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櫻櫻扯了扯她的大袖,“姐姐,那邊有賣海棠糕的,我想吃海棠糕!”
沈妙言回過神,從荷包裡取了一角銀子給她,笑道:“也給我捎一塊。”
鳳櫻櫻很快捧來熱乎乎、紅豔豔的海棠糕,遞給沈妙言一份後,才一同沿着長街觀賞遊玩。
今夜南大街美人衆多,幾乎各家府邸裡的貴女小姐都來了,因此,年輕未婚的貴公子們也是相當多的,甚至他們早在前幾日就約好了今夜來看美人。
沈妙言隨着鳳瓊枝她們欣賞過長街花燈,走了約莫半個時辰,終於到了花燈迷宮。
迷宮燈火絢爛,用花燈築成人高的花燈牆,蜿蜒往前,分出無數岔道,叫身處其中的人宛若置身雲海,全然不辨方向。
鳳瓊枝悄悄瞥了眼沈妙言,從荷包裡取了銀子付給守迷宮大門的侍女,柔聲笑道:“我們一共五個人。”
那侍女看了眼人數,恭敬請她們進去。
花燈迷宮實在很大。
沒走多久,沈妙言與鳳櫻櫻就和鳳瓊枝她們分散了。
花燈渺渺。
兩人背後不遠處,逐漸現出一個高大的人影來。
他穿墨金常服,墨玉冠束髮,攏在花影裡的面龐俊美無儔,暗紅色的狹長鳳眸淡漠地盯着前方那個纖細的小姑娘。
正是君天瀾了。
今晚他本待在乾和宮陪孩子,偏偏容戰非要拉着他出宮遊玩,說是有花神祭看。
他本欲帶上念念和鰩鰩,然而那廝怪里怪氣的,說什麼花神祭帶着孩子不方便,得孤身來玩才叫有意思。
結果一到南大街,那廝就往青樓妓館裡面竄。
他素來不喜那種地方,所以孤身來逛這花燈迷宮,誰知……
竟然遇見了小瘋子。
男人靜靜尾隨在沈妙言身後不遠處,斂去周身氣息,令人根本無法察覺到他的存在。
前方,沈妙言牽着鳳櫻櫻的小手,琥珀色眼眸中閃爍着不明的情緒。
“姐姐,你是不是有什麼苦惱?”
鳳櫻櫻問道。
“我在想,要怎麼快速離開花燈迷宮,去東街拿藥。再趕在鳳瓊枝她們出迷宮之前,回到這裡。”
“拿藥?姐姐生病了嗎?”
不遠處的君天瀾聽着她們的對話,垂在大袖中的手,不自覺握了握,目光也再度望向那個纖細瘦弱的小瘋子。
很快,他聽見小瘋子的聲音從春夜的輕風裡傳來:
“再過三日就是選秀,櫻櫻難道想進宮嗎?我可是不想的。我認識一個醫術高明的大夫,他手上有一種藥,服食之後,能夠讓人產生生重病的假象。我打算在選秀前一日服用,到時候就可以稱病不進宮了。”
“哇,姐姐你可真聰明!那櫻櫻也想吃,姐姐也幫我買一份那種奇藥,好不好?”
“放心,少不了你的!”
她竟不想進宮……君天瀾面沉如水,毫無表情地盯着沈妙言。
只見這小姑娘側顏笑靨如花,伸手捏了捏鳳櫻櫻的臉,儼然一副好姐姐形象。
男人脣角不悅地往下壓了壓,正要轉身離去,餘光卻瞥見幾道黑影從旁邊閃過。
他不動聲色,又繼續跟在了沈妙言身後。
前方是一處頗爲開闊的轉角,點着座比人還高的走馬燈,八角垂着精緻的櫻紅流蘇,薄如蟬翼的燈皮上繪着江山圖,隨着燈座慢慢地旋轉,十分磅礴大氣,引得不少人圍觀欣賞。
沈妙言與鳳櫻櫻也驚歎着走了過去。
沈妙言如今也算是去過不少地方,輕聲道:“這幅‘洛陽錦’,畫的乃是洛陽的牡丹。洛陽牡丹乃是當世一絕,我當年去洛陽時……”
說着,驀然想起君千弒那個傻小子。
他在最好的年華里,在落日的餘暉之中,死在了牡丹田裡……
小姑娘搖搖頭,把心中那抹悲傷驅逐掉,正要繼續同鳳櫻櫻說第二幅圖,卻見身邊空空如也,哪裡還有鳳櫻櫻的影子。
她猛然轉身,“櫻櫻?!”
身後什麼都沒有。
走馬燈旁的人羣逐漸散去,她呆呆站在燈座旁,愣了好一會兒才大喊着尋起人來。
然而花燈迷宮既然被稱作“迷宮”,自然是不會叫人輕易就分辨出路徑的。
沈妙言如今害怕極了失去,因此她發瘋般在迷宮中亂竄,不停呼喊着鳳櫻櫻的名字。
君天瀾坐在一處高高的燈牆上,默默看着她來回奔跑。
小姑娘的裙角在風中飛揚,因爲着急,被那過長的裙襬絆了下,猛然跌倒在地。
地面並不平整,她的手掌心大約是擦破了。
可她一點都不在乎,只是爬起來,繼續焦急地找人。
君天瀾打了個響指。
夜凜立即出現在他身側,“皇上?”
“去東邊兒,把鳳櫻櫻帶回來。”
他看見鳳櫻櫻被兩個男人捂住口鼻帶往東邊。
“是!”
夜凜消失後,君天瀾望向那個女孩兒,只見幾道黑影從前後左右圍住了她。
此時,沈妙言在看到這幾個向她逼近的男人時,也意識到自己被算計了。
她暗暗攥緊拳頭,該死,她沒料到鳳瓊枝竟然會選擇在迷宮裡下手,畢竟迷宮裡可是有不少遊人的!
幾名男人都是武功極好的高手,不過瞬息就掠至她面前。
其中一人盯着她,面露嫌棄之色,“公子竟然要咱們對這樣的女人下手?這,也太醜了吧?”
“沒辦法啊,公子叫咱們壞了她的清白,再把她弄死了丟到大街上給人瞧,既然公子命令了,咱們也只有照辦……”
“公子也是爲了討好鳳大姑娘,不過大姑娘分明是做皇后的命,他哪裡有機會……”
沈妙言聽着這隻言片語,心思已是百轉千回。
聽聞鳳瓊枝她們有個馮姓的表哥,出身不錯,但最是紈絝放蕩,沒想到鳳瓊枝竟然利用她表哥來害她。
她暗暗攥緊雙手,餘光掃視過四周,但見所有退路都已被封死。
大約這四周被清了場,竟也不見半個人路過……
遠處,黑暗裡的男人,用那雙暗紅鳳眸靜靜注視着她。
他立在逆風處,夜風把他繡着祥雲金紋的袍擺吹得翻轉飛揚。
削薄的脣角微微勾起,他倒是好奇,這小瘋子接下來要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