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媽媽去睡一會兒,你餓不餓?還是我先下個面給你吃?”
想了想,她還是低頭問了問蔣勁。
蔣勁搖了搖頭:“我不餓,我做作業,媽媽你去休息吧。”
蔣夢曦點了點頭,低頭親了親他額頭:“媽媽愛你。”
她覺得自己真的很厲害,居然能夠和程子昊這樣相處。
裝作若無其事地笑,就好像除了多了個蔣勁,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看着鏡子裡面的自己,她突然發現眼角好像有魚尾紋了,七年的奔波勞累她都忘了自己當年年輕的時候到底是長什麼樣子了。
太久沒有照鏡子,今天端着鏡子看才發現鏡子裡面的人憔悴得自己都快不認識了。
忍不住苦澀一笑,那銀色鏡子裡面的瞳孔紅燦燦一片,她卻發現自己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去落淚了。
蔣夢曦又開始做夢了,一個又一個,零零碎碎的,不盡清晰。
中間似乎還夢到蔣勁問她當年問什麼要逃,爲什麼要讓他當了六年沒有父親的孩子。
她想解釋,張着嘴,卻發現自己什麼樣的話都說不出來。
好像有人敲了敲門,又好像聽到蔣勁在喊她,可是她太困了,呢呢喃喃不知道說了一句什麼,轉過身便又睡了。
蔣夢曦是被一陣陣的肚子痛弄醒的,醒來的時候發現天已經暗了,可是她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穿了拖鞋就往廁所裡面衝。
在客廳的蔣勁看到她的身影喊了一聲:“媽媽!”
她甚至沒有時間去理會,直接就關了門。
出來的時候整個人就像是脫了一層皮一樣,蔣勁坐在餐桌上吃着自己下的面,看到她不禁皺了皺眉,放下筷子有些擔心地看着她:“媽媽你怎麼了?”
蔣夢曦搖了搖頭,扶着一旁的椅子坐了下來,虛弱地笑了笑:“沒什麼,肚子有些痛。”
“媽媽要吃麪嗎?”
她搖了搖頭,剛想說不用了,肚子又一陣猛烈的疼痛,蜷縮着腸子一樣的疼痛讓她有些承受不住,只能再一次往廁所跑。
再次出去的時候她已經渾身乏力了,扶着牆,每走一步路都像是踩在棉花上面一樣,視線開始有些模糊。可是她生怕嚇到蔣勁,只能咬了咬牙,走到沙發上坐了下來。
蔣勁這下已經不問她怎麼樣了,直接斷了一杯溫水給她:“媽媽,要不要上醫院?”
她接過溫水抿了一口,搖頭到:“不用了,你幫我把抽屜裡面的藥拿過來。”
她的腸胃很不好,家裡面經常放着腸胃藥,這一次拉肚子拉得那麼厲害,她知道自己應該是急性腸胃炎犯了。
可是蔣勁明天還要上學,外面已經天黑了,她一個病號,帶蔣勁出門顯然是不好的,不帶他出門她不安心,只能自己忍一忍了。
以前她也犯病過好幾次,吃了藥都沒有什麼事情,只是沒有想到這一次吃了藥也壓不住。
肚子一陣陣地抽搐感,她已經把胃裡面的東西都清空了,一次又一次地上廁所,基本上都快要脫水了。
最後一次進廁所的時候她覺得頭有些暈,沒想到一出廁所門口,就雙眼一黑,直接摔在地上了。
“媽媽!”
蔣勁的叫聲隨之而來,她的意識還在,可是她就是睜不開眼睛,視線模模糊糊的一團黑。
隱隱約約聽到蔣勁似乎翻找什麼東西,視線開始清晰開來的時候她看到蔣勁手上拿了手機。
她扶着牆壁站了起來,啞着聲音問道:“阿勁,你打給誰?”
她整個人痠軟無力,只能隱隱約約聽到蔣勁喊了一聲爸爸,她大概猜到他打給誰了。
只是她不知道蔣勁怎麼會記得程子昊的電話號碼,她在手機裡面沒有備註。
肚子的疼痛停了一會兒,她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氣,又開始疼起來了。
最後疼得實在沒有辦法了,只能蜷縮在沙發上,蔣勁在一旁看着他,眼睛都急紅了。
她很想說不要怕,可是說出來的話有氣無力,也不知道蔣勁能不能聽到。
程子昊來得很快,聽到敲門聲蔣勁箭一樣衝過去開門了,看着門口裡面高大的男人居然第一次哭了:“爸爸!”
程子昊微微一怔,低頭看了一眼蔣勁,點了點頭,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擡腿向裡面最進去,視線落在沙發上蜷縮着的蔣夢曦,眼眸一斂:“怎麼回事?”
蔣夢曦擡頭看着他,仰着慘白的臉對着他笑道:“大概是,腸胃病犯了。”
他臉色變了變,氣息突然冷了下來,彎腰直接伸手將她抱進懷裡面,低頭看了一眼蔣勁:“阿勁跟上來,我們送你媽媽去醫院。”
蔣勁雖然被嚇紅了眼睛,但是他也知道現在送蔣夢曦去醫院纔是最重要的,擡手摸了摸眼睛,點頭跟上。
蔣夢曦低頭看到蔣勁自己兒子幾乎哭出來的眼睛,只覺得心口一抽抽地痛。蔣勁那麼大了,懂事以來就沒有哭過,第一次見他哭。
她知道自己是嚇到蔣勁了,第一次見到從來都那麼淡定的蔣勁哭了,雖然沒有聲音,甚至連眼淚都沒有流出眼眶,但是見着蔣勁紅了眼睛,她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麼沒用,將自己的兒子嚇成這個樣子。
她不知道程子昊到底開了多快的車速,在車上感覺很不好,一抽抽的疼,她連眼皮都掀不開來了。
她只能隱隱約約感覺是到了醫院了,程子昊抱着她就進去喊醫生了,這個時候醫院裡面還有不少的人。
她生怕蔣勁走丟了,連忙扯着程子昊的衣襟:“阿勁呢?”
誠招低頭看了她一眼,才轉頭去看身後的蔣勁,“在身後。”
大概是猜到蔣夢曦想什麼,蔣勁連忙跑過去喊了一聲:“媽媽,我在這!”
也不知道今天怎麼了,人很多,程子昊幫她掛了急診,但是等了等了將近十分鐘。
所有有過急性腸胃炎的人都知道,不要說十分鐘,就算是十秒鐘都像是一個世紀那麼長。
她疼得受不了,有些不管不顧地就捉着程子昊但是手臂,前幾天修剪完的指甲最近剛剛冒了個頭,隔着薄薄的衣服,直接就嵌到他的血肉裡面去了。
醫生問的問題她基本上都能夠背出來了,懷疑是闌尾炎,檢查了之後確認是腸胃炎,但是還是希望她去照個片。
折騰了一會兒才漸漸消停下來,期間程子昊繳費的時候她又跑了兩趟廁所,出來的時候蔣勁守在廁所門口,看着她扶着牆出來直接上前拉着她。
“媽媽。”
小小的手牽着她的手,蔣夢曦真真是覺得就算是死而無憾了。
她去廁所的次數太多了,整個人都虛脫,扶着牆剛走到一半,程子昊就拿着藥瓶過來了。
他看了她一眼,然後一隻手扶過她,一隻手將藥給我蔣勁。
蔣夢曦知道他要幹什麼,醫院裡麪人來人往,她下意識地想要拒絕,雖然整個人腳步虛浮,可是肚子的疼痛沒有那麼集聚,停一會兒痛一會兒,但是她還是可以忍受。
“我自己可以走——”
她話還沒有說話,程子昊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擡手將她抱了起來,回頭看了一眼蔣勁:“阿勁,跟上來。”
一路上看的人不少,她最後都沒敢看外面了,乾脆頭一埋,直接鑽進他的懷裡面了,眼不見爲淨。
扎屁股針的時候蔣夢曦覺得自己的臉都丟光了,程子昊和蔣勁站在一旁看着。最後扎完後,她甚至連頭都不敢擡了。
因爲要打兩大瓶的點滴,程子昊讓家裡面的司機接到他爺爺奶奶那裡去了。
她和程子昊兩個人幹瞪着那兩大瓶點滴,她什麼也不知道說些什麼。
打完一瓶點滴的時候,輸液室裡面的人已經很少了,她肚子早就清空了,餓得軟綿綿地直接趴在那椅子上面。
程子昊坐在她身側,閉着眼睛假寐,她打點滴的是左手,頭不敢歪在那一邊,生怕手動了會腫。
結果一下子沒有注意,整個頭直接掉到程子昊的肩膀上面去了。
蔣夢曦心下一驚,擡頭看着程子昊,只覺得心口跳得有些快。果不其然,程子昊的眼皮動了動,睜着一雙深褐色的眼眸看着她:“不舒服?”
她搖了搖頭,有氣無力地編着謊:“有些困。”
他看了她一會兒,最後將手上的藥塞到她的手上:“先拿着,我出去一下。”
“你——”
她剛想問你去哪裡,程子昊人已經站起來了,念及輸液室裡面還有其他人睡着了,她只好講話吞回去。
她其實也沒有撒謊,的確是又餓又困。
程子昊回來的時候她已經差不多睡着了,突然聞到粥的香味,眼睛頓時就睜開來了。
程子昊看了她一眼,有些嘲諷地看着她:“蔣夢曦,你還小嗎?阿勁餓了也會找吃的,你餓了連吃都不會找嗎?”
她的注意力全在他手上的粥,他的話一半聽了一半沒聽,只是訕訕地笑了笑:“我確實是有些困。”
他冷冷地扯了扯嘴角,將手上的包裝拆了開來。
蔣夢曦伸手想要說自己來,才發現自己只有一隻手,坐的又是椅子,連放粥的地方都沒有。
最後只能怔怔地看着程子昊掀開蓋子,一勺勺地送到她的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