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此時早已氣絕,從頸部以下,如同置於一具水晶冰棺之中,在燈光的折射下,閃着燦然的光澤。而一張臉這會兒,卻實在說不上是那是一張臉了。血肉模糊之中,五官早已沒了蹤影。
眼睛、鼻子、耳朵、嘴巴甚至包括頭髮,從上到下全是血糊糊的一片。看的出來,血跡甚至是從頭髮根處給生生的逼了出來,和麪孔上所有的肌膚毛孔流出的血混在一起,在脖頸處堆積着,但卻詭異的並不往下流,而是就此在那凍住,如同忽然多了一條血色的圍脖。
死人見過很多,這些人手上哪個又沒沾過人命?但如此詭異的死法,卻實在是頭一回經歷。饒是他們這些整日拿亡命習以爲常的人看到,也是不由的從骨子裡生出一陣徹骨的寒意,胃中一陣的翻騰,直欲要嘔吐出來。
不知是誰的牙齒打顫,咯咯咯的輕微之音,在死一般的沉寂中,顯得格外側耳。帶給衆人的死亡氣息,便也愈發的濃郁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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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西裝面無人色,只是恐懼雖然仍佈滿了臉上,眼神卻漸漸的瘋狂了起來。身子向後微退半步,一隻手已是快到了極點的深入懷中,隨即一把短槍便指向了歐陽雷。但讓他愕然的是,原本歐陽雷站立的位置上,此刻卻並無一人,好像那裡從來就沒有過人一樣。
鬼!這是他的第一反應。只是隨着看到衆人滿面驚怖的看着自己身後的時候,陡然驚醒過來。回身就要向後,但只是身子剛動,便忽然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穿過了身體。身上好像多了點什麼,又好像少了點什麼。
他緩緩的低下頭看去,只見自己的胸口處,一隻如同白玉雕琢而成的手,正自慢慢從胸前隱沒,隨之,後背處好像有種涼涼的感覺傳來。
一時間,他只覺得全身的精氣神,便突然的被一下子抽空了。艱難的迴轉過頭來,卻見歐陽雷仍然光潔的手中,此時卻捏着一顆跳動不已的心。每一次的跳動,都會涌出一股股血液,順着那隻手滴落在地上。而那隻手偏偏卻仍然是白皙如常,竟不沾染絲毫污跡。
那是我的心!黑西裝在頹然倒下的一霎那腦中如是想着。他忽然明白了,剛纔多出的東西,就是那隻怪手,而少了的,卻是自己的心啊。
輕輕的拋下那顆心,並沒像第一次那樣將其捏碎。畢竟此刻的歐陽雷雖然也受到錦衣的影響,手段酷辣至極,但卻沒有那份肆虐的狂暴情緒。
將手放在眼前左右看了看,歐陽雷滿意的點點頭。絕塵手,果然名符其實,絲毫不會沾染半分污漬,穿金破玉,無堅不摧。
優雅的垂下手臂,目光轉向剩下的人,輕輕一笑道:“剛纔的問題仍然有效,哪位能給我一個標準答案呢?雖然我能自己知道,但我太懶,唉,實在是不願多費精神,你們來告訴我好不好?”
他這一刻,卓然立於燈下,錦衣熠熠,恍如一個古時的翩翩佳公子。溫文爾雅的向着衆人,含笑相問,恍如春風拂面。只是衆人目光看向場中的幾具形態各異的屍體時,卻是半分春意也欠奉,唯有透着冰冷的死氣,陣陣不絕的自心頭升起。
不知是誰,忽然撕心裂肺的大叫一聲,猛然衝向歐陽雷,口中含混不清的叫嚷着什麼,如同入了魔障。他,被嚇瘋了。拳打腳踢之際,眼神呆滯,麪皮抽搐着,全然不管自身的要害,只是想茲念茲的要打倒眼前這個恐怖的人。
恐懼如同瘟疫,隨着這人一聲叫喊,頓時散播了開來。衆人發一聲喊,齊齊撲了上來,唯有一個人卻慢慢向後躲去。這人相貌平常,和這些人在一起時,便如沙堆中的一粒沙子,毫不起眼。自始至終,便一直躲在最後面。直到此刻,場中情況突然爆發,混亂起來,眸子中閃過一絲精光,趁勢往後掩去。
歐陽雷身形晃動着,在如雨的拳風腿影中趨避自如,或輕揮袍袖,或順勢帶撥,暗暗運起窺心術,探測每個人心中所知。赤光微閃之際,已是瞬間便掌握了個大概。眼角餘光瞅到了那個躲入暗影中的人,嘴角忽然微微勾起。
有意思,不想這裡還有這麼聰明的人,想必總該知道的更多一些吧。聰明人總是能比其他人更多的瞭解一些東西,因爲他們總是多動腦,多用眼,而少有去動嘴動手的。
身子忽然變得朦朧起來,如同一道銀色的匹練,在衆多的圍攻中纏繞了一圈兒,等到他氣定神閒的站到了那人的身前,擋住那人的去路時,場中已經恢復了平靜。十餘個男子姿態各異的倒在地上,每個人都如同那個殺手的模樣,軟軟的如同一堆爛泥,明玉決再次發威。
噗通!眼前這個瘦削的男人雙膝跪倒在地,一個勁兒的磕頭,並不說一句話。歐陽雷大感興趣的看着他,這實在是個聰明人,他懂得千萬句話也不如一個實際的動作管用。這個時候,就算他怎麼哀求,也比不過這種跪倒不停磕頭來的直接。
這麼一個人會甘於寂寞嗎?歐陽雷心頭隱隱閃過一絲明悟。要是甘於寂寞的,有怎麼會混上這個道兒的?即便是不願從事勞作的,混上黑道也不過是外圍的小魚小蝦而已,而這裡顯然並不是那種小魚小蝦待的地方。
剛纔一番窺探下,歐陽雷已經知道,這裡實際上竟是一處地下錢莊。不但對外散放高利貸,最重要的一個工作就是洗錢!爲國際上很多黑勢力洗錢。怪不得雷氏一半以上的收入竟來自於這裡,這種買賣可不是最快捷的嗎?
但就在這麼重要的地方,眼前這個人能得雷天星允諾待着,要說他平庸碌碌,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話了。
歐陽雷眼中閃過一絲瞭然,伸手將他提起,一觸之下,窺心術發動,不覺大爲愕然。雷天星果然不簡單,竟有這麼種安排。明面上負責的人是那個黑西裝,但此人卻是一個暗樁,不但是和雷天星單線溝通的主要人物,還是監視這裡所有人的監督者。只因爲他平常低調,又沒什麼突出的地方,最不讓人注目,這份活兒便也就做的極爲到家了。
那人被歐陽雷拎起,滿面的驚恐之色,哀哀的看着歐陽雷,那副神色簡直讓人不忍再對他下手,只是歐陽雷卻是暗暗冷笑。剛纔窺心術發動之後,不但知道了他的隱秘身份,更是知道了這人其實最是狠辣歹毒。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鮮血,曾有兩次警方成功混進來的臥底,想要查尋皇天娛樂的罪證,最終卻是葬送在這個最不起眼的傢伙手中。其所用手法簡直聞所未聞,狠辣到家了。
望着這傢伙對着自己惺惺作態,歐陽雷忽然笑了,輕輕的道:“嘴中塞滿冰塊,然後一錘子一錘子的打下去,即昏不過去死不了,又能感受到那份無法忍受的痛苦,這種方法很不錯啊。把手放到鍋裡慢慢煮熟,然後一點一點的將皮肉脫下來,這種完美的刑訊法子,你甚至可以跟當年的皇軍相媲美了,我很佩服你。看在我這麼佩服你的份上,你能不再跟我做出這麼噁心的姿態嗎?毒蛇先生!”
那人聽着歐陽雷一字一句的說着,顫抖的身子忽然僵硬了起來,面上可憐卑微的神色一收,眼中忽然現出陰鶩狠戾之氣。盯着歐陽雷,半響忽然開聲道:“你怎麼知道的?我叫毒蛇除了老闆知道外,再沒別人知道了。你可是老闆的人?”
歐陽雷心中忽然有些好笑,饒有趣味的看着他,這位毒蛇先生此刻的心緒卻是複雜無比,一面幻想自己是老闆派來跟他單獨聯繫的,一面又懷疑是不是老闆碰到了什麼大事兒,爲了毀滅證據,而將所有人殺了滅口的。
歐陽雷很不屑,自從他修了錦衣的功法後,心態便如高天蒼穹一般,俯視衆生,怎麼會肯自落身價的化妝匪徒去套問什麼。窺心術之下,又有什麼隱秘能逃過他的法眼。
毒蛇眼見歐陽雷嘲弄的眼神,忽然絕望起來。眼中戾氣大盛,歐陽雷忽然面色一變,抖手將他扔了出去,扔出去的瞬間,便見毒蛇身上忽然暴起一團火光,隨即轟的一聲巨響,整個人爆炸了開來。一時間,整棟屋子都大大的震動了一下。房頂撲簌簌的一陣粉塵落下,以毒蛇身體爲爆炸的中心,四周一片狼藉,桌椅傢俱悉數化作一堆碎片。
隨着這聲爆炸聲,大玻璃隔着的裡屋,幾個人滿面驚詫的擡頭向外看來,裡面和外面採用的是隔音裝置,那扇大玻璃窗也是單向透視的,從裡面向外看是什麼也看不到的。所以,儘管外面鬧的天翻地覆,裡面仍然是毫無所覺。
但方纔那聲爆炸動靜實在太大,裡面雖是聽不真切,但那份劇烈的震動,卻是感受的真切無疑的。其中一人,稍一遲疑,舉步便往房門處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