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閃着紅藍警示燈的警車停到了大廈後門,看着從車上下來的歐陽雷,還有隨在一邊的徐正平時,門口的保安不由猜測紛紛。其中一個機靈的,已是撒腿就往辦公室跑去,將這個消息通知了方大勇。
聽到歐陽雷被警察“押送”來了,方大勇大吃一驚。這個小子,又搞什麼?這才幾天啊,怎麼又跟警察彆扭上了?方大勇很頭疼,只是不論歐陽雷做了什麼,於公於私,自己都要趕緊去看看,怎麼着也得想辦法對付過去。這不但是他自己的念頭,也是自己那個莫名其妙的老爹的要求。
幾步趕到樓下,卻正迎上歐陽雷和徐正平二人說說笑笑的走了上來,倆人親近的態度,讓本以爲歐陽雷又惹了大麻煩的方大勇當場石化。奶奶個熊的,剛纔是哪個臭小子忽悠我來着,這像是被“押送”回來的嗎?專程護送還差不多。
他剛纔一聽歐陽雷有事兒,腦子中光顧着着急了,甚至連來報告的人都沒看清楚。這會兒眼見根本不是那碼子事兒,不由的又是驚訝又是可氣。
“咦?勇哥,至於嘛,還專程來接我啊,不用不用,嘿嘿,上頭沒問起過我吧。”歐陽雷擡頭看到了呆呆的站在樓梯半道上的方大勇,不由的嘻嘻笑問。轉過頭又對着徐正平笑道:“徐大哥,我的直系領導,上次你應該也見過的,方大勇,保安部隊長。勇哥,這是咱們朝中區派出所徐所長,你還有印象嗎?”
徐正平老於世故,一見剛纔方大勇火上房似的架勢,就明白了他的心思。聽着歐陽雷的介紹,呵呵一笑點着頭道:“呵呵,有些印象,方隊長不用擔心,我是送我兄弟過來上班的。因爲幫我們辦了點小事兒,耽誤了上班時間,也過來跟領導彙報一下,免得歐陽做了好事兒卻因此而被單位處罰了,那可就是天大的笑話了。”說着,將早上的事兒,很簡短的說了一下,對於城管方面卻是一帶而過,並不多講。
他面上掛着淡淡的笑容,並不像對歐陽雷那種親熱的態度,語氣中,也全都是維護歐陽雷的意思。大廈後面這裡,本就是公司所有員工的通道,來來往往的人不在少數。原本見一輛警車風馳電掣的駛了進來就很岔眼了,又見上面下來的是自己單位的人,自然多有矚目,紛紛猜測。
有些好事的,就放慢腳步跟着,想瞧看明白了,多些茶餘飯後的談資,此刻見三人神色各異,徐正平一番話說出來,頓時引起周圍一陣低低的驚咦聲來。
方大勇定定神,掃了一眼四周,連忙笑道:“呵呵,我這人粗,實在是記不起來了,來來來,徐所,咱們上去說話吧,在這兒可有點不大合適。”
徐正平微微一笑,擺擺手道:“不了,我還有事兒,就是送歐陽過來,順便解釋清楚而已。下次吧,有機會咱們再找時間聊,呵呵。”說到這兒,又回頭拍拍歐陽雷,笑眯眯的道:“兄弟,明晚我沒事兒,你幾點下班?我來接你,去我家裡坐坐,讓你嫂子弄幾個小菜,咱哥倆嘮嘮,我跟你說,你嫂子那廚藝可不是吹得,就算白雲國際的大廚也不遑多讓。嘿嘿,就這麼說定了啊,可不準找藉口推辭,不然就是瞧不起哥哥我了。”
他旁若無人的跟歐陽雷哥哥弟弟的,直讓周圍一幫人看的掉了一地的下巴。一個區派出所的所長在那些上層中固然小的可憐,但在平常老百姓眼中,卻也是如同一方縣太爺一樣,尤其是對於物業大廈來說,公安口上,歷來就是決不能得罪的地兒,否則稍微在一些地方卡你一下,就夠頭疼半天的。平日裡,要想跟這位一所之長見面,都得是公司裡有些份量的人才行,人家還是客客氣氣的應酬口吻而已。像徐正平跟歐陽雷這種明顯當自家人一樣的親熱比起來,當然讓衆人大跌眼鏡了。
方大勇腦中稍微有些混亂,對於歐陽雷感到越來越是神秘了,只是經過上次博浪會所那檔子事兒後,今天總算是有了些免疫力。見徐正平並沒有想跟自己多說的意思,也就不再多言,靜靜的等在一邊。
歐陽雷見徐正平語意殷殷,不好拒絕,只得點頭應下。徐正平這才大喜,哈哈大笑着再次拍了拍他,這才轉身而去。
望着漸漸駛遠的警車,方大勇忽然面色發黑的靠了過來,一把掐住歐陽雷的脖子,怒道:“小子,給哥進來交代清楚!姥姥的,丫挺得瑟啊,還坐着警車來上班了,卻讓老子給你頂缸,爲你遮遮掩掩的,玩我是不?”
歐陽雷剛纔見他風風火火的樣子,就知道他擔心自個兒,心中感動。這會兒連忙雙手一舉,做可憐狀道:“成!成!我的哥哥,我說,我全都說,不用美人計我就交代了行了吧。嘿嘿,能讓我自己走不?好歹咱也算是所長大人禮送回來的,這形象還是要的嘛。”
方大勇聽他跟自個兒胡咧咧,氣的一瞪眼,罵道:“美人計?嘿嘿,那個確實不用,也沒有,不過壯男計倒是可以湊合,待會兒我就讓大壯進來伺候你,你滿意不?”
歐陽雷聽的一陣惡寒,方大勇口中的大壯,是保安部裡最渾實的一位,體重超過兩百五十斤,站人面前兒,簡直跟座小山一樣。偏生這位仁兄外表強悍,其實卻極是老實,除了跟這些兄弟們在一起外,跟外人說話都有些靦腆,要是放一女人身上,那就是一典型賢淑的範本。
歐陽雷聽方大勇拿大壯來說事兒,目光卻邪邪的瞄了一眼自己背後,頓時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怒瞪了一眼,這才忿忿的走了上去。方大勇哈哈大笑,這才得意洋洋的跟了進去。
進到裡面,歐陽雷將早上的事兒詳細說了一遍,方大勇也是聽的怒不可遏,拍桌子道:“操蛋啊!這幫子王八孫子平日裡就沒他孃的幹過什麼正事兒,小商小販固然多有些齷齪裡面,但一些真正的老實人,那可都是爲了生計正經經營的。真正的坑人蒙人的,他們又抓了幾個?孃的,這世道,操蛋!”
歐陽雷默然。國家這些年來,上面主政的人挖空心思的爲民生生計,經濟發展累的精疲力竭的,所出的很多政策其實都是極好的。但就像那個經濟適用房的政策一樣,真正落到了下面施行起來,卻又有多少好處落到了普通民衆身上?除了被一些人利用手中的職權,爲自己謀求了海量的財富外,大多數老百姓的居住環境,並沒得到應有的改善。上面累死,下面忙死,累的是爲民,忙得是爲己,這種怪圈兒,在共和國的很多地方都漸漸的體現出來了。但國人就是如此,很多事兒明知道有問題,但等到發現時,因着盤根錯節的利益關係,卻又只能想別的辦法去挽救,空自耗損。城市市容管理處如此,前陣子陸續在很多地市推行的協管制度也是如此,讓民衆一邊在咒罵中忿忿,一邊卻又期盼着這種好事兒,忽然老天開眼,讓自己也能跟着分一杯羹。
想着這些事兒,兄弟倆人一時都忽然失去了說話的情緒。默默的坐了一陣兒,歐陽雷輕嘆一聲,擡頭道:“勇哥,有個事兒別人不說,你這兒我要提前打個招呼。”
方大勇一愣,看着他等他說。歐陽雷輕輕的道:“過陣子,我想要辭職。總在這兒這樣混着也不是辦法,當初是沒輒,現在我有朋友幫我聚了點資金,想要自己去試試,看看能不能搗騰起來,好歹也算努力了,不至於臨來後悔沒去拼一把。來這兒這些日子,你對我沒的說,這事兒怎麼也得先給你說下,不然這心裡可過不去。”
方大勇聽他要走,心中一急,騰地站了起來。只是聽他說到最後,卻又慢慢的坐了下去,默然半響,才輕嘆一聲點點頭道:“也好,以你這腦袋瓜子,再加上外面那些人脈,自己去闖闖也是正理兒。成,多會兒走打個招呼,兄弟們爲你送行。等你開張的時候,別的沒有,這人場咱們怎麼也要去捧的。在外面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只管說。別他孃的走了就當兄弟一場全然是白費就成。”
歐陽雷心中溫暖,笑笑搖搖頭道:“怎麼會?哈哈,說不定哪天我賠的底兒朝天了,還得再殺回這一行也說不定呢。這會兒就扔下後面或許能用得着的路子,這麼傻的事兒我纔不幹呢。嘿嘿。”
方大勇一呆,指着他笑罵道:“奸商!丫的果然有奸商的潛質!你要是起不來,可真是沒天理了。這麼無恥的話,丫都能堂而皇之的說出來,還有什麼你應付不了的。”
兄弟倆相對大笑,嬉笑之際,歐陽雷忽然心中一動,想起一件事兒來。笑容漸漸斂起,擡頭望着方大勇,緩緩說出一番話來,卻讓方大勇心中大震,頓時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