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歡喜得像個孩子,一張小嘴即刻就翹了起來。
但她很快想到世家貴女該笑不露齒,更何況自己又是在心儀公子的面前,怎能笑得這般張揚,於是又連忙斂去了臉上的笑容。
她脣角翹着,抿着小嘴道:“那,那我這就回府告訴爹爹……”
說罷,小臉紅透,嬌羞地捧着白玉環跑了。
她實在太高興,跑出雅座時,被門檻絆了下,整個人朝前狼狽摔倒,雙手卻還不忘死死護住那枚白玉環。
她出了糗,強裝鎮定地爬起來,轉身朝韓棠之福了一福,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繼續朝樓下飛奔。
韓棠之目送她遠去,轉了轉指間的青瓷杯盞,眼底神色莫名。
雅座這邊,謝陶捧着肚子笑得不行,“妙妙,你說梅枝她,至於嗎?”
沈妙言颳了下她白膩的鼻尖,“當初某人追顧欽原時,不也是如此?”
謝陶立即斂去笑容,不大好意思地別過了臉。
……
江梅枝回到府裡,第一時間闖進了江義海的書房。
“爹!你瞧這是什麼?”
她歡喜地舉起白玉環給江義海看。
江義海正處理公務呢,聞言瞟了一眼,又繼續翻開卷宗,“這些小玩意兒府庫裡到處都是,你若喜歡,叫你娘開府庫自個兒進去挑就是。”
“纔不一樣呢!”
她蹭到自己爹爹身邊,小臉上多了幾分撒嬌的姿態,“爹,這是棠之哥哥送我的……”
“哼,那小子是個混賬東西!爹的乖乖梅枝兒莫非是忘了,從前你娘跟他娘提起,要讓你嫁給他時,他是個什麼態度?呵呵,如今他娘出事了,他倒是想起你來了!這樣的男人,爹的乖乖梅枝兒可不能稀罕!”
江梅枝纔不幹呢,從背後抱住她爹爹的脖頸使勁兒撒嬌,“女兒不管,女兒就要嫁給棠之哥哥!他會對我好的,他這輩子都會對我好的!”
“不行!”江義海丟下狼毫筆,虎起一張老臉,“從前他瞧不上你,咱們如今也叫他高攀不起!鎬京城世家公子多如牛毛,爲父把你嫁給誰,都不會把你嫁給他!對了,爲父瞧着方家的公子甚是不錯,不如——”
“嗚嗚嗚!”
江梅枝不等他說完,就站在原地,擡袖使勁兒抹起眼淚來。
江義海年輕時是從戰場上廝殺出來的,體魄高大魁梧,臉上縱橫着幾條老疤,渾身更是染就了攝人血氣。
如今他雖然即將老去,可他在刑部磨礪了數十年,一張老臉威嚴赫赫,叫小兒看了也能被嚇哭。
可是這威嚴的老父親在面對小女兒哭泣時,突然之間就變得手足無措。
他是把江梅枝當成掌心寶寵愛的,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丟了,畢竟除了江堆雪那個小子,他膝下就這麼一個女兒,嬌嬌軟軟,叫他心疼。
他把江梅枝抱到懷裡,擡起粗糙的手給她擦眼淚:“爹的乖乖梅枝兒,那韓家的小子有什麼好,不尊師重道就罷了,還生得文弱白嫩,爹一手就能把他捏死!還是那方遂比較好,高大威武,與你爹爹年輕時最像了!”
“嗚嗚嗚我不要!我就要棠之哥哥!”江梅枝哭得小臉通紅,慘兮兮可憐極了,“爹爹,我就要棠之哥哥,就要棠之哥哥!”
她仗着江義海對她的疼寵,縱情地撒着嬌。
江義海最怕她哭個不停。
無奈之下,只得嘆息一聲,允了。
江梅枝頓時歡喜得沒了眼淚,抱住她爹爹的脖子,吸了吸鼻子,嬌聲道:“那爹爹想辦法把伯母放出天牢,好不好?”
她知曉這世上,她爹爹是最寵她的。
在外面,她會膽怯害怕。
可是在爹爹面前,無論她多少歲,她都是爹爹的心頭寶。
哪怕她要天上的月牙兒,她知道她爹爹也會想盡辦法給她摘下來。
江義海給她擦去眼淚,威嚴赫赫的老臉早化作了老父親對嬌寵的小女兒纔會流露出的溫柔,“好好好,給你放出來,給你放出來成了吧?”
“謝謝爹爹!”
小姑娘臉上還掛着淚痕呢,雙眼卻笑成了月牙兒。
……
入夜。
沈妙言原本還想在花好月圓樓蹭吃蹭喝多待幾日,可夜凜帶着君天瀾的口諭,在她剛用罷晚膳時就趕了來,要接她回宮。
他帶了上百名暗衛堵在月圓樓門口,不知道的還以爲皇上要查封這座樓了。
沈妙言無法,只得悻悻乘上軟轎,被一路擡回了皇宮。
她進了乾和宮,只見書房槅扇緊閉,裡面還傳出說話的聲音。
福公公手執拂塵立在檐下,見她過來,忙低聲道:“皇上在裡面,和江太師與韓大人說話呢。”
沈妙言點點頭,沒進去打攪,只貼在槅扇上偷聽。
她知曉這兩人這麼晚進宮見君天瀾,大約是要請求賜婚的。
果不其然,江義海中氣十足的洪亮嗓音很快傳了出來:
“……即便本太師的乖乖梅枝兒三年無所出,你也不得納妾、納通房,不得養外室!否則,本太師定然帶領門生族人,親自去把梅枝兒接回來,叫你在朝堂上無法立足!”
沈妙言聽着,不禁暗暗咋舌。
敢當着君天瀾的面撂下這番狠話,江義海也算是頭一人了!
韓棠之平靜的聲音隨之而來:“老師,我是什麼性子的人,難道你不清楚嗎?”
“就因爲知曉你是個混賬東西,所以我纔不放心把我的乖乖梅枝兒交到你手上!”
韓棠之好似沉默了下,又道:“今夜有皇上作證,老師大可放心。”
這翁婿兩人又爭執了許久,才終於一同請君天瀾賜婚。
君天瀾早聽得不耐煩了。
他的小丫頭都沒有追到手,韓棠之分明跟江梅枝八字兒都沒有一撇,誰知道卻能趕在他之前成婚。
如今細細算來,當初在楚國時交好的幾位摯友,似乎只有他枕側空空。
他面無表情地親自擬了賜婚聖旨,叫福公公趕緊送這翁婿倆出宮。
江義海與韓棠之離開後,沈妙言才踏進書房。
君天瀾目光柔了下來,溫聲道:“可要用夜宵?”
“要的。”
沈妙言眼睛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