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恩和這些倭人相處的熟了,算是熟悉倭情那一類的人,對於這幫人的性格掌握的很清楚。倭人來到大明朝貢,雖然有自己的正直訴求,但主要還是爲了賺錢,比較在意的是利益。
有些時候,他們會把朝貢貿易的權力承包出去,由界港的商人進行貿易,事後只需要交給公家四千貫明國銅錢承包款即可。這樣的承包制度,更決定了他們來就是爲了圖利,開支上能省一點是一點。這一刀,不是那麼好斬的。
這次來的兩個使團與一般商人不同,倒是真正的使臣團,帶隊的宗設謙道和鸞岡瑞佐,都是本勢力大名手下的重臣。他們一方面既是爲了貿易,同時也是爲了進京朝拜天子,爲本勢力獲取更多的大義名分。
這個時代的大明,依舊是東南亞的共主,一旦日本兩個勢力開片,誰能夠獲得大明的支持,都能在本國獲取更多的政治籌碼。於他們而言,這次朝貢既要算政治帳,也要算經濟帳,任務很是艱鉅。
市舶司作爲一個窗口,有權宣佈哪個貢使團爲假,或者說兩個使臣團能否獲得朝拜入京的資格,最後還得是賴恩拍板說了算。兩隻肥羊,可以任賴恩揮刀,如果看其手上持的勘合符,大內家的勘合爲新,比起細川家的勘合有效。從道理的角度上,細川家就該付出的更多。
可做事不能只看道理,宗設謙道既然和謝家走的近,楊承祖就得敲打敲打他們,讓他們知道一下厲害。再者他收了細川家的一尊黃金媽祖像,這一刀落下來,就只好斬在大內家頭上。但他們來的既早,手上勘合又新,想要落下刀卻到不容易。
薛娘子貼着楊承祖身邊坐下,將一盤葡萄剝了皮,放到口內,口口相渡餵給楊承祖。楊承祖則一把將她抱住,手順着紗衣摸進去,薛氏的臉微微泛紅,不過迴應卻更是熱烈。兩人親熱了一陣,薛氏才說着賴恩的辦法
“明天在貴賓堂那邊,賴恩要辦酒席,請兩撥貢使吃酒。他們都是要進京的麼,地方上先接待一下,也是尋常事。這一刀,就要在這個時候落下來,到時候,要細川家的人坐首席,大內家的人坐次席。他們就明白了,這是賴恩向着細川家,接下來,自然是要談,要送禮。只要他們的態度軟下來,就任咱們拿捏……”
說到這裡,她的臉色一黯,當初薛家就是因爲要和賴恩談,要送禮。結果就是她這個昔日寧波第一美人,最後嫁了一個太監爲妻,若不是遇到眼前這個男人,怕是隻好守一輩子活寡吧。
楊承祖在她身上輕輕一捏“你也別想太多了,這或許就是緣分吧,如果不是你嫁給賴公公,現在怎麼敢和我這樣親近。不過我說,這到底行不行啊。宗設謙道那邊聽說有很多海盜,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恩主放心,做這事賴恩是慣手,又不是第一次,他知道怎麼做的。不過妾身會提醒他,把兵準備好,肯定不會出問題。恩主好好坐着,妾身給您跳舞、唱戲……總之只要恩主高興,妾身可以做任何事。”
兩人都知道,彼此的分手是再所難免的事,楊承祖總不可能在寧波一直待下去,薛氏也不可能真的跟着楊承祖四處遊走。這筆生意做完,他大概也該啓程了。離着分手的日子越近,薛氏就越瘋狂,普通人家的妻子甚至是妾室,都未必願意爲夫君做的事,她卻可以毫無壓力的做。
寧波城裡,天空陰沉的更厲害了,空氣裡的悶熱與躁動,讓行人都覺得心裡不舒服。城中的戲臺上,楊家班的女子在那裡賣力的表演大破天門陣,鐵弓緣等劇目。那些無事做的閒漢,或是有錢有閒的人,在戲臺下面圍了幾圈,不時的大聲喝彩。
冷飛霜帶回來的十幾個孩子都是孤兒,也就沒有家人可以安置,倒是省了很多力氣。所有人都洗的乾淨,身上也換了嶄新的綢衫,彷彿一個個,都成了富貴人家的少爺小姐。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都爲夥伴的模樣感到新奇,不時指着對方笑起來。
冷飛霜摸摸這個的頭,又拍拍另一個的肩膀“你們都要聽話,不可以調皮,今天姐姐請了先生來,教你們認字。記得,只有認了字纔可以懂道理,懂了道理,纔可以有出息,明白麼?”
楊記目前的財力,供應這樣的孩子唸書進學壓根不是問題,不過自己隨便從街上領些人來,楊承祖就肯給這樣的待遇,顯然是給自己面子。冷飛霜不由又想起了李大智的話,臉上有點發燙,可惜三哥這幾天不讓自己去找他,否則一定要跟他好好介紹一下楊記,官府……或許不都是那麼壞。
看着這幫孩子認真讀書的模樣,她彷彿看到了十幾根幼苗在茁壯成長,努力的破土而出。或許自己可以找個時間,去收容更多的孤兒,讓他們也像這些孩子一樣,可以吃好喝好,有書念……
楊宅裡面,郝青青與李家姐妹玩着那名爲鬥舉人的遊戲,趙幺娘則帶着兩個丫鬟在那分揀着藥材。她的體質不易受孕,就只好拿自己當成個藥罐子,將各種方子都抓來試驗。雖然她不喜歡喝藥,但是一想到這藥是爲了楊承祖喝,就還是能忍下來,只吩咐着兩個丫鬟用心。
幾個大商戶的女眷由知了引着進來,不多時就也參與到了牌局之中,夫人外交這種手段不止賴恩懂,大家都明白的很。郝青青大殺四方,逢賭必勝,興高采烈的大聲說笑,幺娘那邊先是忍不住說了幾句,隨即兩人合口,最後她乾脆也殺到牌局裡,與郝青青去分高下。
其他幾位太太在一旁說笑着,爲兩人打和,那位綢緞莊的女掌櫃,一臉幸福的摸着肚子,那裡正在孕育着另一個新生命。大家送着祝福,還要郝青青做孩子的乾孃,場面溫馨祥和,宛如畫卷。
在楊宅後門的對着的衚衕裡,十幾個步履匆匆的漢子,戴着斗笠推着獨輪車過去,看打扮像是個鏢隊。在這座城市裡,這樣的鏢隊不知道有多少,並沒有人對他們過多注意。沒有人發現,那些鏢師裡,有幾個人看着楊宅的目光裡,充滿了仇恨與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