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念語並不知道多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只當她果真只是犯了一點兒小錯,因此點點頭,“恰好父皇去尋孃親了,我也過去瞧瞧,看能否爲母妃說上話。”
薛寶璋目送他離開,眼底盡是算計。
君念語先去小廚房拿了只盛着熱乎糕點的食盒,才往梨花院去尋沈妙言。
他從遊廊一端走來,剛好看到自己父皇站在廊下,對着夜空中的落雪發呆。
“父皇。”
君天瀾側頭看見他,鳳眸中閃過暗芒,這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來。
他還愁着如何進寢屋去,如今念念過來,倒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而沈妙言聽見叩門聲,以爲是君天瀾不死心,誰知說話的人卻是念念:“孃親,開門。”
沈妙言正坐在燈下做針線,她想給念念做個細襖馬甲穿的。
她望了眼窗外的落雪,怕念念在外面站久了被凍着,於是藏好未做完的針線,讓拂衣去開門。
念念一進來,他身後的那個大男人也就跟着進來了。
沈妙言不看他,只溫柔地朝念念招招手,“快過來,讓孃親抱一抱。”
念念面頰一紅,不敢正視她的眼睛,彆着小臉把食盒遞給她:“喏,給你吃!”
沈妙言接過打開,食盒裡擺着六隻小白兔造型的米糕,還是熱乎的。
她拈起一隻,眉眼彎彎:“我們念念是把孃親當成小姑娘了嗎?竟拿這樣的小東西來哄孃親開心!”
念念面頰紅得厲害,努力辯駁道:“我,我纔是不是看它可愛才拿來給孃親吃的!我,我就是正好看見,纔拿過來的!你們女人家,你們女人家不都歡喜這樣的小玩意兒嘛,我纔不是特地爲你挑選的!”
沈妙言心中暖暖,把他抱到膝上,含笑低頭香了他一口,“孃親很喜歡呢。”
“你——”君念語臉頰爆紅,猛地從她膝上跳到地上,捂着被親的地方,結結巴巴道,“男,男女授受不親,你不許,不許再親我!”
君天瀾與沈妙言隔着個小佛桌,暗道這小子太不懂珍惜了,他的妙妙可是從未這般親過他!
而君念語暈乎乎的,等沈妙言快要把小白兔米糕吃完了,纔想起薛寶璋囑託的事情來。
他以手作拳咳嗽了聲,輕輕道:“孃親,我這次來,是爲了求你一件事兒。”
“何事?”沈妙言吃完最後一口米糕,好奇地望向他。
君天瀾從袖管中取出帕子,溫柔地給她擦拭乾淨脣角。
君念語有點兒無法說出口,可是想起薛寶璋殷殷期待的目光,只得硬着頭皮道:“孃親,咱們一家盡享天倫之樂,可是薛母妃卻被關在潮溼陰冷的密室,受盡煎熬。”
君天瀾暗叫不好,正要阻止他繼續往下說,他已經快速把後面的話說出了口:
“孃親,薛母妃過去或許犯下些許錯誤,可她在冷宮待了這麼多年,她早已經悔過了。您大方些,請父皇把她放出來,可好?”
他說完,整個寢屋都安靜下來。
沈妙言垂眸,淡然地給自己斟了杯茶,“你說,她犯得只是些許錯誤?”
君念語眨了眨眼睛,他並不知道當年的真相,因此只默默聽着沈妙言說話。
他,想從孃親口中,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
而君天瀾也凝着沈妙言的側臉。
他調查出的真相,足以讓薛寶璋死一千次一萬次。
可他,仍然想從沈妙言口中,聽到當年所有的細節。
她的一切,他勢必參與到底。
沈妙言攏着寬袖,淡漠地呷了口茶,把當年薛寶璋是如何騙她去她宮中,如何給她喂下催產藥,如何挑斷她的手腳筋,如何毀她容貌的事情,全部一一說了出來。
她的聲音不疾不徐,帶着置身事外的悠閒淡然。
彷彿故事中那個悽慘的女孩兒,並不是她。
窗外風雪猶盛,催開了滿園梅花。
君天瀾閉了閉眼睛,周身殺氣瀰漫,想要立刻把薛寶璋拖出來,一刀一刀,將她千刀萬剮!
君念語緊緊攥着拳頭,清俊的小臉漲得通紅。
眼眶中,隱隱有淚珠滾動。
在沈妙言最後一個字落下時,那眼淚終於順着面頰淌落。
他猛地撲進沈妙言懷中,緊緊抱着她的腰,嚎啕大哭。
“孃親,當時一定很疼吧?”他嗚嗚咽咽,擡起淚痕模糊的小臉,輕輕伸出小手,觸摸她光滑的臉頰,“幸好,幸好孃親好好活了下來……”
沈妙言眼圈通紅,低着頭,定定凝視她的孩子。
這就是她的孩子……
儘管被薛寶璋欺騙多年,可在見到她之後,還是無條件選擇相信她。
君天瀾起身,將母子倆攬進懷中,憐惜地吻了吻沈妙言的發頂。
今夜大雪封山。
夜空與起伏的山脈皆是一片茫茫浩白,連山腳下的湖泊也層層凍結,停泊在湖畔的船隻,同樣被大雪覆蓋。
唯有山巔這座山莊,透出暖黃燈火,成爲天地間唯一的暖色。
溫暖的寢屋裡,一盞琉璃燈散發出柔和光暈。
垂花牀榻上,君天瀾呈保護的姿態,長臂攬着念念和妙言,一家三口熟睡正酣。
年輕的帝王身處睡夢中,眉眼間皆是放鬆的神態。
這世間,他其實什麼都抓不住。
他能努力抓住的,只有她的心。
而隔壁寢屋。
鰩鰩穿着繁複繡花小棉睡裙,抱着只長耳朵兔子布偶,小耳朵貼在牆壁上,小臉上全是羨慕。
待到確定那三人都睡着了,她才轉向坐在燈火下看書的魏化雨,嘟起小嘴:“太子哥哥,爹爹和孃親太壞了,只帶着君念語睡覺,卻不肯帶我一起睡!”
魏化雨靠坐在牀榻上,一腿伸直,一腿悠閒地搭在其上,翻了頁書,淡淡道:“你聽了這麼久的壁角,還沒聽夠?過來。”
“哼,你聽罷孃親過去的故事,就不肯聽了,可見你壓根兒不關心孃親!”
鰩鰩拎着兔子耳朵走到牀邊,噘着小嘴,慢吞吞爬上牀。
魏化雨半垂着眼簾,漆黑的眼睫遮掩了他瞳眸中的冷意。
爲什麼不聽了?
因爲他從不知道,姑姑過去那麼苦!
枉君天瀾自詡爲大周皇帝,卻連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好。
什麼妾室、什麼妃子,他們大魏皇族的男兒,就不興納妾那一套!
——
關於爆更,菜只能說過年前幾天有驚喜。
年底了,菜存稿都沒有時間出去買新衣服新鞋子了,嗷!
關於把薛寶璋藏起來,字太多就放在作者的話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