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內的打鬥,十分混亂。
花容戰以一當百,身形快如雷電。
一名獄卒趁着花容戰被其他人糾纏,握着長刀試圖去砍沈妙言。
沈妙言抽出腰間彎刀,她看起來弱不禁風,可力氣卻極大,彎刀迎上去,直接就打落了那柄長刀。
獄卒正不可思議怔愣之際,沈妙言一躍而起,彎刀在手中靈巧地轉了個圈兒,刀柄重重擊打在那獄卒的腦袋上。
獄卒翻了個白眼,暈厥過去。
沈妙言首戰告捷,低頭望了眼手中彎刀,覺得這刀使起來還挺順手。
花容戰眼角餘光始終關注着她,見她輕而易舉便撂倒一個大漢,桃花眼中多了幾分深色。
魏國皇族被天下人稱爲天生的戰鬥種族,不是沒有道理的。
儘管他們並不修習內力,可天生就具備一身恐怖的力氣。
而深深烙刻在骨子裡的戰鬥本能,更是讓他們在殺戮中如魚得水。
又一名獄卒不長眼地去襲擊沈妙言,手中佩劍揮舞如雪花銀練,氣勢十分驚人。
沈妙言卻根本沒將他放在眼裡,眸光一凝,下意識地用彎刀靈巧勾開那人的佩劍,擡腳衝着對方就是一腳。
她那一腳,生生將那獄卒踹出幾米遠。
花容戰將那些獄卒打得嗷嗷直叫,判官跌坐在牆角,不停求饒:“兩位大俠放過我吧!我也是奉命行事啊!”
花容戰連看都不想看他,將長劍收入鞘中,望向沈妙言,只見那女孩兒奔到牢門前,用彎刀打落牢鎖,將被關押的人都放了出來。
這些人有奸有善,此時僥倖撿了條小命,紛紛對沈妙言拜倒在地,千恩萬謝。
沈妙言有意引導他們向善,於是將彎刀掛到腰間,淡淡道:“你們被朝廷當做廢子丟棄,乃是因爲你們常常作奸犯科,素日裡幹盡歹事。”
說着,瞥了眼這些面露愧疚的人,擡步朝外走去:“若今夜能保此命,還望你們不要再爲非作歹。否則,這些官差不會放過你們的。”
那些人跟着她往外走,紛紛簇擁着她,其中一人抹着眼淚問道:“小姐,咱們真的不會有事嗎?還會不會再被抓進來殺頭?”
沈妙言帶着他們穿過狹長的甬道,琥珀色瞳眸裡都是凝重:“反正,你們不要再回亂民街了,明日一早就離開京城。去另一個城池好好生活,千萬別再做壞事。我顧惜你們的性命,可對於其他人而言,你們的性命不過是草芥。”
他們走到天牢門口,這羣人感激涕零地對她跪下行過大禮,才匆匆往亂民街方向而去,打算收拾東西帶上親人,明天就離開京城。
沈妙言望着他們在夜色中跑遠,瞳眸中滿是憐憫與無奈。
花容戰輕笑道:“沈丫頭,你放走朝廷要犯,可知你會被如何?”
沈妙言擡頭看他:“連你也覺得,他們是大奸大惡之人嗎?他們被奪去性命,你覺得是合理的?”
“不會理,卻合法。”
“何謂法?”
“天子之言,便是法。”
沈妙言笑容透出輕蔑:“天子也是人,若說了錯話,那麼也該被人遵行嗎?一人之言,不堪爲法度。”
她說完,跨上掠影,眉眼彎彎:“花狐狸,謝謝你陪我劫天牢!”
花容戰也上了馬,桃花眼中浸潤了笑意。
他與顧欽原不同,他其實挺認同這小姑娘剛剛那番話的。
一人之言,不堪爲法度。
兩人離開天牢門口,還未走出天牢所在的街道,只聽得整齊的軍靴聲響起,須臾,無數禁衛軍手持長槍,出現在街道盡頭。
禁衛軍們讓開一條路,夏侯銘緩步走出,目光毫無感情地盯着沈妙言:“獄卒前來舉報,有人劫天牢,打傷朝廷命官,放走囚犯。沈妙言,你罪不容誅,還不下馬就擒?!”
沈妙言小臉上都是冷漠,隨手從衣襟裡取出那方赦罪血書丟給夏侯銘:“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這是什麼東西!”
夏侯銘接過展開來,雙眼不可置信地睜大。
且不論這鮮血是誰的,上面的筆跡,清晰可見是皇上的字跡,還有落款處的印戳,也是皇上的……
皇上他,什麼時候給了沈妙言這樣一封赦罪詔書?!
沈妙言注視着他臉上那副吃驚的表情,心中大悅,策馬向前:“護國將軍,多放些心思在國事上纔是正緊,何必總盯着我這樣一個小姑娘?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喜歡我呢!若沈楓知道,怕是要傷心的……”
她故意調笑,催馬從夏侯銘身邊經過,想起什麼又補充道:“那封詔書你拿去給楚雲間好了,他會認賬的。天色已晚,護國將軍還是帶着這些人趕快回去休息吧。勞諸位白跑一趟,真是過意不去呢。”
花容戰跟在她身後,脣角都是笑意,這小丫頭氣人的本事越發見長,真是不簡單。
夏侯銘靜靜攥住那封詔書,強壓下心頭的怒意,迴轉身緊盯着沈妙言,聲音極冷:“夜路走多了,終究是不安全的。沈妙言,當心你腳下的路!”
回答他的是清脆的馬蹄聲。
他冷哼一聲,卻只得帶着人離開。
……
翌日,乾和宮書房。
楚雲間的龍案上,多了一封用鮮血寫就的赦罪詔書。
夏侯銘站在下方,拱手道:“皇上,沈妙言昨夜與花容戰兩人夜劫天牢,打傷朝廷命官,罪不容誅。可她卻利用皇上對她的恩賜,逃避懲處,實在可惡。”
楚雲間靠坐在椅背上,瞥着血書,脣角的笑容依舊溫雅俊朗:“夏侯卿,她不過一個閨閣女子,你連她都對付不了,這護國將軍當的,是否憋屈了些?”
說着,擡手拿起那封詔書,含笑盯向下方的夏侯銘:“若當時帶兵擋住沈妙言的人是沈澤,夏侯卿認爲,他會怎麼做?”
夏侯銘搖了搖頭。
楚雲間臉上笑容更盛:“若是沈澤,他一定會說對禁衛軍說,這張詔書乃是僞造的,並趁機撕毀詔書,率軍將妙言斬於馬下。”
夏侯卿愣了愣,顯然沒想到這一層。
“卿性格貴在耿直忠誠,卻也輸在了耿直忠誠。”楚雲間微微搖首,“可惜了。”
若夏侯銘再聰明一點,就能取代沈澤成爲他的左右手。
這樣的夏侯銘,只能作爲一把利劍使用,卻無法成爲他的軍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