如年少時候那樣,見到了人就咋咋呼呼的。他身後還跟着一個大約三、四歲的小男孩,長得粉雕玉嫩的像個女娃娃一樣很好看,不過看起來似乎是有些害羞,一直抱着秦冰冰的腿躲在她身後時不時好奇地探出頭來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看上一眼。
在對上齊子皓那比之燕隨只多不少的嚴肅目光後,小傢伙“嗖”地一下又縮了回去。
齊子皓扯了扯嘴角:“好久不見了,燕寨主!”
燕隨則是直接睨了他一眼,而後將他忽略了個徹底,冷冰冰地道:“那個沒用的臭小子呢?”
這些年教他的東西都白教了!成天只會跟在女人後面!
齊子皓立時冷下臉來,身上的冷氣不住地往外釋放,離之三尺,都會莫名地感覺到一陣陰寒直接從後背竄了上來。
倒是秦冰冰笑着走過來緩解起了這兩人間尷尬的氛圍:“見過定王爺,夫君大約是有些心氣不順,王爺莫要和他計較。”
燕隨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而後直接將她扯到了自己身後。
齊子皓眼中終於有了些揶揄的笑意,燕隨這樣子,看來這些年早就被治得服服帖帖的了,竟是敢怒不敢言。也是該!讓他往日裡狂妄自大、不可一世!
他閒適地坐了下來,捧起杯盞啜了一口,目光在燕隨和孩子身上來回逡巡了一圈:“燕寨主這是打算拖家帶口的來綏遠城過年?”
“有何不可?”燕隨上挑的眉角隱隱有挑釁之意。
齊子皓俊美的臉龐禁不住抽了抽,沒想到這麼久不見,燕隨連臉皮都厚了不少!
秦冰冰拉了自己的小兒子燕鬱塵來給齊子皓見禮,只是這會兒粗心的她才發現一直跟在他們後面的燕琪萱不見了。
“怎麼回事,人哪兒去了?”秦冰冰繃起臉來,那死丫頭一會兒不看着她就能跑得無影無蹤!
“王爺,不好了,郡主在外頭跟人打起來了!”守備府裡的侍衛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秦冰冰心中一跳,該不會是燕琪萱那個不省心的剛來就給她闖禍吧?眼下顧不得多想,急忙抱起燕鬱塵追着匆忙而出的齊子皓和燕隨兩人而去。
守備府住院的空地上,齊靜沅的鞭子和另一條緊緊地纏在了一起。另一條鞭子的主人是一個年約十二、三歲的粉衣少女,一張精緻的鵝蛋臉上還有些尚未褪去的嬰兒肥,膚光勝雪,雙目猶似一泓清水,容貌尤其俏麗。一邊輕鬆地打着,一邊笑吟吟地看着齊靜沅。
反觀齊靜沅,一直被她壓制着,明麗的臉龐上早已盛滿了怒火,雙眼死死地盯着這個正在逗着她玩的小丫頭。色丫頭,哪裡學的武功?小小年紀就不知道學好,今日非得好好教訓一頓不可!
兩人一粉一紅,不停交轉,所到之處,鞭子無不揚起一片灰塵。
“燕琪萱,你這個臭丫頭,還不趕緊停手!”秦冰冰大吼着怒斥一聲。
哪有這麼不懂事的?到人家家裡來做客,主人還沒見呢,就先打上了!
燕琪萱朝滿臉怒火的秦冰冰這邊一看,又見自家老爹揹着手站在一旁根本就不接她的目光,知道她再不停手回頭一頓罰肯定是少不了!
“不打了不打了!”燕琪萱嬌俏地朝着齊靜沅一揚下巴,退了出來,“真沒意思!我要是不讓着你,你早就被我打得滿地打滾了!”
齊靜沅一聽這話,雙眸就像噴了火一樣,擡起鞭子就揮了過去。今天非要分個勝負不可!
燕琪萱一見這樣子,火氣也上來了,一雙美眸毫不示弱地瞪向了齊靜沅,反應夠快攔下了齊靜沅的攻擊,手上鞭子也絲毫不肯留情。
都說不打了聽不懂是不是?一會兒她都要挨棍子了!
兩人似是都用上了全力,而並肩觀戰的齊子皓和燕隨則一眨不眨地看着兩人。
前者背在身後的雙拳緊緊握起,嘴脣也是抿成了一條直線,絲毫不敢錯過一分一毫,就怕齊靜沅吃些什麼虧。
而燕隨則是揚着嘴角偏頭看了看齊子皓,心中更加得意。看來他教的還不錯,他的皎皎不像齊子皓的嬌嬌只是個花架子。
慢慢地齊靜沅漸漸落了下風,眼看着燕琪萱的鞭子就要落到了齊靜沅的身上。
齊子皓眼中一緊,正準備出手擋住燕琪萱揮過來的鞭子,卻見兩道身影更快地衝入了戰圈之中。
燕雲琛將齊靜沅接住直接攬到了自己身後,而齊靖霄則是拽住了燕琪萱揮過來的鞭子,嘴角輕笑,溫聲道:“小姑娘家以後不要使這麼陰狠的手段。”
燕琪萱一把將鞭子抽了回來,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鼻間一聲輕哼:“關你什麼事?!”
雖然長得人模狗樣的,可笑起來裝模作樣的真是讓人討厭!
齊靖霄嘴角依舊保持着溫潤的笑容,只是眼中卻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冷意,還帶着點點興味。
秦冰冰走了過來直接擰住了燕琪萱的耳朵,教訓道:“死丫頭,平日裡教你的規矩你都忘了是吧?!”
燕琪萱痛得直跳腳,大聲朝燕隨喊道:“爹——,你還不管管你的女人,再被她捏下去你寶貝女兒的耳朵就要廢啦!”
哪有這樣拆臺的孃親?這麼多外人在一點都不給她面子!
“你還敢拿你爹來嚇唬我,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我讓你跟人打架!”秦冰冰手上轉了個圈,怒火更甚,男孩子都沒這麼野的,看鬱塵多聽話!
這個死丫頭,她剛剛還沒用力呢,就會裝可憐!
燕琪萱這會兒是真的痛了,抽噎着鼻子大聲哭了起來:“嗚嗚嗚——,明明是她先動手的!我不還手,難道挨鞭子啊?”
燕隨看不過去了,直接上前將秦冰冰的手強制性地拿了下來包在了自己的手裡,虎着臉教訓道:“以後不準隨便跟人打架了!”
燕琪萱摸着自己被捏得通紅的耳朵,哭聲立馬停了下來,低哼一聲,撅着嘴不服氣地走到了一邊的石凳上坐了下來。
秦冰冰都要氣死了,每次都這樣,父女兩個一唱一和的。燕隨則用眼神警告她適可而止,還有人在看着呢,要教訓女兒也先回家關起門再說!
而一旁的齊靜沅顯然也不開心,癟着嘴氣呼呼地道:“是她先摸雲琛的臉的!”
色丫頭,也不知道自己才幾歲,剛剛見面就伸手摸雲琛的臉!
燕雲琛正要開口解釋,被齊靜沅一瞪,嘴裡的話又咽了下去。
“就摸了!”燕琪萱轉過頭來朝着大叫了一句。
“閉嘴!”秦冰冰一聲怒斥,這丫頭,說過多少遍了,不要總是見到好看的人就摸上一摸。以前年紀小也就算了,現在也漸漸地長成大姑娘了,像什麼樣子!
燕琪萱又不甘心地轉回臉自己生起了悶氣。
倒是一直在旁邊靜默不語的齊子皓開口道:“都先進去吧!”
本來是喊燕雲琛過來商議事情的,沒想到燕隨這兒女兒倒是讓她大開了眼界,和秦冰冰還真是像!
嗓門大,“喜好”美色,不過看起來倒是多了幾分小聰明!
進了屋中,燕雲琛規規矩矩地向燕隨行禮:“師父!”
他從不叫燕隨叔祖父,一則是燕隨年紀本就不大,叫不出口。還有就是他現在已經和燕旭沒有關係了,叫師父倒是更爲合理。
燕隨哼了一聲:“起來吧!”
一旁的燕鬱塵坐在秦冰冰懷裡小聲道:“娘,這個漂亮哥哥和我長得好像啊!”
站在身邊的燕琪萱在他額上彈了一下:“笨蛋!什麼哥哥?!那是侄子,他要叫你叔叔的懂不懂?”
燕鬱塵鼓起了嘴巴哀怨地看了燕琪萱一眼,又縮回了秦冰冰的懷裡,顯然沒聽明白她說的這個複雜關係。
燕雲琛嘴角抽了抽,笑容破裂……讓他叫一個奶娃娃叔叔?
秦冰冰擡頭瞪向她:“你下次再敢隨便對塵兒動手動腳的小心我揍你!”
燕琪萱傲嬌地揚起了俏臉,鼻孔直接翹到了天上去。心裡不住地腹誹,偏心偏心,就是偏心!
而後笑嘻嘻地對燕雲琛道:“雲琛,還不看快叫聲姑姑來聽一下?”
燕雲琛訕訕地笑着,這個小魔女還真是一點兒都沒變。前幾年燕隨曾帶她去過一次翌陽城,結果她知道了他們的關係之後就非得讓他喊姑姑。
燕隨冷聲制止道:“不準胡鬧了,退下去!”
一旁的齊靜沅不淡定了,她走到燕雲琛身旁捅了捅他的胳膊,低聲問道:“什麼姑姑侄子的?”
燕雲琛剛剛就想和她說了,只是一直沒機會,這會兒才輕聲道:“她就是我師父也就是我叔祖父的女兒。”
齊靜沅不由得捂住了嘴巴,一臉不敢相信地看向對面那個風華絕代的男人,她還一直以爲燕雲琛的師父怎麼着也該是個老頭子吧!不是說是他祖父的親弟弟嗎?可這看着,怎麼和她父王差不多的年紀?
還有……既然剛剛那個臭丫頭是燕雲琛的姑姑,那豈不是說她以後嫁給了燕雲琛就要永遠被她壓着了?
想到這裡,齊靜沅整個人都不好了!
燕琪萱得意地朝齊靜沅揚了揚眉毛。
她偏要摸自己侄子的臉怎麼了?氣死這個小郡主!換了別人她還不摸呢,她也很挑的好不好!
剛剛不過是故意開了個玩笑,誰知道這小郡主竟然當了真,還和她打起來了,害得她當衆被責罵。等着吧!她要是不開口喊她一聲姑姑,就別想順利地嫁給燕雲琛,她非得搞破壞不可!
齊子皓吩咐齊靖霄:“你先帶着燕夫人還有燕公子燕小姐去客房歇息。”
這次找燕隨前來就是爲了商量燕雲琛所中的睡蓮散一事,燕隨頂着一個所謂逍遙王的名頭在外面瀟灑了十幾年,燕旭都沒找過他麻煩。
齊子皓一直覺得他手上肯定有什麼讓燕旭忌憚的東西,所以這件事還非得讓燕隨來!
燕琪萱一看齊靜沅沒有一起離開,立馬就不滿了,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我也不走!”
不出意外,直接被秦冰冰再次揪着耳朵拎出去了!
“燕隨,你女兒……還真是非同一般!”齊子皓調侃。
燕隨嘴角勾起:“自然十分討人喜歡。”而後,看了齊靜沅一眼,道:“比起你家的嬌嬌,也是不差的!”
齊靜沅有些無奈地撇撇嘴,她對燕隨還是有些印象的。怎麼都過了這麼久了,他和父王還是不對盤呀?連各自女兒也非得拿在一塊比一比……
“好了,不說別的事情了,”齊子皓正色道,“燕隨,此次找你來的原因信裡都說了,你自己看怎麼辦吧?你若是要救燕雲琛,我相信你肯定會有法子的。”
燕隨聞言覷了燕雲琛一眼,這小子,半點沒將他以前說的話聽到眼裡。讓他早些離開他不聽,結果又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齊子皓:“你就那麼肯定?更何況我沒打算再回北燕攪和到朝堂上的事情裡去。”
這些年,燕旭沒找他的麻煩的確是因爲他手上的那個東西,更重要的是他安安分分地留在了雲鶴山,沒有任何動作。雲鶴山現在是東齊的地方,燕旭也不敢隨便來挑釁。
“明人不說暗話,如果你這個做師父的都不肯救他,本王就更沒必要費這個心了!”
“父王——!”齊子皓此言一出,齊靜沅立馬跑到了他的身邊,拖長了聲音撒嬌。
燕隨暗笑,齊子皓不想費這個心他相信,只可惜他女兒一顆心都在雲琛身上,否則他也不會親自去信將他請到綏遠城來了。
他拿過一旁擱在小桌上的包袱打開,裡面明晃晃地出了一張聖旨扔到了齊子皓手裡。
齊子皓一把接住,打開仔細看了起來。
齊靜沅也偏過了身子看了起來,纔看了開頭,便不由驚呼道:“退位詔書?”
她揉了揉眼睛,仔細地看了起來。下面的確是燕旭的落款,但是沒有註明日期,還蓋着玉璽。
“這……這是假的吧?”齊靜沅看看燕雲琛,最後又看向了燕隨,滿臉地不相信。
燕旭怎麼可能自己寫下退位詔書,還說要讓位給雲琛?
齊子皓看完後將聖旨合上,眉目之間已經有了些瞭然,他將聖旨擱在旁邊的桌上,問向燕隨:“這是你當年的禪位給他的條件?”
燕隨點頭,他當年只是想要以此保全自己同時也讓雲琛不再活在角落裡。只要燕旭能夠好好對雲琛,並且不騷擾他在雲鶴山的生活,這份聖旨就永遠不會有面世的一天。
可他沒想到,燕旭竟會狠下心腸,想要雲琛的性命。他雖然沒有自己動手,可是卻冷眼旁觀甚至是縱容自己身邊的人動手。也幸虧是翌陽城當初還有他的人,否則只怕燕雲琛早就命喪黃泉了!當初燕隨沒有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因爲他和燕旭雖然差了一個輩分,可是年紀相仿又並肩多年,即便燕旭對他有意見可雲琛總歸是親生兒子!
齊子皓擰起了眉頭,道:“你要拿這份聖旨去換睡蓮散的解藥燕旭也不是不會給。但是我覺得只怕此刻這份聖旨的效用早就比不了當年了。”
燕隨附和道:“這也是我想的問題所在。雖然這份聖旨的確是燕旭親手所寫,但他已經在北燕實實在在地坐了十幾年皇帝。若是他不肯鬆口,反過來誣告一口說是我逼他寫下的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就算有人相信這份聖旨是燕旭親手所書,可現在燕隨畢竟已經過氣了。兵權、政權都在燕旭手上,誰會以卵擊石來爲了燕隨和他作對?而且就憑聖旨裡傳給燕雲琛皇位的事情就更不會有人服氣了。
齊靜沅不以爲意地撇了撇嘴:“這有什麼可煩惱的?我和雲琛一起回去,那老傢伙不就是想看我嫁給雲琛麼?嫁就是了!讓燕叔叔跟着我們一起,拿瞭解藥再回來!”
“胡說八道什麼!”齊子皓瞪道。
哪有女孩子當着人的面就說要嫁人的!更何況這種情況下跟着燕雲琛回北燕算什麼?沒名沒分?
燕隨則是嘴角噙着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我覺得這個辦法倒是可行!咱們兩手準備就是了,我喬裝一下陪他們一起回去。別的不敢保證,你女兒的安全我還是會全力以護的!”
齊子皓直接板起了臉,抿脣不語。他是不是不該將燕隨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人給找來?
齊靜沅則在一旁拉着他的手臂不停地磨着:“父王,你答應了我會救雲琛的……”
齊子皓不耐地將自己的手臂抽了出來,目光犀利地看向一直安靜地站在一旁的燕雲琛:“你怎麼說?”
那極具壓迫性的目光若是放到了別人身上定是連頭都難以擡起來,但是燕雲琛此刻卻挺直背脊直接迎了上去:“晚輩想要活下來,想用以後一輩子的時間好好照顧嬌嬌。”
這半個月七星樓那邊傳來的消息一次次的失敗讓他也認清了他們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弄出睡蓮散的解藥,他若想活下去,必須再回一次翌陽城。
“所以就是說你也想要因爲保住自己的命讓嬌嬌和你一起回去冒險了?”齊子皓冷笑。
“父王……”齊靜沅剛想替燕雲琛說話就被他暗含警告的眼神直接堵了回去,鼓着嘴坐到了一邊。
燕雲琛明亮的眸子黯了黯,復又堅定道:“我知道您肯定覺得我貪生怕死,但事實就是如此。我很怕死,也不想死,因爲死了之後就什麼都做不了了。但我發誓回了北燕之後我會用自己的命去保護她,就算真的有什麼萬一,我自己回不來,也一定會拼盡全力讓嬌嬌安全回來的。”
燕雲琛說完後又直直地迎着齊子皓的視線,心裡有些忐忑、有些抱歉,但亦很堅定。
以前他總覺得在他和齊靜沅兩個人的世界裡他一直是弱勢的那一方,總是會牽累她,需要她出手相助。可是正如之前齊靜沅所講的那樣,女人或許不一定就非要站在男人身後,她可以和他攜手並肩。他們彼此給對方的都是最好的。
看齊子皓久久地不說話,燕隨沉聲開口道:“齊子皓,差不多一點就得了!就算你不信雲琛,也該信我有這個能力保護好你的女兒,畢竟她小時候我也拿她當自己女兒疼過的。”
齊靜沅心裡翻白眼,燕叔叔你真的不是來搗亂的?父王最討厭別人說要搶走他女兒了好不好!
齊子皓抿着脣,狹長的眸中波光流轉,打量了燕雲琛一會兒,面無表情地起身道:“等出了元宵再說吧!”
燕隨低笑,齊子皓既是已經擺出了這個態度定然心裡就是鬆動了!畢竟還得給他一些時間和正在征伐南楚的齊浩南請示一下。
……*……*……
話說這邊,齊靖霄領着秦冰冰等人去了院子裡之後,悉心吩咐了一番便先行告辭了。
“站住!”他剛剛跨出院門,便聽到一聲嬌俏的呼停聲。回頭一看,正是剛剛那個個子不高,脾氣卻不小、一點就炸的小爆竹。
“有事?”齊靖霄嘴角卻是帶着淡淡的笑意,眼中卻看不到一點兒溫和的溫度。
燕琪萱小心翼翼地回頭看了看,見沒人發現她偷跑了出來,這才悠揚地踱着步走到齊靖霄面前上上下下地將他仔細打量了起來。
而齊靖霄被她這種就像打量待價而沽的物品一樣的眼光看得極其不自在,眉頭一閃而逝地皺了一下:“你看什麼?!”
燕琪萱雖然看着他說話還需要仰着頭,可眸中那驕傲的目光卻是絲毫沒有降下去,她擺擺手,努嘴道:“長得是挺不錯,不過拜託你下次不想笑就別笑了!”
“關你何事?”齊靖霄彎着脣,臉上表情完美。
燕琪萱不屑地嗤了一聲:“你知道嗎?你這皮笑肉不笑的樣子看起來真的很難看,污了本姑娘的眼睛!”
齊靖霄臉上的笑容漸漸降了下去,一雙彷彿會將人徹底吸附進去的明眸透着些危險的氣息:“燕姑娘對我有意見?”
還真是第一次有人當着他的面說他笑得難看,不對,估計以前有人在背後也不會這麼說。不談傾國傾城像自己的弟弟那樣妖孽,至少也是溫潤如玉讓人心嚮往之吧!
燕琪萱雙手環在胸前,瞪着他一字一句道:“你剛剛拉我鞭子的時候故意輸出了內力震得我一條手臂都麻了好長時間,就算是護短也不是這麼護的!那個小郡主自己本事比不上我,你一個男的好意思欺負我一個小姑娘?而且,你報復我的時候就是這麼對着我笑的。由此可知,你就是個心理極其陰暗的人,做事專門喜歡玩一些見不得光的手段。你就是認定了那個時候我說了肯定也沒人會信,因爲我根本什麼傷都沒有!”
齊靖霄的雙耳微動,聽到由遠及近的聲音正在疾步朝着他們而來,嘴角的笑意不由得更深了些,柔聲道:“燕姑娘誤會了什麼吧?我完全聽不懂你說的。”
“你少在這裝!”燕琪萱最討厭這種虛僞的人了,見齊靖霄被她這麼挖苦還能笑得出來甚至是溫柔以對,越發肯定了這人不是什麼好人。
齊靖霄一臉無辜實則心中暗笑地看着快步走向齊靜沅的人。
小東西,你自己送上門找倒黴的可別怪我!
果然,燕琪萱話音剛落,秦冰冰幾個跨步走上前揪住了她的耳朵,單手叉着腰道:“你這個死丫頭,一會兒不看着你就出來惹是生非是吧?快和世子道歉!”
齊靖霄立馬笑着像秦冰冰擺手,溫聲道:“不用了,燕妹妹年紀還小,不懂事……”
燕琪萱吃痛,又驚又氣之下雙眼陡地放大,她此刻真的已經氣得快要原地爆炸了,誰是這個白蓮花郎的妹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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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爺是屬於不作不死的類型,他已經把人給得罪死了,咩哈哈~
祝大家中秋節快樂,多吃美食,然後還能不胖三斤,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