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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曜被打的滿面塵土,身上多了幾處淤青,在地上翻滾不休,楊彥追在身後,帶着滔天怒氣,一路拳打腳踢,嘴裡還罵罵咧咧!
“屠曜,你劫掠兩京,造下無邊殺孽!這一腳,是帶兩京枉死於你手上的無辜百姓踢的!”
“屠曜,你羞辱愍帝,押往平陽,這一拳,是幫愍帝送你的!”
“屠曜,你爭奪天下,晉室歷代先帝礙你何事?你何以至惡膽包天盜掘陵寢?這一腳,是宣帝、武帝、惠帝的在天之靈,假孤之腳向你報仇來了!
不多時,劉曜已髮絲散亂,鼻青臉腫,身上的青紫淤痕尤其奪目,數萬在遠處圍觀的百姓們、八萬明軍將士、隨劉曜出降的軍將重臣親眼目睹了這戲劇性的場面。
“嘭!”
又是狠狠一腳,劉曜凌空飛出,倒滾出了數丈才勉強停了下來,這一腳與先前的表面功夫不同,令他筋骨欲折,腑臟間一陣翻騰,他明白,只要再加重一丁點的力道,自已必然是嘔血而亡!
他心裡既駭然又不解,這不都達成默契了嗎?怎還下這麼重的手?難道是真要自已的命?懷揣着這份驚懼,劉曜勉力擡起頭顱看向了楊彥。
楊彥滿面怒容,伸手一指,喝道:“劉曜,你罪孽滔天,本該將你斬首以示天下,但上天有好生之德,念在你獻城有功,孤代表明庭、代表冤死於你手上的萬千百姓、代表被你逼迫南逃的江東士民,給你一個立功贖罪的機會,今封你爲護陵候,此生就爲晉室五主守陵罷!”
“嗚嗚嗚~~”
人羣中,哭泣聲大作。
極個別的老傢伙以袖拭面,一把鼻涕一把淚,眼裡滿是憤恨與解氣,對於他們來說,晉室帝陵被毀,是他們心中永遠的痛,但迫於劉曜淫威,敢怒而不敢言,如今讓劉曜去給晉室五主守陵,是最爲合適不過了。
劉曜的心裡則是百感交集,欠下的債,終究要還啊,但他也知道這個結局相當不錯了,自己雖被髮派往北邙山守陵,半生清苦,但總能活着,自己的後代也未受牽連。
暗暗嘆了口氣,劉曜恭恭敬敬一叩到底:“臣多謝大王不殺之恩,臣願替晉室五主守陵以贖罪孽。”
楊彥怒容一收,手指微一運力,扯斷繩牽,從劉曜脖子取下印璽遞給了荀虎,並接過件長袍,披在劉曜身上,微微笑道:“永明,孤看你的表現了,望你以誠心打動天下人,他日未必不能回洛陽安享晚年,快起來罷。”
“臣再謝大王!”
劉曜依言起身,楊彥拿起火把,擲入了棺材裡面。
“轟!”的一聲,沖天火起,受降儀式圓滿結束,顯然,這次受降應是史上最爲特殊的受降,劉曜降表未能誦完,白白捱了頓拳打腳踢,足以在史冊中留下重重一筆。
明軍將士全部入城,分佔各戰略要地及府庫官牙,解除殘餘守軍武裝,控制各權貴官吏不得外出,楊彥還惦記着他們的鉅額財產呢。
成國官吏的財富,楊彥任其擁有,但趙國不同,其財富乃是一路征伐劫掠而來,沒收天經地義。
楊彥由南門入的城,馳道盡頭就是未央宮。
未央二字,出自《詩經》,夜如何其?夜未央,但未央宮卻非此意,央通殃,即爲無災無患,很明顯,這只是個美好的願望,原先的未央宮,已經隨着西漢的滅亡化爲了一堆塵土。
現今的未央宮爲長方形結構,宮內有四十餘組建築,周圍築有三丈高牆,約佔全城總面積的七分之一,四面各有一個司馬門,東、北兩門外有闕,稱爲東闕和北闕,諸侯臣屬來朝入東闕,士民上書則入北闕,因雲峰是由南門入城,得繞上半圈向東闕而行。
遠遠的,宮門處就有數百名女子,以及數十名年齡不等的少年男女在皇后劉芳的帶領下,迎接楊彥。
劉芳是劉曜第一任皇后的妹妹,大劉後薨,劉曜以羊獻容爲後,羊獻容薨,及又以劉芳爲後。
劉芳是晉人,與劉曜不同族,不算違背同姓不婚的原則,約二十左右的模樣,身着素服,容顏尚算嬌豔,當然了,和任皇后那般的天生麗質是不能比的。
楊彥只一掃就移開目光,打量向劉曜的妻妾兒女,每一個被他目光掃過的,面容都或多或少帶着不安,畢竟由掌控他人命運者,一下子淪落爲了命運由別人掌握,心裡難免忐忑,好在楊彥沒有淫辱別人妻女的習慣,並未多事,在見了禮之後,便由女千牛衛帶去一邊,楊彥一行人徑直入了宮。
未央宮各殿室的器物已全部更換一新,劉曜把他的痕跡抹了個乾淨,從這一點來看,也算一心思細膩之輩。
楊彥只是隨意走走看看,就帶着衆人來到了未央前殿。
未央前殿是未央宮的主體建築,居全宮中軸線南端,築十丈夯土爲臺基,宮殿南北長一百五十丈,東西寬八十丈,氣勢磅礴,處處透出皇家威儀,令人不自覺的心生敬畏。
未央前殿有前、中、後三大殿,是利用南北向的龍首山丘陵修建而成的高臺建築,臺基自南至北分爲三層臺面,中間檯面是大朝正殿,凡皇帝登基、朝國羣臣、皇家婚喪大典大禮均在此殿舉行,前殿兩側有東西二廂房,供羣臣賓客臨時休憩之用。
雲峰率先跨入了大朝中殿,即爲宣室殿,衆人紛紛跟了進來。
皇帝主座位於九層玉階之上,殿內沿襲殿外的一貫風格,渾樸大氣,莊重肅穆,衆人在震憾之餘,又不由得嘖嘖稱歎。
楊彥略一掃視,把目光投向了主座後方懸掛着的一塊匾額,上書天下爲公四個大字。
劉曜暗道不妙,連忙解釋道:“大王,這是臣之前用以自勉所書,由於時間倉促,忘了取下,請大王稍待片刻,臣這就摘下來。”
李驤卻拱手道:“大王,依老夫之見,這匾額掛着亦是無妨,大王心繫蒼生,輕徭賦,行仁政,正合天下爲公這四字啊,況劉永明以工隸見長,字跡蒼虯有力,暗藏鋒銳,當爲書法名作。”
這麼一說,衆人均是連連點頭,劉曜也鬆了口氣。
楊彥似笑非笑的瞥了眼李驤,這老傢伙的意圖不難猜。
首先是同病相憐,同爲國破降了自己,如自己能待劉曜稍微和顏悅色一點,將來待李氏也會更加寬厚。
其次李驤好歹是尚書左僕射,只是含金量不足,他期望能在自己跟前多說說話,提提意見,逐漸增加份量,將來回洛陽也不至於做個擺設。
“嘿嘿~~”
李驤腆臉一笑。
他也是人老成精,對楊彥的脾性差不出摸索出了幾分,楊彥一般情況下還是很好說話的,不是原則性的問題,輕易不會動怒,他認爲這點小事不至於觸怒楊彥。
果然,楊彥只一眼就轉回頭,呵呵一笑:“天下公爲啊,何以爲公?由誰來界定?又如何保證確是爲公?倘若以公謀私又該如何?誰有解決之道?”
劉曜不由現出了感慨之色,立國之初,他也是躊躇滿志,幻想自己以胡人之身,做中國之主,受萬世稱頌,確實有一陣子,他勵精圖治,親筆手書天下爲公以警醒自己,但沒堅持多久,就撐不住了,耽於個人享受,又耗費鉅億資財爲父母修建陵墓,後雖感受到了楊彥的威脅,重新振作,奈何大勢已去。
荀灌從旁道:“公心私心,確難分辨,不過曾子有云:吾日三省吾身,爲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荀卿也有云:君子博學而日三省乎己,則知明而行無過矣,你若覺天下爲公過於寬泛,不妨以三省吾身自律,若你真能做到,當可避免漢武晚年之禍。”
楊彥略一沉吟,便笑道:“永明書法頗有名家風範,就有勞永明替孤提字了。”
“臣備當榮幸。”
劉曜大喜,施禮應下,邊上有牛千衛奉來了筆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