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8-12-10 14:06:11字數:3135
這之後,裴謝堂在宮裡呆了下來。
得了鵰翎弓,又得了曲雁鳴送來的箭羽,裴謝堂的日子也不覺得很無聊。她在宮裡沒有什麼約束,曲貴妃有自己的習慣,起來後就到中宮去定省,從中宮回來後,她回到小佛堂去待一會兒,抄抄經文,一上午就過去了。中午時分用了午飯,她要帶着婢女們到御花園去走走消消食,一去就是一個多時辰,等再回來開始歇午覺,等午覺醒來,曲貴妃會讀讀書、刺刺繡。之後,用了晚飯後,曲貴妃如果沒什麼大事,會早早睡下,等待新的一天。
這樣的日子,對裴謝堂而言簡直是無趣。好在曲貴妃知道她的性子,除了晨昏定省要她跟着去,其他時間就由着她的性子來。
第一天,裴謝堂略有些不習慣。
她起來得早,先打了一遍拳法,又舞了一遍刀法後,曲貴妃起來,兩人一同去中宮。
她的身上有種朝氣,曲貴妃看着她笑:“成陰到底是年輕,精神氣看着是真好,我跟你一般年紀的時候,身體沒有你這麼好。”
“那是母妃有福氣。”裴謝堂回說話:“從前母妃還在曲家時,兄長們都疼着您。等嫁了人,夫家又疼您,您不受苦,自然就少些鍛鍊。”
曲貴妃咯咯的樂:“你這張小嘴真會說,不怪會將信之哄得團團轉。那孩子啊,從小就不愛說話,你都不知道,我從前還總擔心他是不是不喜歡女孩子呢。”
曾經有一次,她等不及時,朱信之入宮後,她問朱信之:“兒啊,你是不是有什麼特殊感情不便啓齒。你跟母妃說說,母妃不會歧視你的。”朱信之滿面不解,她咳了咳,就說:“你的意中人要是跟你一樣的男子,那也沒關係,你帶進宮來給母妃看看,母妃不告訴你父皇。”
當時朱信之一杯水差點就嗆到了肺裡去,直咳得滿臉通紅。
她鬧了這麼一個笑話,自然對兒子的事情越發的不敢過問。
尤其是泰安郡主裴謝堂的那一出。
當時她久等朱信之娶妻等不到,裴謝堂出生好,相貌好,才能好,就是性情張揚一些,她也覺得挺不錯,尤其是裴謝堂對朱信之還掏心掏肺的,她覺得難得,故而一度將裴謝堂當成是未來的兒媳婦,總想着兒子就算暫時不習慣裴謝堂,等日子長了,他自然知道哪個對他是真心的,會被打動。結果……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剛見到謝成陰的時候,曲貴妃就想,這個女孩樣貌性情皆不如裴謝堂,到底是哪兒打動了自己的兒子呢?
眼下,這個答案真清晰啊!
說情全憑一張嘴,果真是在所不假!
曲貴妃很感嘆。
裴謝堂見她高興,那好聽的話兒更是不帶喘氣的,一連串的說了出來:“母妃白擔心了不是?王爺從前是覺得這世上的女人,除了母妃都很一般,故而才懶得找,畢竟跟母妃差太遠,他看着鬧心不是?這不拖得時間長了,深更半夜跟我一遇上,夜色朦朧罩住眼睛,王爺一個不留神,就被我坑了。”
“你也很好。”曲貴妃笑:“我看得出來,信之很喜歡你。”
不顯山不露水,有時候是一件好事。
從巴巴送人到宮裡來躲避禍患,曲貴妃就知道,自己的兒子這一次是真的動了心的。
裴謝堂抿脣:“還是比不上母妃。王爺送我入宮來,其實除了想讓我多陪陪母妃,就是讓我多跟母妃學習學習。”
“你啊你!”曲貴妃越發高興。
兩人有說有笑到了中和宮,陳皇后已梳洗裝扮完畢,她們是來得最早的,見了禮後,陳皇后賜座,對裴謝堂的態度不冷不熱:“淮安王妃這一次入宮來,聽說是要長住?”
“回皇后娘娘,不是長住,只是小住幾日而已。”裴謝堂低頭不說話,這種時候,自是長輩們說話的時間,曲貴妃替她回答了。
陳皇后頷首:“雖說是小住幾日,也需跟陛下知會一聲。”
“已跟陛下請了旨意,陛下同意了。”曲貴妃抿脣,淡淡的說:“這事兒都怨臣妾,臣妾近來總是心生不寧,噩夢連連,信之擔心,這才讓他的媳婦兒來宮裡陪陪我這個老婆子。其實,耽誤了他們年輕人也不太好,臣妾心裡惶恐。”
“年輕人分開久了,確實不妥當。老五家裡還沒個一男半女的,爲皇家開枝散葉的事情,你要上點心。”陳皇后訓話。
曲貴妃順從的應了一聲:“是。”
“如今淮安王府裡只有成陰一人,着實冷清了一些,等過些日子,我再跟陛下請旨,讓他給信之賜兩個側妃。”陳皇后沉吟了一下,又道。
曲貴妃低垂眼皮,遮蓋住不喜,語氣略有些僵硬:“這個,讓陛下斟酌吧,妾身並無意見。”
裴謝堂倒是一點都不生氣,相反,她笑容很大,很開心的模樣。
這表情讓陳皇后一凝。
這事兒她並非一定要在這時候提起,故意在裴謝堂跟前說,也是想要讓裴謝堂着急吃醋,最好在自己跟前露出些不敬來,她便能在此處上做點文章。結果,這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難道,對於旁人要給自己的夫君塞幾個女人這種事情,她一點都不生氣?
除非……
陳皇后眼波一凝,帶了幾分瞭然的看着裴謝堂。
難道……淮安王妃根本不喜歡朱信之?
她心中飛快的盤算起來。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聽說,謝成陰在嫁給朱信之之前,跟一個商戶,名叫高行止的關係好得跟穿一條褲子似的。謝成陰出嫁,家中只給了二十八擡嫁妝,那高行止卻不顧一切的給她湊了五十四擡嫁妝,足足壓了淮安王府送去的四十八擡聘禮一籌,賺足了顏面。這事兒在謝成陰三朝回門時被她的親姐姐說了出來後,就一直傳得沸沸揚揚。
這真有點意思。
先前太子去參加朱信之的婚禮,回來時說,朱信之寵這位王妃是寵愛得很,那麼冷心冷情的一個人,是親自抱了人進門的,一步都沒捨得讓新娘子走。
兩人成婚後,王爺無論走到哪裡,大多都跟王妃形影不離,連帶着上次被無知的百姓圍攻,爲了謝成陰能吃上一口熱乎乎的糖炒栗子,朱信之不顧風險也要出府門去買,這份深情,旁人看了都說癡心!
陳皇后笑,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太好了。
她轉了態度,溫言問裴謝堂:“成陰來宮裡,住得還習慣嗎?宮裡不比在自己家裡,規矩多,人也多,事情也多,你還應付得過來嗎?”
“回皇后娘娘。”裴謝堂笑得梨渦盪漾:“宮裡規矩雖多,但一切有很有章法,按照章法來,也不覺得繁瑣。再說,皇后娘娘關懷,母妃又照顧,兒臣過得很開心,習慣!”
她是極其會說話的,連朱信之都能哄得開懷,自然也哄得陳皇后通體舒泰。
陳皇后越發和煦了三分:“好,好,習慣就好。”
話匣子就此打開,陳皇后便問了一些關於武舉考試的消息:“瓊林宴你也在,說是武舉狀元,馬上就要到分科定位的時候了,你有沒有想好要到哪裡去?”
“還沒想好。”裴謝堂答。
她心中自有打算。
按照這個事情的發展走向,她註定是再也不能進入這官場了。她如今已是淮安王妃,身居高位,不適合在拋頭露面領兵打仗。等此間事情全部了結,她要麼身敗名裂隱世不出,要麼遠走他鄉改頭換姓,什麼武舉狀元,那不過是爲了完成自己目標的一個棋子而已——沒有武舉狀元,她進不來瓊林宴,沒有瓊林宴,她何談開展後續這些東西,扳倒陳家?
至於之後的職業規劃,確確實實不在裴謝堂的考慮中。
陳皇后聞言卻是大喜。
沒想好,就是最好的消息!
她越發肯定了心中所想,頷首道:“沒想好也沒關係,信之那邊疼你,定然會爲你考慮的。再則,他在西北軍中,你以後少不得也要隨軍吧?”
“兒臣聽從父皇的安排。”裴謝堂沒答應,搬出了萬能的答案。
陳皇后更高興了。
她彷彿找到了另一個打擊朱信之的路,興高采烈的問起裴謝堂比武場上的事情來。三人說了一會兒的話,其他妃嬪也來請安了。宣慶帝的後宮人不多,因明日後裴謝堂可以不用再來,她自然一個都沒記住,只記得跟曲貴妃素來交好的洛賢妃。
從中宮出來,洛賢妃陪同,見到謝成陰,她很高興:“成陰一轉眼都長這麼大了,上次遠遠看見我就想跟你說會兒話,可惜,時間倉促,也沒那個機會。這次在宮裡多住幾天,時常來我那兒走動走動。你認得我兒朱綜霖吧?我可聽說,你小時候曾將他打得滿地求饒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說着幸災樂禍的笑起來,似乎兒子被人收拾了,她樂見其成。
裴謝堂見到她也很高興。
從前宮裡真心歡迎她的地方,曲貴妃的慶林宮都要排第二,排第一的自然是洛賢妃。
朱綜霖跟裴謝堂的關係好,洛賢妃的麒麟宮,裴謝堂也是長期走動的地方,洛賢妃性情疏闊,同宣慶帝認識時,她女扮男裝行俠仗義,骨子裡很想當俠女。她脾氣跟裴謝堂相投,又恨兒子不成器,對裴謝堂儼然是當自己的親女兒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