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元會當天,張茉雨按照之前的約定,早早就乘坐馬車來到黃玉齋外接白靈兒。
車伕是禮部尚書府中身手高強的侍衛,馬車兩旁還站着兩名丫鬟。
白靈兒一席煙雲蝴蝶裙,雲發盤成美麗的髮髻,插着一支木簪子,略施淡妝,盈盈跨出院落。
若不知她的出身,僅看她這番氣度,定會誤以爲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
“你小心點,千萬不要與人發生衝突。”劉孜在她上車前,再次提醒,這是他今天說的第N+1次了。
“遵命!”白靈兒笑嘻嘻的應承下來,“你快別說了,你沒說膩,我的耳朵都快聽出繭子,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婆,話怎麼那麼多?”
他是在關心她好嗎?劉孜有些無奈,他就怕白靈兒一時衝動,腦子短路,在尚元會上得罪哪家的閨秀,被人惦記。
能出席尚元會的,要麼是名門淑女,要麼是身份尊貴之人特邀參加聚會的友人。
白靈兒明顯屬於後者。
揮手道別家人後,她遲疑地看着馬車下方雙腿跪地,想用後背當做凳子,讓她踩着上車的侍衛。
她不曉得別人怎麼看這種做法,反正,她做不到心安理得的去踐踏其他人的尊嚴,拜託劉孜拿了把矮凳出來,踩着上車,挑簾進了車廂。
還等着她踩上來的侍衛愣怔地望着漂浮的簾布,心裡有些動容。
這次尚元會舉辦的地點在太子的行宮,位於京城外北面的山頭,那裡因有一處天然瀑布,而被帝王在多年前下旨依瀑布而建了這座行宮,取名——華雲宮。
馬車正朝着那處不緊不慢地駛去,穿梭過人羣接踵的市集,出了城門,沿官道要走上好幾里路。
尚元會只有閨中女子方可參加,男子不得陪同,更不許到場,莫長歌安排了隱衛在暗中保護白靈兒,不願她有半點閃失。
“待會兒到了行宮,你要跟緊我,不小心會迷路的。”張茉雨溫聲細語地給她說着到了行宮後要做的事兒,希望她能做好心理準備。
“嗯,”白靈兒乖巧的笑着,“我會寸步不離的跟在你後邊,保證不亂跑。”
“不過你也別太害怕,今天去的名門千金,你大多都認識,她們很多人都去你店裡買過美容藥。”如今京城中,哪戶人家沒買過美容藥,定會被人嘲笑。
“這得多虧你和你娘,要不是你們幫我打響名氣,哪兒會有這麼多客人上門?”白靈兒很清楚,張茉雨母女倆在暗中沒少替她宣傳、造勢,這份恩情,她一直記着的,不曾忘記過。
“瞧你說的,是我該謝你纔對,”張茉雨搖搖頭,擡手摸了摸臉頰,如今,她的臉上已感覺不到那些凹凸不平的傷疤,反而如羊脂般柔嫩順滑,“這都是你的功勞,真的,我每天醒來照鏡子時,都會掐掐自己,害怕這僅是一場夢。”
曾經她的屋中連一塊銅鏡也沒有,就連碗筷,也都換成不會反光的陶瓷碗。
那樣悲慘的歲月,是張茉雨心裡的一道疤,她忘不了,也不敢忘,正因爲此,她對白靈兒纔會發自內心的感激。
“怎麼會是夢呢?現在的你啊
,可漂亮了,走到街上,絕對能迷倒好多人。”白靈兒俏皮地衝她眨眨眼睛。
張茉雨被她古靈精怪的模樣逗樂,銀鈴般美妙的笑聲從紅脣中滑出。
遙想初次見面時,她自備又膽怯,哪兒有今日這般燦爛的笑靨?
白靈兒很得意,她十分享受這種滿足的感覺,自己親手配置的藥,能讓人重生,讓人快樂,她沒有理由不高興。
兩人說說笑笑間,馬車已到了行宮外。
巍峨的殿宇被羣樹環繞,綠樹成蔭,如同一片綠的海洋,明媚的陽光從頭頂上揮灑下來,行宮頂部的琉璃瓦片,被映照得五光十色,灰牆外圍,有大批宮中調派而來的御林軍把守,爲這美麗舒適的地方增添了幾分嚴謹。
白靈兒率先下車,拍拍衣袖,伸手將張茉雨也牽了下來。
她們倆來得不算晚,尚元會還沒有正式開始,太子妃也未到場,後花園裡,百花齊放,璀璨的金菊被咖喱色的柵欄圍着,花瓣迎風招展,一些先來的千金們正聚在花園中談笑風生。
“李小姐,遲小姐,周小姐……”白靈兒挨個與認識的人主動打招呼,這些都是她的客人。
“姑娘,你看她那副得意的樣,不知道的還以爲她多受歡迎呢。”紫夜帶着一名丫鬟,順着幽靜的林間小道過來,還沒走近,就見着白靈兒同衆千金和睦相處的一幕,步伐一頓,丫鬟忍不住出聲抱怨。
紫夜黯然攥緊了拳頭,心中充斥着不甘的憤怒。
憑什麼?她在京城混跡多年,這些名門閨秀對她從不曾有任何的好臉色!憑什麼她白靈兒,區區一個農家女,卻能輕易得到這樣的禮遇?
鍼芒刺背的感覺引起了白靈兒的警覺,她驀地轉過頭,剛巧撞上紫夜沒來得及收回的目光。
眉頭微微擰起,轉瞬又鬆開,朝她展顏微笑。
她不喜歡紫夜,一如紫夜不喜歡她,但至少在面子上,總得做足,不能被人抓住毛病。
論逢場作戲,紫夜也是個中翹楚,她擠出一抹嫵媚的笑容,算是同白靈兒打招呼。
“她怎麼也來了?一個風塵女子,有何資格參加尚元會?”二品威武將軍府中的嫡出千金不屑地說道,並未特意壓低聲音,似乎是在故意說給紫夜聽。
白靈兒眼觀鼻鼻觀心,打算遠離女人的戰爭,做圍觀的醬油黨。
“主人,”正當她做好看戲的心理準備時,紅紅遲疑地冒出一句話,“人家好像感覺到了靈火的氣息。”
“什麼?”白靈兒驚呼出聲。
“怎麼了?”張茉雨及她身旁的幾名女子紛紛朝她投來注目禮,不明白好端端的,白靈兒怎會失態驚呼。
她訕笑一聲:“沒事兒,我沒見過這種話,有些好奇。”
指了指花圃中黃橙橙的月季,用無知來掩飾自己方纔的失態。
不能怪她啊,紅紅突然說出爆炸性的消息,她怎麼可能平靜?把幾位大家閨秀糊弄過去後,白靈兒纔在腦海中與紅紅接着交流:“你確定嗎?靈火在哪兒?”
難道華雲宮裡藏有靈火?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皇室中人居住的地方,有什麼奇
珍異寶都不稀奇。
“人家絕對沒有感應錯,好奇怪呀,人家從沒碰到過這種事,明明能感覺到它的氣息,卻沒法找出位置。”感應若有似無,好像被什麼東西隔着,不能明確的探知到。
靈火是天地火種,由大自然所醞釀,在經歷過無數年的歲月洗禮,纔會萌生意識,變成活物,它們之間彼此是能感應到的,按照常理來說,只要稍微接近,就可以準確鎖定彼此的位置。
但這次,紅紅卻遇到了難題,只能求助裝啞巴裝了好多天,沒吱過聲的白蓮。
“喂,死冰塊,你不是很厲害嗎?快幫主人找找。”
“……”迴應她的是死一般的沉默,白蓮從不會搭理這麼粗暴的要求。
紅紅覺得自己被他故意無視掉了,嗷地大叫一聲。
白靈兒沒有內視,沒看見在她丹田的靈臺上,那團紅色的火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撞向了身旁的小夥伴,好像在同它打架。
“紅紅?紅紅?”白靈兒叫了兩聲,正與白蓮打得死去活來的紅紅沒功夫迴應她。
她只能暫時將靈火的消息壓在心裡,等過一會兒再詳細問問。
“白老闆,聽說你這次是受了太子妃的邀請,纔有資格參加尚元會。”紫夜信步走來,直挺挺走到白靈兒身前,笑若春桃一般,可嘴裡說出來的話,卻滿是諷刺,似是在嘲諷她是靠着綁緊別人的大腿,才能出入這種場合。
張茉雨擔憂地看着白靈兒,不知道她能否應對這樣的挑釁。
“是啊,我只是一個商人,能得到這等殊榮,三生有幸。”白靈兒以退爲進,貶低自己,巧妙化解了紫夜的軟釘子。
口齒果然伶俐。
紫夜眸光一暗,接着又問:“說起來,最近京城裡有一則傳聞,不知白老闆可有聽說過?”
“我成日忙着做生意,對八卦不太在意,消息自是沒有紫夜姑娘靈通。”白靈兒一臉憨厚,活像沒察覺到紫夜在挖坑想把自己引進去。
人都喜歡同情弱者,與紫夜主動的挑釁相比,她的憨厚,反而更得這些名門閨秀的喜歡,不禁對白靈兒的好感值又往上加了幾分。
“呀,難道白老闆竟孤陋寡聞到這種地步了嗎?前幾日清風樓的事兒,你居然不知道?”紫夜故作驚訝,然後裝出說錯話的樣子,“瞧我,怎麼說起這事兒了,這可是白老闆的家事,我本不該多嘴。”
你妹!把話說了又來掩飾,她好意思麼?
白靈兒心裡有些堵,臉上卻笑得更加燦爛:“清風樓?那是什麼地方?茶室嗎?”
紫夜臉色一僵,她是真傻還是在裝傻?噴火的目光緊盯着白靈兒,她一臉無辜地回視。
兩人間硝煙味瀰漫的氛圍,讓人想不注意都難。
好在太子妃及時到場,打破了這僵持的氣氛,在她身後,是一席盛裝,如公主般華貴、優雅的上官玉。
兩人結伴走來,衆人當即屈膝行禮。
論身份,在場沒有任何人比得上她二人尊貴,太子妃就不用說了,上官玉雖說是外姓王的血脈,名字好歹也記在了玉蝶上,自是與公主同等尊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