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皇上的心思你別猜

明黃色的衫子在門口,格外顯眼,在皇宮裡能穿明黃色衣裳的,也就只有一個人了。

明媚不敢怠慢,趕緊跪了下來行了個大禮:“臣女柳明媚見過皇上!”

徐熙大步走了過來,站在明媚面前,這位十小姐倒是個機靈的,反應如此迅速,只消一眼便知道他的身份。見她跪在地上,身子顯得特別瘦小,低着頭,也看不出長相來,於是朝明媚微微頜首道:“平身罷,不必多禮!”

站了起來,明媚也不敢直視徐熙,只是偷眼看了看,見他面容消瘦,看起來身子不大好,嘴角微微的偏了幾分,該是上回那小中風留下的後遺症。處於醫者父母心的角度,她還真該伸出手幫他診把脈,可對方的身份不是普通人,是那高高在上的皇上,自己可不能衝動行事,指不定就將整個柳府撘進去了呢。所以明媚只是靜靜的垂手站在那裡,低頭望着自己的腳尖,一句多話也不說。

“旻兒,剛纔朕進來的時候,你和柳家十小姐在說什麼呢?好像說得挺投機?”徐熙看了看拿着一張畫站在那裡,滿眼興奮的徐玟旻,心裡也是高興,多久不見旻兒這麼開心過了?轉眼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明媚,心裡暗自琢磨,這個十小姐可真不一般,才和旻兒相處這麼一會,就和他如此投契!

“父皇,你看!”徐玟旻把那張透視圖遞了過去:“這是十小姐幫我出的主意,我覺得很好,父皇以後歇息起來會更舒服了。”

徐熙看了看那張圖,畫畫的風格似乎和大陳的畫風迥異,可奇怪的是,那圖能讓人一眼就看出作畫人的心思,設計是看得透透兒的。他再仔細看了看那圖上的兩樣東西,一張軟榻,一張躺椅,每一件都獨具匠心,是他從未見到過的設計,徐熙大爲訝異,看着低頭站在一旁的明媚道:“十小姐,這是你畫的?”

“回皇上的話,確實是臣女畫的。”明媚雙手交疊在前邊,不敢擡頭,只是低聲回答,聽說皇上十分好色,她可不敢保證自己的容顏會不會入了他的眼。

“十小姐竟然如此聰慧,看來柳家真是教子有方,兒女個個都是好的!”徐熙見明媚一直低着頭,沒有擡起來過,之間鬢髮間的簪子亮晶晶的閃了閃,心中好奇:“十小姐,擡頭讓朕看看。”

明媚無奈,只能擡起頭來,與徐熙的眼神撞到了一處,見他臉上的神色似乎有異,心中一咯噔,趕緊找些話題想將他的注意力引開。見徐熙手中還拿着畫紙,微微一笑道:“皇上,哪裡是臣女聰慧,臣女是被四殿下對皇上一片孝心感動,也是託了皇上的福分,突然得了個主意而已。皇上,您是不知道了,在家中,祖母都嫌我愚笨不堪呢,皇上讚譽太過了些,臣女不勝惶恐。”

聽着明媚的回答,徐熙心裡更是讚賞,這位柳府的十小姐,可比她姐姐柳側妃聰明多了,應對得體,進退得宜。她的容貌也是分外娟好,瞧着他心中微微一動,但他轉眼便看到了站在明媚身邊的徐玟旻,一雙眼睛裡充滿着快樂的神色。

自從明妃過世以後,他鮮少見過旻兒這般真心的笑容,看來這位柳家十小姐很是得旻兒滿意。忽然間,一個念頭在徐熙腦海裡出現了,那念頭一出現,似乎便和發了芽的種子一般,飛速的增長着,眼見着就要成形了一般。

“十小姐,朕今晚請侍衛把你請到明月宮裡來,卻是有一事相求。”徐熙看了看明媚那秀美的面容,窈窕的身子,心裡雖然還是有點不相信她真的有那如神的醫技,可眼前那張畫又讓他有了點信心:“朕的皇兒出生以來就體弱多病,聽聞十小姐醫術了得,想請你幫他診脈看上一看。”

原來是這樣,明媚提着的一顆心放了下來,只要不是讓自己給他看病,這樣便要輕鬆多了。但旋即她又有些警惕,這皇上也有些古怪,給四皇子看病,直接宣她來明月宮便是,非得這麼大半夜的把她點了穴道擄了過來,其中肯定有什麼名堂。

低頭望着主殿那黑沉沉的水磨花崗石,明媚心中一片混亂,這裡邊究竟有什麼原因?難道……這一切和當年明妃之死有關係?忽然間,她的眼前閃過一絲光亮,就像走進死衚衕的人突然看見了亮光一般,心裡然有了一個答案:皇上在意的人是四皇子徐玟旻!只有這個答案,才能很好的解釋爲什麼這麼多年皇上遲遲不立太子這個問題。

第一,徐玟旻年紀還小,第二,徐玟旻身後沒有勢力,第三,皇上現在還沒有找到如何才能將徐玟旻立爲太子的方法。自己父親柳元久被皇上賜了任兩部侍郎,可能也是皇上拉攏父親的一種手段,想要替這位四皇子找些幫手。

“十小姐,你在爲難什麼?”徐熙看着明媚臉上不斷變幻的神色,有些不悅:“難道十小姐是在怪朕沒有親自去請你?”

明媚猛的一驚,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未回答徐熙的話,趕緊行了個禮道:“中醫注重望聞問切,臣女方纔是在察看五四下的臉色,四殿下看起來身子弱,應該是胎中就帶了些毛病,待臣女幫四殿下搭脈以後方知原因。”

徐熙點了點頭道:“如此,就有勞十小姐了。”

春月姑姑端着一張錦緞團凳走了過來:“十小姐請坐。”

明媚看了看那姑姑,一張鵝蛋臉,麪皮白淨,一雙杏核眼兒,只是因爲上了些年紀,眼角有了褶皺,但怎麼看都覺得她年輕時也應是一個美人。這樣一個人,關在這深宮陪着五皇子過了那麼多年,青春都浪費在這裡,如花的歲月淡淡凋謝成一片枯萎的記憶,不知道她心裡有沒有怨言。

坐了下來,伸出手搭到徐玟旻的脈門上,須臾,明媚心裡猛的一驚,臉上露出了一種不可置信的神色,望着徐玟旻,她柔聲問道:“四殿下,最近可有頭暈乏力之感?”

徐玟旻一雙眼睛充滿了驚訝,點點頭道:“十小姐怎麼知道的?我這些天總覺得氣悶不堪,想給父皇做完着牀榻,可有時累得連拿刨子的力氣都沒有了。十小姐,我這是怎麼了,你可知道原因?”

果然這宮中險惡,真是防不勝防。明媚額頭上冒出了細細的汗珠,給皇太后拆了線以後就趕緊回府,這吃人的地方,自己不想再跨進一步!她看了看徐玟旻,那麼可愛的一個少年,一個人在深宮裡住了這麼多年,究竟又是誰要害他?不是喬皇后便是笑貴妃?或者,是那個李賢妃?

“十小姐,旻兒怎麼了?”徐熙看着明媚臉色難看,心知不妙,走上前一步,關切的問道。最近屬下來報,四皇子殿下似乎有些精神不濟,每日裡頭歇在牀上的辰光比以前要久得多了,現在是秋天,又不是那冬日,如何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徐熙心裡已經有幾分疑惑了,現在見着明媚這模樣,自然更是有些懷疑。

“四殿下房內是否每晚都點了安息香?”明媚沒有回答徐熙的話,轉過來問那位姑姑。

“殿下晚上有些失眠,一直要點安息香。”春月姑姑驚訝的看着明媚,心中疑惑她如何得知了這事:“難道那香有問題?”

“我暫時還不能斷定,你先去取一塊香過來。”明媚心中沉了沉,那人若真是這般佈置下來的,可謂心思縝密。

春月姑姑慌亂的應了一聲,飛奔着望後邊去了,不多時便取了一塊烏沉沉的香過來,遠遠望着是灰黑顏色,拿到近處方纔看出是深紫深黃混雜在一起,裡邊還透出一絲隱隱的白色來。

明媚接到手裡,掰下一點點,放到鼻子下邊聞了聞,點頭道:“果然如此。”

“十小姐,這香真有問題?”春月姑姑的手都顫抖了起來:“殿下房內一直是燃着這種安息香,都燃了很多年了……”一邊說着,淚水一邊從眼角滑了出來,後邊的話音也變成了一陣嗚嗚咽咽。

“春月姑姑,你別哭。人各有命,我能早日見到我的母親,這說不定也是一件好事。”坐在一邊的徐玟旻倒沒有春月姑姑那般緊張,伸出手拉了拉她的衣袖:“況且十小姐一副鎮定的神情,說不定她有法子呢。”

徐熙伸手接過了明媚手裡的那塊安息香,看了又看,也看不出什麼名堂來,他疑惑的問:“十小姐,你能確定就是這香的原因?”

明媚搖了搖頭道:“這香沒有問題。”

那春月姑姑正在流淚,聽着她這話,擦淚的手停了下來,呆呆的看着明媚道:“那九小姐,你怎麼又說香並無問題?”扯開嘴想笑,可又笑不出來,那笑容與愁容融合在一起,竟形成了一種奇怪的效果。

“最近明月宮裡可有修繕?有沒有移植花木進來?”明媚微微一笑:“我方纔已經聞過,這安息香是來自波斯國那種,單用可是一點問題也沒有,但若是和着另外一種花的香味,它便變成了慢性毒藥了。”

聽了明媚這話,春月姑姑大驚:“大概八月末,皇宮各處都進行了修繕,我們明月宮素日沒有人管的,這次也在修繕之列,確實移植了一些花木,有幾種四殿下很喜歡,還叫我們折了來插瓶。”

聽到這話,明媚對春月姑姑道:“若是我沒猜錯,有一種花,花朵潔白,花瓣四片,有長長的花蕊如觸鬚,那花朵是抱團而發,遠遠看着便如一團雲彩般,那花蕊似那綵帶般,而且那花極香,馥郁撲鼻,是也不是?”

明媚這般栩栩如生描述了那花的形狀,彷彿她親眼所見般,春月姑姑驚奇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她,連連點頭:“確有此花,四殿下最愛聞那花的味道,所以我們插瓶用這花最多。”

嘆了口氣,明媚看了看徐玟旻道:“這就是四殿下最近不適的原因了。玉帶花的香味極濃,聞多了能刺激到人的中樞神經,本來就有毒性。這安息香若是單用,有安神之用,而若是遇着了這玉帶花,兩種香味混在一起便變成了毒藥,殺人於無形。四殿下現在這症狀若是再用得一個月,便會長病不起,最多半年,就會油盡燈枯了。”

“果然好手段!”徐熙的牙齒咬得咯吱響,手緊緊的握成了一個拳頭:“竟然用這樣的手段來害朕的旻兒!我定要好好查查,看究竟是誰人所爲!”他看了看徐玟旻,見他面容消瘦,一副精神不濟的模樣,心中有幾分焦急:“十小姐,你可有法子治?”

“皇上,四殿下中毒程度還不算太深,臣女自有把握能治好他這病,可四殿下從胎裡就帶了些不足,所以身子孱弱,這卻很難治,只能通過食療藥膳來保養。”明媚欠了欠身道:“臣女也只能治一些能治的病症,不能治的,臣女也沒有辦法了。”

徐熙看了看明媚,她的坦率和直白都讓他感到震驚,這位柳家十小姐真是與衆不同!若是那些太醫遇到不能治的病症,只會一個勁的磕頭如蒜,哭着喊着求皇上開恩,而她,卻那麼坦坦然然的把自己要說的話說了出來,絲毫不顧忌他的反應。

這樣的一個女子,真是特別,她的醫術那麼好,該可以照顧好自己的旻兒了罷?而且她那般聰明伶俐,也是做天家媳婦的最好人選了!徐熙看了看明媚,覺得她容光豔豔,可第一次沒有那種想佔爲己有的衝動,只純粹是一種欣賞。徐熙又看了看徐玟旻,越發覺得自己想得正確,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絲毫沒有怪罪明媚的心思。

“十小姐,那你好好的幫旻兒治療下,朕現在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這事情,你只能每天晚上悄悄的過來,知道了嗎?”深夜裡,徐熙的聲音迴盪在這大殿裡,顯得那麼空洞和無力,但又隱隱的藏着無限殺機,讓明媚聽得心裡一凜,行了一禮道:“回皇上的話,臣女知曉了。”

這深宮裡危機四伏,有些事情,哪怕就是連那高高在上的皇上也無法控制,這花究竟是誰要栽種的?那人又是如何知道這安息香與玉帶花配合使用的功效的?明媚只覺得一種寒意從心底升起,慢慢的將她包圍了起來。

徐熙拉過徐玟旻在一旁,考問了他幾句功課,明媚聽着,竟然還是最基本的四書五經,不由得心中生疑,這位四皇子難道沒有進學過不成?旁邊春月姑姑瞧着明媚一副驚奇的模樣,心中難過,低着聲音道:“四殿下身子骨不好,六歲上頭跟着太師念過幾句書,後來大病了一場,就沒去過書房了。”

那一場大病,是否又是那些人做下的手腳?明媚坐在那裡,瞧着正在與徐熙說話的許炆旻,心裡只覺憐惜,這樣弱小的一個孩子,竟然有人千方百計的想要陷害他,這真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了,只因他有着徐熙過分的寵愛,所以纔會招來殺身之禍。

徐熙考量了許炆旻一番,見他頗識得一些大義,心中高興,望了望牆角的沙漏,徐熙伸手撫摸過許炆旻的頭:“父皇先回宮了,這裡有十小姐陪着你,你和她多聊聊。”

許炆旻很是歡喜,連連點頭:“十小姐人很好,我很喜歡和她在一起。”

“真的嗎?”徐熙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來:“那就好,你過去和她說話罷,父皇走了。”

徐熙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明月宮,明媚愣愣的望着那踽踽而行的那個人,心中忽然有一絲不妙的感覺,瞧着徐熙走路的模樣,明顯有一邊不得力,看來上回中風的後遺症頗多。剛剛她仔細觀察過一番,徐熙的臉上有一種奇異的紅黃交織的顏色,也不知道這現象究竟是什麼造成的。

“十小姐!”耳邊傳來了一聲呼喚,回頭一看,就見徐玟旻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五殿下,怎麼了?”明媚見着這弱質少年,不由得感嘆了一聲,在這樣險惡的環境裡,他竟然還活了下來,可真是命大。

徐玟旻看着明媚,一臉歡喜神色:“這麼多年,都沒有和我年紀差不多的人陪我一起玩,十小姐,以後我們一起來琢磨怎麼給父皇做那牀榻和躺椅。”

聽了這話,明媚的鼻子莫名的有些酸酸的感覺,這就是生在皇家的榮耀嗎?從小就被扔在冷宮,深深的寂寞無時不刻陪伴着他,分明能得到父愛,可卻又怕人知曉,這種日子就是一個逝去寵妃的兒子所能享受到的!

望着徐玟旻期盼的眼神,明媚點了點頭道:“四殿下,明媚一定幫你把那兩樣東西做出來!”

徐玟旻朝她甜甜一笑:“十小姐,你人真好!”

看着他那胸無城府般的笑容,明媚呆住了,那笑容,那眼神,很像一個人,只是那個人卻是個女的——那就是柳老夫人的貼身丫鬟曼青。

自己一直覺得曼青身世有些不尋常,否則柳老夫人不會如此對待她,手上的翡翠鐲子,衣領上的翡翠領針,都不是一個丫鬟能用得起的,即便是一個再得寵的丫鬟也不會有這般賞賜。這一切,只有一個解釋:曼青,是明妃的親人。

徐熙躺在牀上,心思頗不寧靜,望着牆角的鎏金銅獸香爐,壺嘴裡吐出絲絲縷縷的白煙,嫋嫋而起,就如朦朧的輕紗籠罩在屋子裡邊,讓他分不清究竟哪裡是現實,哪裡是夢境。

他彷彿又見到了明妃,當年的明妃,是那般嬌媚,就如今晚站在自己面前的柳家十小姐一般,但她的眼神更單純,她的眼中只有一個人,那就是自己。

還記得她翹着嘴巴嘟囔生氣的模樣:“皇上,昨晚你去哪裡了?婉兒一個人好可憐!你以後不要丟下婉兒好不好?”

看着她眼淚汪汪的雙眸,他心疼得不行,一把抱住了她,連聲答應:“好好好,以後朕每晚都來明月宮陪愛妃,哪裡都不去!”

從那日以後,他真的信守諾言,每晚都與明妃膩歪在一處,她給了他一種全然一新的感覺,她清新得就如春日裡的雨絲,細細的浸潤着他的心田,將他的愛戀從心底誘發出來,慢慢生根發芽,開出了一朵美麗的花。

有了她,他覺得自己的後宮似乎有些多餘,三千佳麗都被他摒棄在腦後,他只想一心一意的陪着明妃,與她生兒育女,就這般一起慢慢老去。

可沒想到,天妒紅顏,宮中險惡,他給她的寵愛竟成了她的催命符籙,她得了重病,日益消瘦,太醫們束手無策,他震怒之下還砍了一個太醫的腦袋,可這樣做卻還是留不住她,她就這樣走了,丟下旻兒,不再眷顧他,一把火將自己燒得成了一段焦炭。

自從明妃過世,他便沒有再遇到一個能讓他動心的女人,雖然進宮的美人很多,個個都嫵媚多姿,可他卻依舊在想念她。他宮裡的美人,不少和明妃有幾分相似之處,可她們卻不是她,沒有一個有她那種風姿天成的情趣。

旻兒是她的孩子,也是他最心疼的,他當然要給他這世上最好的東西。旻兒身子弱,身後沒有強大的勢力,這是他最最擔心的事情,今晚見到柳家十小姐,倒讓他忽然寬了幾分心思。

柳太傅可是朝堂元老級的人物,桃李滿門,大陳各部裡到處都有他的門生,勢力可謂不少,這位柳府十小姐醫技如神,技能照顧旻兒,又能給旻兒拉來大量的關係,定了她做旻兒的皇子妃,那自然就能讓旻兒如虎添翼。

想到自己案頭上的那些彈劾的奏摺,徐熙淡淡一笑,柳元久肯定是不願意站隊到旻兒這邊來的,沒關係,自己剛剛好可以藉助這些奏摺脅迫柳元久和旻兒一條心。

清晨的空氣裡流轉着芬芳,明媚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萬壽宮的屋子裡邊。她揉了揉眼睛,窗戶外頭有歡快的鳥叫聲傳了進來,清清脆脆,就如珠玉落在玉盤中一般叮咚作響。

這真是在萬壽宮了,聽着這鳥鳴便知道了。秦太后喜歡養鳥,裡邊有一隻八哥特別招秦太后,這八哥嘴巴兒巧,能說不少話兒,現在走廊下邊便傳來了宮女們逗弄它的聲音:“快說太后娘娘安好!”

那八哥尖聲尖氣的叫着:“太后娘娘安好!”前邊四個字還算舒緩,可到了後面卻急促了起來,含含糊糊的,沒有說得大清楚,明媚聽了總覺得它在喊:“太后娘了!”聽着它喊了幾聲都沒有喊得太清楚,不由得噗嗤一笑。

“呀,十小姐醒了!”外邊有宮女喊了一聲,緊接着就有人拍了拍門:“柳小姐,奴婢們伺候你梳洗。”

明媚趿拉了鞋子走過去,見着外邊站了兩個宮女,穿着淡淡紅色的衣裳,手中端了水盆兒,笑微微的行了個禮兒:“十小姐睡得真香,現兒都辰時了。”

睡得晚自然醒得晚,明媚忽然便想起了昨日晚上的事情,她在明月宮裡呆到差不多子時,還是徐熙留下的那暗衛提醒,徐玟旻才肯放她走。臨別的時候他站在那裡依依不捨的望着自己,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他一個人呆在這宮裡,實在也是孤單。明媚嘆了一口氣,朝徐玟旻點了點頭:“過幾晚我再來看你。”

現在外邊大亮,天氣晴好,回憶起昨晚發生的事情,簡直是一個夢,讓明媚都有幾分恍惚。朝着那兩位宮女笑了笑:“你們進來罷,給我梳洗。”

那燦燦的一笑,就如春風拂面一般,兩名宮女看得一愣,這柳家十小姐笑起來實在是太美了。兩人定了定神,端着盆子走了進來,明媚坐在窗臺邊上,任憑兩人替她梳洗,一邊想着如何去向秦太后提出告辭。

秦太后是大前日做的手術,按着一般程序來說,該是要一週左右拆線,可秦太后非得要留她在宮裡住上半個月,這讓明媚卻覺得有幾分煩惱。這兩日,徐炆玔都打着來給秦太后請安過來萬壽宮這邊,這讓明媚覺得十分不安,怎麼着也該要早些出去纔是。

“柳小姐,哀家這背部有些癢。”秦太后見了明媚便開始訴苦:“癢得哀家都有些不舒服了。”

“太后娘娘,這是在長新肉呢。”明媚半低着頭恭恭敬敬的回答:“太后娘娘真是身子好,一般年輕人都沒好得這般快,總歸得要七八日纔會開始覺得癢的。”

“是嗎?”秦太后聽了眉開眼笑:“聽着柳十小姐這般說,哀家心中自是歡喜。”

“太后娘娘,明媚有一事相求,還請太后娘娘答應。”見着秦太后眉開眼笑的模樣兒,明媚這纔開始提要求:“我祖母身子不大好,明媚心中記掛着她,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還過三日太后娘娘就能拆線了,拆線以後就可如尋常一般,所以明媚斗膽請太后娘娘答應讓明媚出宮回府。”

秦太后有幾分沉默,望了望明媚道:“柳小姐,可是這宮裡頭住得不大習慣?”

明媚擡起頭來,一臉驚訝:“太后娘娘這般厚待明媚,明媚住着,就如同在自己家中一般,哪有不習慣的理兒?”心中狠狠鄙視了自己一把,爲了自己能順利達成目的,這般肉麻噁心的話自己都說出來了:“只是我祖母確實生病了,母親身子也不大好,明媚心中記掛,所以纔會向太后娘娘提出這要求來,還請太后娘娘恩准。”

繡容姑姑在旁邊見明媚說得楚楚可憐,也忍不住出言替她說話:“娘娘,我去柳府的時候,那柳老夫人病得着實有幾分厲害,怪不得柳十小姐記掛着。”

秦太后聽了,這才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哀家便準了,拆線以後柳小姐便出宮去罷。”

聽着秦太后這般說,明媚甚是高興,心中的石頭總算是放下來了。

整個白天她都是陪着秦太后,除了秦太后自己去禮佛的時候,她便得了空能自由自在的轉悠,萬壽宮裡的秋景不錯,一角有着成片的槭樹,火紅的葉子遠遠望去就如一幅織錦般絢麗。

站在槭樹林裡,望着遠遠朝她走過來的徐炆玔,明媚心中好一陣難受,她想起了喬景鉉來,好希望他現在能陪伴着自己,可以讓那位三皇子殿下知難而退。她想起喬景鉉那那英氣勃勃的面容,那雙望着她的眼睛那麼真誠,他有時很魯莽,有時又很心細,她也希望以後能和他在一起共度今後的歲月,只要是真能像他所說的,一生一世就只和她在一起,放手給她想要的自由。

不知他現在過得怎麼樣?在西北適應那裡的生活嗎?胖了還是瘦了?是不是在同一片天空下看着日頭東昇西沉,也在想念着自己?

“柳小姐。”徐炆玔一臉焦急的奔了過來:“我……聽到了有些不大好的消息。”

明媚見他那神色不似作僞,心中也是一急:“三皇子殿下,你聽到了些什麼?”

“我聽說雲州有個姓劉的同知,參奏你父親在雲州任知府的時候貪墨,除了他參奏的這事情,還有旁人也在參奏你父親。”徐炆玔見明媚的臉色漸漸變白了幾分,趕緊伸手扶住她的肩膀:“柳小姐,不要着急,我已經讓人將那些奏摺給壓下來了。”

明媚不露聲色的避開了幾分,朝徐炆玔行了一禮:“多謝三皇子殿下。”她輕輕吁了一口氣,想起了劉同知那張圓滾滾的臉,心中好一陣嫌惡,這劉同知實在夠了,自己當不上知府便把怨氣灑在自己父親身上,全然不念他們多年的上司下屬關係。

劉同知寵幸那大姨娘實在沒了個邊際,劉玉芝的母親終於忍受不住劉同知,已經與他和離了,搬到了京城裡邊與劉玉芝一塊兒住着,黎玉立的寡母倒也是好,沒說半句多話,兩親家和和睦睦的在一起,只盼着劉玉芝快些生出孩子來,她們也好有事情做。

劉同知肯定把這和離的時候也遷怒到了柳府,這纔會有這種舉動。明媚站在那裡,心中不免有幾分擔心,柳元久在雲州,貪墨肯定會是有的,就看他是大貪還是小貪,若是小貪,估計皇上也不會追究。

“十小姐,你不要擔心,我會時時刻刻關注這事情的。”徐炆玔見着明媚似乎有幾分魂不守舍,趕緊安慰她:“你便放心罷。”

“多謝三皇子殿下照拂。”明媚望了徐炆玔一眼,見他滿臉焦急神色,淡淡一笑:“三殿下快些回漱玉宮去罷,時候不早了,柳側妃肯定在盼着三皇子殿下早日回去陪她了。”

徐炆玔聽得臉上一陣黯然,自己真不該同意讓柳家七小姐給自己做側妃,作爲她的妹妹,也許明媚只將自己看成她的姐夫,每次對他都是這般冷淡,讓他每次歡歡喜喜的來見她,可又是一片惆悵的回去。

慢慢的走到萬壽宮門口,回頭一望,豔若流丹般的槭樹林那裡,一個窈窕的身影亭亭玉立,看得他一陣心醉,又一陣心碎。

秋夜不知不覺就來了,宮女們替明媚點上了一籠鵝梨香,朝她行了一禮,慢慢退了出去,明媚坐在桌子旁邊,眼睛盯着外邊的夜空,一輪如彎弓般的上弦月,冷冷清清的掛在烏藍的天幕裡,旁邊的幾顆星星忽明忽滅。

窗櫺上響起輕輕的叩擊聲,明媚知道那個暗衛又過來了。

很配合的將窗戶打開,窗外有一張蒙着面紗的臉:那暗衛伸出手來道:“十小姐,我就不點你的穴道了,你跟着我走便是。”

明媚微微一笑:“或者知道得越少可能就越安全,而且我也不想費勁走路,還是麻煩你點了我的穴道把我扛走便是。”

暗衛訝異的看了她一眼,不再說多話,伸出手來點中了她的穴道,明媚馬上失去了只覺,陷入一片無比黑暗裡。

醒來以後,明媚發現自己身處明月宮,徐玟旻正焦急的看着她。

“十小姐,你終於醒了!”徐玟旻的歡喜絕對是出自內心的,一種純真從他的眼眸裡流露了出來。是,那雙似曾相識的眼眸,就是柳老夫人身邊的曼青所擁有的,他與她,絕對是有血緣關係的,否則不會這般相像。

“四殿下。”明媚從軟榻上站了起來,望了望周圍。

現在對她的待遇比第一次要好了,第一次直接把她扔在一堆木材上躺着,現在不僅是在一張軟榻上,旁邊還有春月姑姑沏好的香茶和一碟蜜餞。

但是皇宮裡的東西她真不敢亂吃,哪怕是身上帶着師父給她的那幾顆保命的藥丸她也不敢亂張嘴,素日裡跟着秦太后用飯,都是小心翼翼,專揀太后娘娘夾過的菜吃,有了上回毒死貓的事情,明媚就是連在萬壽宮裡都不敢放心吃東西了。活在這後宮裡真是草木皆兵,神經高度緊張,她簡直是度日如年,巴不得快點回柳府。

因爲住在萬壽宮,柳明欣倒也沒有來找她的麻煩,只是派了綠葉過來兩次向她問了些問題,都是有關於肚子裡邊的孩子的。明媚心裡一直在犯嘀咕,儘管喬皇后對這個未出世的孫子很上心,可卻保不住有人會暗地裡下手,畢竟柳明欣那張嘴,要得罪一個人非常容易,況且這個後宮本來就是是非衆多之地,個個表面上和和氣氣,笑得甜蜜,暗地裡卻不知有些什麼小動作,一個不留神着了別人的道兒,這輩子或許就別想翻身了。

“十小姐,請用茶。”春月姑姑笑着把茶盅遞了過來,眼睛裡全是恭敬,對於明媚,她是真心實意的感激的。

明媚笑了笑,接過茶盅又放回茶几上邊:“姑姑,我現在還不口渴呢。”轉頭看了看徐玟旻:“四殿下,麻煩伸出手來,我給你把下脈。”

徐玟旻解毒情況不錯,毒素消除了百分之七八十,只消繼續服上幾天藥也就沒事了。春月姑姑聽得明媚說得肯定,心裡也輕快了下來,望着徐玟旻,悲喜交加。

“十小姐,你來看,我給父親做的牀榻,快好了!”徐玟旻縮回了手,滿臉興奮。

兩人走到了明月宮的大殿,明媚看到了那張他們兩人一起設計的牀榻。不能不說徐玟旻很是聰明,自己憋足的繪畫和簡單的描述也能讓他知道這牀榻的結構,而且很精緻的把它做了出來,明媚撫着那光滑的木板,嘖嘖稱讚:“你做得很好,四殿下。”

話音未落,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後傳來:“旻兒,十小姐,朕看你們倒是很談得來,在聊些什麼?”

明媚聽了這話,知道是徐熙過來了,趕緊下跪行禮,一顆心砰砰亂跳,不知道徐熙這話裡含着什麼另外的意思,自從上次見過徐熙一次,後來幾次來明月宮,都沒見到過他,今日他來這裡,又有什麼事情?

“十小姐,請來罷,不必多禮。”徐熙看着跪在地上的明媚,心裡感嘆着,柳太傅真的有個好孫女,這一手精湛的醫技,可是舉世無雙,若不是有了她,旻兒這病定然是沒人能治好的,太醫院那羣太醫真的都該去撞牆了,一個個年紀一大把,卻連一個小女娃都比不上!可是轉念一想,這十小姐乃是神醫錢不煩的徒弟,醫承其師當然是精妙不過了。

明媚道謝一聲站了起來,可好半日沒有聽到徐熙開口說話,心中有幾分奇怪,不知道徐熙今日過來究竟會有什麼事情,聽着他那口氣,定然是話裡有話。

忽然間,明媚的心中一片糾結,隱隱的不安讓她不由自主想到了一件事情,低頭看看身邊站着的許炆旻——莫非,是爲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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