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英礦的周邊,往往會伴生石棉,石棉是一種絲絮狀的硅酸鹽,防火,耐高溫,楊彥讓人把石棉編織成手套,這些透明珠子,就是拿軟化的玻璃捏出來的玻璃球,趁着還未冷卻的時候,以鋼針穿刺,留下孔洞,可串在一起,做成玻璃手鍊或者玻璃項鍊。
“拿着!”
楊彥抓起一把玻璃球,遞了過去。
“多謝將軍!”
崔玲歡喜的接過,不片刻,就被幾個女人瓜分了。
“好象如此圓潤的珠子只有珍珠吧!”
“珍珠哪有這般透明,此物名貴之極,若是能佩帶上一副琉璃項鍊,我此生無憾!”
“我們求求將軍,今天將軍看起來心情不錯!”
女親衛們議論紛紛,不時拿灼熱的目光瞥向楊彥。
荀華打了個眼色給蕭巧娘,蕭巧娘會意的笑道:“郎君,姊妹們都很喜歡,能否給姊妹們各做一副琉璃項鍊?”
“佩戴這玩意兒,還不嫌丟人,不行!”
楊彥一口否決。
“啊?”
女親衛們紛紛現出了不敢置信之色。
蕭巧娘也不依道:“郎君,琉璃雖然名貴,但郎君用不着如此小氣吧?”
楊彥耐心解釋道:“你恰恰說反了,琉璃最不值錢,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在你的腳底下,石英礦脈有三百八十條,你想想會有多少琉璃?我不是小氣,而是佩戴什麼不好,爲何佩戴最最低賤的琉璃珠?待將來開採出了金鋼石,就可以把水晶打磨成珠,屆時給你們每人打造一條水晶項鍊,豈不是勝過琉璃。“
在前世,玻璃珠子是工廠生產的廢棄物,價值以分計算,楊彥可不想拿玻璃珠糊弄自己人,這些珠子,他是打算拿去建康痛宰肥羊。
至於水晶珠子,完全是個餡餅,開採出金鋼石只是第一步,接下來面臨的首要問題是如何打磨金剛石。
郯城是中國原生金剛石的主產區,產於金伯利岩筒中,自上世紀七十年代起的二十年間,以郯城爲中心,北至臨沂、南至江蘇宿遷的百公里範圍內,合計發現單體質量百克拉左右的鑽石六枚,最大達158克拉,堪稱中國鑽石之王。
其中以爲郯城縣沙墩鎮陳埠村爲鑽石的主產區,位於當時的郯城以北約五十里的山區,但楊彥至今未着人發掘,一是尋找辯認金伯利岩需要時間,更要運氣,他哪有鑽大山的時間?二來鑽石的硬度是10,打磨鑽石,只能靠鑽石粉以水磨功夫一點點的磨,不知猴年馬月才能磨出一把切削水晶的鑽石刀具,楊彥實在沒有開採鑽石的動力。
“那……妾們聽郎君的!”
蕭巧娘大概聽出了楊彥的言不由衷,撇了撇嘴。
“郎主,請看!”
不片刻,工匠們拿着面鏡子回來了,鏡子的製做非常簡單,在玻璃的一面塗抹上錫和汞的混合液體。
“嗯,不錯!”
楊彥對着鏡子左照右照,非常清晰,人物幾乎不變形,這讓他有了種回到現代的感覺。
“崔家娘子,你看看?”
楊彥又發現崔玲正好奇的看着自己,於是笑着把鏡子遞了過去。
崔玲將信將疑的對着鏡子一照,頓時驚呆了,這是自己麼?
畢竟銅鏡打磨的再光滑,透光度和亮度都遠不如玻璃鏡,就算照出輪廓,但膚色沒法照出,崔玲看着鏡子中的自己,眉如彎月,眼若繁星,櫻桃小口,脣紅齒白,肌膚潔淨,雙頰染着淡淡的腮紅。
她第一次發現,自己竟如此美麗。
只不過,當她悄悄攏起了遮於臉頰的一縷秀髮之時,一條獰猙的暗紅色傷疤赫然呈現,又不禁暗暗嘆了口氣。
“阿玲,讓我看看!”
這時,巧娘把脖子湊到崔玲後面,崔玲就看到鏡子裡突然多出了一張臉,頓時嚇的慘叫一聲,手一鬆,啪!鏡子落地上摔碎了。
“這……將軍!”
崔玲回過神來,不安的看着楊彥。
楊彥挺無語的,擺擺手道:“沒事,鏡子要多少有多少,將來每個家庭,都配一面鏡子。”
……
又在礦區呆了三天,工匠留下來繼續開採,楊彥則帶着幾百面鏡子和上千顆玻璃珠回了郯城,其中的相當一部分是近人高的全身鏡,他相信把鏡子拿建康,必能賣個好價錢。
“將軍,昨日傳來信報,祖逖已於月前過逝。”
楊彥剛邁入郡府大殿,崔訪就迎上前,告之祖逖的死訊。
楊彥一怔,心情挺複雜的。
站在現代人的角度,他給予祖逖的評價並不高,但凡事要客觀看待,祖逖並非穿越者,能做到這個程度已經相當不容易了,至少豫南在名義上,重新回到了朝庭的懷抱,同時他心裡也對於與祖逖緣吝一面有些遺憾,不過這不代表楊彥因未能救治祖逖從而生出悔意。
他從不認爲,救了祖逖的命,祖逖就會投效自己,當時人輕生死,重家族,更何況祖逖也是一方梟雄,救了祖逖,反是個燙氣山芋,祖逖對人心的控制要遠超郗鑑,祖逖不死,將來豫州民心就是個大麻煩。
人不可能一輩子光明正大,總有些事情會出於利益的考量。
崔訪嘆了口氣道:“祖逖爲朝庭穩住了淮西形勢,使建康屏障達千里縱深,實居功甚偉,但朝庭僅追贈車騎將軍,無爵無諡,着實令人齒冷。“
楊彥冷冷一笑:”依律,有爵方能有諡,祖逖無爵,不給諡號倒也說的過去,可天下人哪能如此糊弄,司馬氏有大江天險在手,自以爲高枕無憂,何須把淮北諸雄當人看待?打發個車騎將軍,祖氏理應感激泣零,對了,接任祖逖者是否祖約?“
崔訪點點頭道:”朝庭以侍中祖約任平西將軍、豫州刺史,接管祖逖部衆,不過老夫不看好此人,祖約貪吝好財,心胸韜略遠不及其兄,怕是未能服衆,況將軍放陳川回蓬陂,必爲祖約勁敵。“
楊彥沉吟道:”我放陳川回蓬陂的用意,除牽制祖約,便是因祖約無能,必守不住譙城,而陳川既叛了石勒,若羯軍南下,除死戰別無他法,屆時我自會領軍往援,不教河南寸土落入羯賊之手。“
”將軍高義!“
崔訪肅然起敬,拱手施禮。
其實崔訪並不認同楊彥的一些施政措施,如楊彥構建大國企的想法,他就提出了會否與民爭利的疑問。
楊彥答他:以後漢覆亡爲例,根源便是稅賦崩潰,朝庭收不上錢,養不了兵,受制於外藩豪強,亂臣賊子雀起,權臣一手遮天,至一發不可收拾,而國企可爲朝庭開闢一條穩定的財源,哪怕將來稅賦出了問題,朝庭亦不至斷了錢糧,命操於人手。
至於與民爭利的問題,怕是崔公有所誤解,漢代的鹽鐵官賣是把鹽鐵承包給藩王宗親,乃至權臣親眷,朝庭據此收稅,本質上還是稅賦,國企則是自己下場經營,賺到的錢歸朝庭,這與皇莊不同,皇莊收益歸私帑,而國企利潤歸公庫,當然,除了礦產資源,大多數的項目朝庭不會禁私人經營,有能者賺錢,無能者倒閉,僅此而己。
實際上楊彥還有一點沒法和崔訪說,國企不光是財源,還是基本盤,任何人執政,都要有自己的基本盤,楊彥的基本盤是什麼?
士族不可能,只能部分合作,庶族說句不中聽的話,還不如士族,士族至少按即定的規則行事,通常不會掀桌子,但庶族不同,看看宋齊樑陳就知道了,庶族上位,自己殺自己,殺的人頭滾滾,力量內耗,族滅家破,因此楊彥選擇的基本盤是國企。
雖然國企問題多多,優勢也顯而易見,既人多勢衆,又擁有一定的組織度,利益休慼與共,其中的關鍵是組織度,有組織的民衆幾十萬就抵得上數百萬普通人。
就象美國,美國的基本盤並不是那人數衆多的八千萬,而是中字頭以及下面的幾千萬員工,只要國企不崩潰,要錢有錢,要人有人,再大的風浪都能闖過去。
也雖然在晉代,構建國企的難度會比現代大的多,但歷史早已證明,華夏文明的開疆拓土傳統先後於漢唐受挫之後,後世的統治者吸取教訓,漸漸地保守,封閉起來,最終不可避免的走向內卷化,以愚民,惑民爲執政宗旨,凡事求穩,整個社會如一潭死水,也如一座巨大的囚籠,歷宋明清,漸漸衰頹腐朽。
所謂改朝換代,只是原來的那幫子人搞的天怒人怨,民不聊生,實在幹不下去了,那就再換一批,本質上是左手交右手的把戲,而有了國企,一方面給朝庭開源,有了穩定的收入,可以適當減輕民衆的負擔,讓人至少能活下去,另一方面可以起到工業化導向的作用。
當然了,楊彥不是聖人,將來皇室也要從國企收益中提取一小部分的利潤,用以維持日常開支,對於搞國企,他還是比較有信心的,隨着人口增加慢慢發展,但是如何避免國企演變成內務府,還需要諸多制度上的配套建設,不過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楊彥無論如何,都要走出一條新路。
而崔訪對國企沒法完全理解,卻不妨礙他欣賞楊彥的人品,至少楊彥從不空口白話,對手下人,也往往給予充分的信任,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僅這一點,已具備了明主的潛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