訴到最後,她手撫心口,脣瓣止不住發抖,眼淚宛如決堤的水澎湃而落。
她從未在人前露出過這種脆弱的姿態。
碧兒抱着她,跟着嚎啕大哭。
君天瀾無言以對。
半晌後,他才淡淡道:“入青雲臺之後,我曾寫過和離書,你卻不肯依。如今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也算是罪有應得。”
薛寶璋仍舊啼哭不止,膝行上前,緊緊牽住他的袍擺,“皇上,臣妾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江山社稷着想!您不能因爲沈妙言,就賜死臣妾!”
君天瀾面容越發的冷,伸手掐住她的雙頰,冷冷道:“薛寶璋,朕沒問你奸.夫是誰,已經足夠給薛家留面子,你還想如何?!”
正在這時,守在外面的小太監匆匆進來稟報:“皇上,定國公和大理寺少卿到了!”
兩人未經通傳就闖了進來,薛慎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跪下去,“皇上恕罪,吟兒她一時糊塗,您看在薛家世代忠誠的份上,就饒過她吧?”
薛遠跪在他身邊,遠山般的面容肅穆鎮靜。
君天瀾送開手,端坐在大椅上,面無表情地盯着他們:“先輩留下的福廕功績,不是讓你們胡作妄爲的。薛寶璋膽敢在皇宮中對皇后下手,本就是罪無可恕的死罪!”
薛慎趴在地上哭得厲害,“皇上,老臣膝下只有這麼一個女兒,您若殺了她,老臣也不苟活了!皇上啊!”
君天瀾自打登基以來,已經不止一次被朝中老臣如此威脅過,正不耐煩地要命人把他拉下去時,外面響起一個溫雅的男音:“雖說法不容情,可若一味循照法理,未免太沒有人情味。”
衆人看去,說話的人正是君焰。
薛寶璋眼睛亮了亮,急忙奔過去,“師父!您救救徒兒!”
君焰嘆息一聲,在君天瀾面前站定,向他拱了拱手,“徒不教,師之過。賢侄,這事兒看在臣的面子上,作罷可好?若非要有什麼懲處,也衝臣來好了。”
當初他懷着血海深仇,一心顛覆君烈的江山,所以完全把薛寶璋教成了自私自利、善用陰謀之人。
如今她犯下的所有錯,都有他的責任在裡面啊!
薛寶璋鬆了口氣,悄悄望向君天瀾。
滿殿寂靜,過了半晌,君天瀾才冷冷起身:“好好珍惜你師父爲你討來的這條命。”
薛家人大喜過望,急忙跪地磕頭。
薛寶璋目送君天瀾離開,這才哭着朝君焰磕了個頭:“多謝師父大恩……”
君焰把她扶起來,“我在鎬京待不了多少日子,很快就要回洛陽去。你在深宮中,切不可再行寡義之事。” ⊙тTk án⊙¢ ○
如今他的身份已然恢復,但到底曾在大周掀起過戰火,君天瀾要他將功贖罪,鎮守洛陽。
薛寶璋低垂眼簾,輕輕點頭:“謹遵師父教誨……”
君焰見她這副模樣,知曉她並沒有把自己的話聽進去,只得無奈搖首,離開了甘泉宮。
碧兒把薛寶璋扶到軟榻上,薛遠開口道:“事已至此,妹妹還是聽賢王的話,莫要再在宮中興風作浪了。”
“興風作浪?”薛寶璋擡頭看他,美眸中滿是冷諷,“若非你沒用,讓沈妙言逃走,我又如何會淪落到這步田地?!”
薛遠無言以對。
薛寶璋冷哼一聲,不再多言。
另一邊,君天瀾出了甘泉宮,拂衣小心翼翼地勸道:“奴婢多嘴,皇上這次放過錦貴妃,雖是爲了朝廷局勢着想,但若娘娘得知,未必不會埋怨皇上。”
君天瀾一想起沈妙言被薛寶璋挑斷手腳筋,又毀去了容貌,心就一陣陣抽疼。
他盯着虛空,暗紅色瞳眸宛如浸潤了鮮血,格外鮮紅瘮人:“朕殺她,並不能爲她解氣。留着她的性命,等她回來親手處置,纔是上策。”
拂衣和添香對視一眼,心道皇上果然還是念着娘娘的。
君天瀾回到乾和宮,奶嬤嬤過來稟報,說小皇子已經睡了。
他眼神複雜,擡步去了偏殿,瞧見那小東西躺在搖籃裡,臉蛋紅紅,睡得極香。
自打知道這小崽子是他和妙妙的寶寶後,對他的感情,就莫名微妙起來。
怨不得他父皇過去不喜歡他,自己做了父親才知道,喜歡的女人爲他生下的孩子,與其他女人生下的,分明是不同的的。
他輕輕抱起君念語,許是動作太過粗魯,直接把小娃娃驚醒了。
君念語美夢被人打攪,小嘴一癟,立即哇哇大哭起來。
君天瀾不曾有哄孩子的經驗,皺起眉,沉着臉道:“不準哭!”
這麼一嗓子喊出來,小娃娃哭得更加厲害。
奶嬤嬤急忙道:“皇上,還是奴婢來吧!”
說着,接過君念語,細聲輕哄,沒一會兒,小娃娃安靜下來,再度入睡。
奶嬤嬤這才輕聲道:“皇上,這抱孩子要這麼抱,手託在這裡,看見沒?”
君天瀾臉上火辣辣的,卻還是照着她的話,接過君念語,小心翼翼地抱在懷裡。
然而這麼一抱,就不想撒手了。
於是第二日上朝,羣臣看見他們的皇帝抱着個奶娃娃過來,一本正經地同他們商議國事。
羣臣面面相覷,直到朝會將散,君天瀾才宣佈這個孩子乃是皇后之子,因爲一些誤會,所以一直記在薛寶璋名下。
衆大臣哪個不是人精,這皇嗣都能弄錯,那皇后失蹤之事,或許也與錦貴妃脫不開干係。
想歸想,衆人又急忙拱手:“恭喜皇上查明真相!”
君天瀾抱着奶娃娃,冷眼掃過他們,“朕還有一事宣佈。”
他頓了頓,緩緩道:“念語乃朕與皇后親生,乃是皇族嫡長子。所以,朕決定立他爲太子。”
話音落地,滿朝寂靜。
過了半晌,纔有禮部的老臣走出來,拱手道:“皇上如今正當壯年,這麼早立下太子,恐怕與禮不合啊!”
開玩笑,好不容易皇后不在了,那麼多大臣盼望着太子是從自家閨女肚子裡出來的,如今突然冒出一個皇后之子,還要馬上立爲太子,這叫什麼事兒?!
君天瀾緩緩轉動墨玉扳指,“朕並不是在與你們商議。禮部立即着手準備立太子事宜,朕不想看見任何敷衍。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