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在黑暗的地牢裡已不知流淌了多少個日夜,直到她果真如君天瀾所願望的那般,在來年的春日,懷上了一個孩子。
君天瀾才終於把她接到了府邸裡。
而此時,君天燼舉傾國之力尋找姬如雪,耗時數月,卻始終沒有她的消息。
他越發狂躁。
就在這時,他的寢宮之中,神秘地出現了一隻木箱。
沒有誰知道那隻木箱是如何出現在他寢殿裡的,它就那麼突兀地擺放在圓桌上,古樸的黑色木質,泛着詭異的暗光。
在看見那隻黑木箱時,君天燼的心跳得很快。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就好像木箱中裝着什麼東西,與他血脈交融,性命攸關。
他上前,打開了木箱。
箱子裡,裝着一個嬰兒。
小小的一團,蜷縮在木箱角落,已然死去多日。
是個女嬰,有着銀白胎髮,和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膚。
四周的一切,在這一刻忽然寂靜起來。
君天燼靜靜盯着那個女嬰。
強烈的血脈相連之感,令他清楚地意識到,這是他和師姐的女兒。
原來師姐在離開前,就已經懷上了寶寶……
可如今,這個還沒有長大的寶寶,似乎是被人活生生從母體裡剖出來,然後送到他寢宮中的。
不知怎的,此刻,他竟然出奇地平靜。
他溫柔地抱起那個永遠沒有辦法睜開眼的寶寶,輕聲道:“你孃親呢?”
回答他的,是寂靜。
男人伸出手,輕柔撫過寶寶雪白漂亮的睫毛。
他記得師姐曾說過,她想給他生一個小女兒,然後一家三口一同離開鎬京的皇宮,回到鬼市,過幸福而單純的生活。
顧欽原不知何時進來的,他挑眉,疑惑地望了眼君天燼手中的女嬰,又看向木箱。
木箱底部,靜靜躺着一封信。
他拆開來,輕聲讀了出來:
“她很堅強,即便被活生生剖出腹裡的寶寶,也依舊掙扎着要保護她的孩子。二十天內,來西郡焚城,用你的命,交換她的命。”
他念完,忍不住皺眉,“寫信之人是誰?姬如雪難道在他手上?”
君天燼卻彷彿並沒有聽見他的話。
他恍惚地抱着寶寶,失魂落魄地離開寢殿,一路走到御花園裡。
三月春陽正好,園中羣芳鬥豔。
枝頭鳥雀聲聲,就連空氣裡,都瀰漫着獨屬於春日的甜香。
他在一叢牡丹前跪下,用十指慢慢刨了一個坑。
泥土裡攙着碎石子。
十指指尖磨出了鮮血,他卻渾然不覺。
他抱起寶寶,笑得溫柔,“天有神明,佑我孩兒……你叫佑姬,叫君佑姬,好不好?”
女嬰緊閉雙眼,渾身冰冷。
君天燼低頭,細細親吻過她從未睜開過的眼睛,親吻過她稀疏的眉毛,親吻過她圓圓的小鼻尖,親吻過她泛着烏青色的脣瓣。
“我的佑姬生得真好看,若是長大,也不知誰有福分,迎娶我的小公主?”
他笑着流淚。
須臾,他不捨地把她放進了泥坑中。
然後又捧起泥土,沉默着慢慢填滿泥坑。
做好這一切,他站起身,打量這個小小的墳冢。
墳冢四周是怒放的牡丹,國色天香,熙攘繁華。
枝頭的小黃鸝聲聲不歇,歌唱着春日的熱鬧。
權傾天下的帝王,孤獨失敗的父親,在這花團錦簇裡,突然“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他俯着身子、低着頭,雙掌深深摳挖進泥土裡。
淚水滿溢而出,滴落在小小的墳冢上。
“對不起……對不起……”
他哽咽出聲。
入夜。
鎬京城突然調集了千軍萬馬,準備開赴西郡。
年輕的帝王身着細鎧,騎在高頭大馬之上。
狹長的丹鳳眼寫盡滄桑,他的兩鬢,已是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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