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刺客沒能取君烈和君舒影的性命,卻反而收割了不少在場官員及家眷的命,一時間整座廣場哀鴻遍野,血流橫飛。
好在禁衛軍和龍衛及時制服所有人,然而活着的刺客皆都不約而同地咬破脣齒間藏着的毒囊,直接七竅流血而亡。
最後一個刺客亞眥欲裂,高喊道:“皇帝無道,弒父殺兄!厲王得天命,與天下共討之!”
他喊完,也同樣七竅流血而亡。
整個廣場安靜得可怕。
衆人目光復雜地望着那些刺客,不消多想,這些死士,肯定是厲王君千弒派來的。
沈妙言抿抿小嘴,目光落在君天瀾身上,他負手站在春陽下,面容冷峻,身姿筆挺,宛如懸崖峭壁上不會彎折的松柏。
琥珀色瞳眸越發沉寂,她想起早上的時候,他叫她不要去錦繡大殿觀禮。
想來,他早就知道會有刺客吧?
或者不如說,這些刺客,本就是他一手安排的……
目的顯而易見,乃是爲了戴罪立功,計出青雲臺。
風聲鶴唳的詭異寂靜中,忽有馬蹄聲響起。
衆人循聲看去,只見一名士兵騎在馬上,不顧一切地奔過來。
那士兵背後插着旗子,衣裳凌亂骯髒,顯然是長途跋涉而來。
士兵在廣場上翻身下馬,哭着朝君烈跪倒,“皇上,虞州和明州失守了!那燕虛大師用兵如神,特地設計引誘我軍出城,蕭大元帥不顧顧副元帥的勸阻,帶着十萬兵馬去圍剿燕虛大師,豈料中了對方的埋伏,全軍……覆沒!”
他哭着以頭磕地,最後哭着哭着,竟因爲千里跋涉而來的疲憊,直接暈厥過去。
廣場上越發安靜,只有春風拂過的聲音,和天空上偶爾傳來的幾聲鳥鳴。
虞州和明州都是洛陽通往鎬京的重要關卡,易守難攻,卻居然都被厲王拿下!
衆人消化着這個消息,皆都面色蒼白。
片刻後,君天瀾忽然轉向滿臉憤怒地君烈,撩起前裾跪下,拱手道:“父皇,兒臣有話要說。”
君烈冷冷看了他一眼,“說!”
“宮變一事,乃是兒臣不孝。兒臣聽聞奸人挑唆,說父皇意欲殺掉兒臣,令五弟取而代之,因此一時心急,才發動宮變。此次虞州明州失守,朝廷缺少將才,兒臣在楚國時,曾領兵作戰對付南蠻,在戰場上頗有經驗。因此,兒臣懇求父皇,讓兒臣領兵出戰,保我大周萬壽無疆!”
一番話,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丞相薛慎低着頭出列,在他身邊跪下,拱手道:“啓稟皇上,太子悔過之意甚重,求皇上允准太子所求。”
戶部尚書韓憫也同樣出列,跪在旁邊。
君烈把玩着碧璽手串,冷笑出聲,“讓你帶兵出戰?!怕對戰洛陽是假,從朕手裡哄走兵權,纔是真的吧?”
“兒臣不敢。”君天瀾眼簾低垂,“不瞞父皇,賤內寶璋已懷有身孕,若皇上不放心,可令她入宮作爲人質。”
他話音落地,滿場都響起倒吸氣聲。
都道廢太子與前太子妃關係不好,可人家薛寶璋,分明就懷了廢太子的骨肉,哪裡是關係不好了?
君烈同樣挑眉,他這段時日忙於舒兒的冊封大典,對君天瀾這邊並未過多關心,倒是不知薛寶璋竟然懷了龍嗣……
君家出情種,也出瘋子。
算起來,他的幾個兒子,最大的二子君無極,府中側妃侍妾無數,卻仍是沒有子嗣。
舒兒和那個混賬君千弒更別提了,整日不知在忙活什麼,對女人興趣乏乏,莫說子嗣,一個正妃跟野男人跑了,一個連正妃的影兒都還沒有。
如今君天瀾這邊,倒是他第一個孫兒……
饒是再如何憎惡君天瀾,因爲孫子的緣故,他的臉色稍稍緩和不少,卻仍然不放心,“你連逼宮這種大逆不道之事都能做出來,讓朕如何相信,你會在乎薛寶璋?”
君天瀾面色不動如山,“母后和懷瑾都還在宮中。如果她們都不夠……”
他的目光落在石獅子上,“再加上樂陽,和她肚子裡的孩子。”
躲在石獅子後面的沈妙言瞳眸驟然放大。
無數目光落在石獅子上,沈妙言臉色慘白地走出來,下意識地朝君烈行了個禮,“給皇上請安……”
君烈朝百官使了個眼色,立即有御醫出列,過來爲沈妙言把脈。
很快,那御醫朝君烈拱手,“回稟皇上,郡主已經有了一個月的身子。”
人羣之中,薛寶璋面色陡然變得雪白雪白。
她塗着鮮紅丹蔻的手覆在肚子上,眼神複雜地盯着沈妙言,這個女人,竟然懷了君天瀾的子嗣……
怎麼會這麼巧?!
百官及家眷們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驚訝來形容了。
君烈深深呼吸,君天瀾對沈妙言的感情,他還是清楚的。
若用沈妙言做人質,倒是比用薛寶璋做人質管用。
思及此,他臉色難看,冷冷道:“朕允你領兵作戰。不過,你須得立下軍令狀,若兵敗,哪怕僅僅只是敗了一場,朕也會立即召你回京,殺無赦。”
“兒臣遵命!”
君天瀾面無表情。
君烈閉上眼,心中的鬱氣一重蓋過一重。
顧嫺的兒子實在可惡,明明都被幽禁青雲臺,卻還有辦法出來……
不過好歹,自己多了兩個孫兒。
君家開枝散葉有望。
冊封大典草草結束,君天瀾站起身,踏上那九九八十一級臺階,朝錦繡大殿裡走,他要跟皇帝和其他將領擬定作戰計劃。
有宮人們過來清理廣場,不過片刻功夫,整座漢白玉廣場重新變得光亮整潔,一塵不染。
沈妙言扶着石獅子,眼圈通紅。
不知過了多久,身着墨袍的男人終於出來了。
君天瀾看見她眼圈通紅的模樣,擡手捏了捏她的鼻尖,“把你留下來當人質,生氣了?”
沈妙言打開他的手,小臉上難掩怒意,“早知道你會如此利用我,我絕對不會告訴你,我懷有身孕之事!”
男人失笑,牽住她的小手,軟聲道:“我都是爲你好。你以爲我爲何要把你留在鎬京?如今他是太子,無論發生什麼,他都會保你。你安然無恙,我才能在前線好好對付君千弒。”
他俯身到她耳畔,壓低聲音:“只有立下軍功手掌兵權,我才能東山再起,才能護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