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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要看她乖不乖,若還想打你的主意,我還是不饒的。”裴謝堂嘟着嘴:“你是我的,誰都不準搶。”
“她們也搶不走。”朱信之輕聲說。
這話真的好聽,裴謝堂眉開眼笑的將頭枕在他的胳膊彎:“是啊,鳳秋就是我的,誰都搶不走。鳳秋,你真好,我真的想跟你一輩子走下去,花好月圓,生兩個孩子,出門時你牽一個,我牽一個,誰也不能將我們分開。”
是的,他很好。
若是沒有宣角樓上的那一杯毒酒,不管這人給過她多少委屈,她都是存了要一輩子跟這個人一起走下去的心思的。她一輩子都是個很有原則的人,爲了這個人,算是連顏面都不要,堂堂一品郡主,巴巴的倒貼給他朱信之。她見過美姨生孩子,美姨死在了產房,她發過誓言,一輩子都不給任何人生孩子,可是曾經爲了這個人,她想要一雙兒女。
一個男孩,長得像自己;
一個女兒,長得像他。
這纔是真正的融爲一體。
後來,這個夢碎了。是被啷噹作響的鐵鏈震碎的,是被他冷漠的眼神捏碎的,是被那一杯毒酒——潑醒的。
如今她還活着,她只想要要回屬於自己的一切,爲裴家正名。
朱信之沒有看到她的神色,她靠在自己的頭上,暖暖的皮膚瞥着他的手腕,說不出的悸動,方纔這人種種可恨的形容又都如過眼雲煙一般消散了。
他拿裴謝堂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現在也沒人能把我們分開。父皇下了聖旨,你會是淮安王妃。我這一輩子只想要一個妻子。”朱信之輕輕笑着:“府裡不會有別的女人,就不會有人跟你搶。”
“不想納妾?”她笑。
朱信之緩緩搖頭:“有一個你,都夠我頭疼一輩子,哪裡還敢多來幾個?”
裴謝堂將整張臉都蒙在他的袖中,淡淡的香味傳入鼻腔,她的聲音悶悶的:“鳳秋,你要記住今天說的話。要是以後你敢對不起我……”
“你待如何?”朱信之挑眉。
裴謝堂揚起頭:“你要是敢對不起我,你就別怪我做事果決。你若是擡了別的女人入府,她左腳進,我就打斷她的左腿;她右腿進,我就打斷她的右腿,再給她不人不鬼的丟出去。至於你……哼,我可兇啦,我要把你捆起來,裝在木箱子裡,走到哪裡都帶着,讓你一睜眼就只能看見我,閉上眼睛還只能摸到我,想都別想玩個新鮮。”
朱信之聽得心口一動,低頭看她:“這麼憎恨的話,爲什麼不直接殺了我?”
她傾身上前啄了啄他的脣:“還能爲什麼?我捨不得。”
彷彿有一團煙花在胸口怦然炸開,渾身上下都帶着顫動。她的模樣比煙花還絢爛,一下子印在了心裡。
朱信之的雙手猛地一收,將她摟進了懷裡。
從朱信之的書房出來時,兩人並肩走着,十指緊扣,像極了一對甜蜜到頭的戀人。陳園園已經跑遠了,早就衝出了淮安王府不知去向,裴謝堂也不擔心她會走丟,長天等人做事都有分寸,人是從書房裡哭着跑出去的,爲了不出事牽扯到自家王爺,兩人鐵定會緊緊跟着,說不定這會兒陳園園已經趴在滿江庭的房間裡哭了。
“我送你的畫兒呢?”裴謝堂走着走着,忽然想了起來,她今日送畫兒是假,想看朱信之有沒有信守承諾將自己的畫兒裝裱纔是真。
朱信之點點頭:“已經裝裱好了,放在庫房裡了。”
“掛起來。”裴謝堂小跑着往清風居里衝去:“掛在這裡。你一睜眼就能看見我,每天晚上還要看着我睡覺,多好!”
她擡手指着牀頭對着的牆壁,笑得格外調皮。
朱信之扶着額頭:“我半夜驚夢,一個晃眼看錯,還以爲是兩個鬼怪在牆壁上,會害怕的。”
“不會啊,你要是害怕,可以抱着我。我反正都誰在你旁邊的。”裴謝堂大言不慚的拍拍他的肩膀,將人往自己的胸.前一攬:“王爺放心,我這個人膽子特別大,我不怕鬼,任他是怎樣兇殘的鬼怪,見了我都得退避三舍。”
她是戰場殺伐之人,身上的血腥氣比鬼還重,哪個鬼敢靠近她?
朱信之撲哧一笑:“的確膽子大。”
尋常女子有哪個有她的本事?當街調.戲他,還敢公然對他摟摟抱抱,不說膽子,就臉皮夠厚,也能嚇退不少妖魔。
“那就這樣說定了。”裴謝堂又風一般的跑了出去,朱信之聽見她在院子裡喊:“孤鶩,快去庫房把我的畫兒找出來,再拿點鐵釘來。”
等裴謝堂終於折騰完了自己的畫,已經是正午了。
四月的太陽漸漸有些毒辣,朱信之不願讓她在大太陽下暴曬着回府,留着她吃了午飯,才讓馬車送她回去。
這邊裴謝堂剛轉身,就有一輛馬車停在了淮安王府門前。
“停下!”裴謝堂見那輛馬車上印着一個“孟”字,不由自主的讓車伕將車停在不太顯眼的地方,自己掀開簾子往外看。
只見從馬車上下來一個年約六十的男人,國字臉,微微有些發白的鬍鬚,一頭髮髻也是半白,不過,出乎人意料,他的精神頭顯得很好,一雙眼睛精光矍鑠,令人不敢仰視;渾身透露着上位者的威嚴和顯赫,尋常人更不敢與他相交。
這人裴謝堂自然是認得的。
一品國公,當朝宰相,太子太傅,陛下的大舅子,無數的尊榮家在他一人身上,這人就是孟貴妃的親哥哥孟蜇平。
當今太子早早就被定下來,各位皇子之間沒什麼可以爭執的,後宮之中,皇后和宣慶帝的幾個妃嬪都相處得很好,從沒發生過什麼爭寵事件。因是東陸剛剛建國不過二十五年,正是從戰亂中休養生息的時候,文武權臣也都明白,只有齊心協力,東陸纔不會在戰亂中爲其他國家所吞滅,有國有家,爲了國家,是切切不可內戰的,故而這些年來,上下一心,齊力並進,連帶着妃嬪們身後的家族也大多相處良好。
孟蜇平身爲宰相,這些年來一心輔助宣慶帝,上下羣臣對他很是敬服。
他曾經教導過朱信之學習,按照道理來說,兩人關係親近,上門拜訪也沒什麼不好。
但恰恰就是這個,成了問題最大的所在。
朱信之此人,自幼得名師教導,學全了忠孝仁義,對待自己的師長是十二萬分的尊敬,孟蜇平曾是他的老師,那就一日爲師,終生爲師,在朱信之的人生裡,只怕一次都沒有過老師上門拜訪自己的事蹟,一向都是自己去拜訪老師。
今日反了過來,就說明出事了。
而且,一定是大事!
會是什麼?
裴謝堂盯着孟蜇平進去淮安王府的背影,一時間想不明白。
此時淮安王府中,朱信之還沒走遠,聽下人說孟蜇平來了,急忙折身出來,躬身見禮:“老師,你怎麼來了?”
“我從宰相府出來,路過你的門前,想來同你說幾句話。”孟蜇平捋着鬍子,含笑滿意的看着朱信之:“信之,你這是剛剛從府外回來?”
“不是,是有個好朋友來了,我送送她,沒有打算出去。”朱信之輕笑,想到裴謝堂,臉部柔和了很多:“老師從來不到淮安王府,說是爲了避嫌,怕旁人議論我今日的功勳是因爲老師的關係,今日怎麼破了例?”
“是送謝家三小姐嗎?我方纔過來,看到謝三小姐的馬車了。”孟蜇平呵呵笑道。
朱信之低頭默認。
孟蜇平便呵呵笑道:“好,很好,你這麼多年都是一個人,雖說是爲了咱們東陸,但終究是辛苦。你是皇子,將來開枝散葉,於社稷而言也是一件好事。我原本還擔心你一個人落落寡歡,上次還向陛下建議,是時候給你挑選一個王妃。當時陛下沒有同意,也幸好他沒同意,不然,我可就亂點了鴛鴦譜,信之會怪我的。”
“老師都是爲了學生好,我怎麼會怪。”朱信之請他在書房坐下,親自爲他斟茶。
孟蜇平喝茶一貫很挑剔,只喝滇州上供的毛尖,別的,任他是多名貴的茶葉,都不願意沾一口。朱信之府中還有上一回宣慶帝賞賜下來的毛尖,正好拿來待客。
孟蜇平喝了一口,由衷讚道:‘這真是好茶葉,今年滇州那邊的毛尖產量不高,上供給陛下的就三罐,想來陛下留了一罐,太子爺得了一罐,我原本還想着趁着辦好幾件大事,向陛下討要了來,想不到陛下已經上給了你,可惜,真是可惜,如此好茶葉,竟然跟我一點緣分都沒有。信之啊,你的口服真是比我強太多。”
“老師喜歡,一會兒帶走就是。”朱信之笑着抿脣。
他對茶葉的偏好沒有太多執念,只要好喝,並不挑剔。
孟蜇平也不跟他客氣:“既然如此,就給我包起來。信之對老夫是真好,老夫領情。”
朱信之又給他斟了一杯茶,這才問道:“老師今日來淮安王府,應該不是爲了向我討要這一包茶葉的吧。”
“我聽說,你向陛下請了聖旨,要徹查冉成林貪污一案,是不是真的?”孟蜇平端着茶杯聞着茶葉的清香,慢悠悠的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