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接着一杯,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他們喝的爛醉如泥,直到小酒館打烊才偏偏倒倒的相扶而出。
他們早已迷路,失去方向,一直走到了盛京郊外的荒野之中。夜色闌珊,月明星稀,周遭的一切都那麼靜謐。
涼風習習,知了鳴唱,還有漫天的螢火蟲閃爍着碧綠色的熒光,流光飛舞!
山風吹來,心曠神怡,酒也清醒了大半。
他們不知道,從他們蹣跚走出小酒館的時候,那羣倭人已經盯上了他們,確切的說,盯上了馬爾泰若曦。
他們一路尾隨,跟到了郊外,此刻隱匿在叢林中鬼鬼祟祟。
“我......我送你回去吧。”杜倫綦禎忽然說道。夜涼如水,此情此景,杜倫綦禎看着晚風中俏立在小丘上衣袂飄飄的若曦。
她素顏擡頭望月,閉上眼睛,感受這一刻難得的也許不會再有的自由空氣。
一入宮門深四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愛也罷恨也罷,從此天各一方。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莫過於此時,雖近在咫尺,卻相顧無言。
呼!若曦長舒一口氣,轉身微笑。月光下的精緻容顏,泛着點點光澤。
“三天後,我就會去北京,你能來送我嗎?”她的目光那樣清澈,眼底還有一絲期盼。
杜倫綦禎不忍拒絕,點了點頭。
忽然若曦柳眉一蹙,三把飛刀已經憑空出現在手上!
“咻!咻!咻!”杜倫綦禎一驚,三把飛刀,幾乎肉眼可見般,閃爍着冰冷的寒光,伴隨着破空的尖嘯!消失在遠處的叢林深處。
‘噌噌噌’三證脆響,只見從樹林深處,搖搖晃晃,蹣跚走出幾個東瀛武士,他們的腦袋,他們的胸口,全部被飛刀洞穿,血流如注。
‘砰砰砰’像沙袋落地的聲響,三個東瀛武士盡皆倒下,喋血不止,死不瞑目。
若曦上前查看來人身份,從地上撿起一張,絲綢畫像,上面是一個傳統新羅風格打扮的女子,頭髮高高盤起,點綴着精美頭飾,一身羅裙覆蓋整個胸部一直到下半身拖地。
一個美麗的新羅婦,躍然於黃色錦緞之上,一顰一笑,極盡妍態,呼之欲出。
若曦幾乎瞬間就聯想到上次在春風得意樓聽來的關於新羅公主黃真伊入京的信息。職業病沒辦法,她的記憶力超羣,所有的信息都在他的腦海,不管大事小事。
就在她轉身的時候:“杜倫綦禎......”她沒發現一個原本倒地的東瀛武士猛地睜開雙眼,一躍而起,雙手緊緊攥着一柄東瀛倭刀,當頭劈下!
“小心!!!”杜倫綦禎一聲疾呼,雙腿如風,真氣激盪,褲管被撐得鼓鼓的,如同一陣旋風,所有的潛能在這一刻爆發!
這股旋風螺旋而來,包裹着若曦和杜倫綦禎迅速逃離那急速劈來的魔刀之下。
而那個東瀛人也在這強烈勁風之下徹底斃命,被猛烈拋飛,掛在一個突出的尖銳斷木上,直接洞穿胸腔,殷紅的血液,順着樹幹涓涓流下!
二人一下子失去重心,在斜坡上翻滾。堅硬而銳利的碎石梗着杜倫綦禎的背部,手臂,劃破錦衣,滲出血絲。
他死死的用自己的雙手環抱住若曦,保護着她,不讓碎荊棘刺到若曦的一寸肌膚。
就這麼激烈的翻滾,她似乎可以看到杜倫綦禎堅毅的神情,他的側臉已經被橫拉出一條血絲!
她的側臉緊貼着一個結實的胸膛,那麼溫暖,那麼幸福!接着有自由下落的感覺,瞬間四周一片漆黑。
林青黛這幾天一直等待相公回來,雖然這裡有丫鬟照顧,可是她的一顆心還是感覺空落落的。
她自己親手下廚,做了自己最拿手幾樣精緻菜餚,她希望相公回來能和她一起吃。
從白天道中午,從下午到黃昏,從黃昏到黑夜。她時而坐在桌前發呆露出一絲淺笑;時而眉頭微蹙站在窗臺遙望遠處;時而一手指着側臉昏昏欲睡。
直到月明星稀,直到飯菜均已經冰涼,相公還是沒有回來。
漸漸的她趴在桌上睡着了。
杜倫綦禎搖搖晃的回來了,他沒有回杜倫府,她現在失魂落魄的樣子,再加上一聲破爛的衣服,血漬斑斑,月色下猙獰可怖,如同夜遊的孤魂野鬼。
沒有人知道他和若曦跌落谷底發生了什麼,也沒有人知道爲什麼他這麼沮喪。
他不想回杜倫府,不知怎的搖搖晃晃拖着疲憊的身軀,就來到了林青黛這裡。
這裡夜闌人靜,仿若世外桃源。麻木的神情,疲憊的不只是身軀,還有那脆弱的靈魂。
若曦,若曦,這個糾纏了兩世的女子,不久就會離他而去,經年以後,再見面時是否君是君臣是臣。
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小園香徑獨徘徊。
花開後花又落,歲歲又朝朝,也許歷盡春夏秋冬,人間滄海桑田,幾世的輪迴,百年以後誰會知道,在這個時代,在這顆星球,他曾牽過她的手。
他剛進門就看到了趴在雕花鏤空圓木桌上沉睡的林青黛,還有滿座精緻的菜餚,他心底深處有一絲感動,慢慢地他走了過去。
聽見響動的林青黛醒了過來,睡眼婆娑。當她看見是她魂牽夢繞的相公時,露出歡喜地微笑。
她在仔細看看相公身上掛爛的一條條布料,聞到滿身濃烈的酒氣,還有風乾的血跡腥味瀰漫,淚水已然滴落。
她回房取了一件嶄新的外衣給杜倫綦禎換上。她發現相公的眼神有些茫然空洞。
她以爲相公是因爲自己不能生育而傷心過度。自責,愧疚,一波一波襲上她的心頭。
美人垂淚,淚痕滑過臉頰,吊在她圓潤的下巴,搖搖欲墜。。
“若曦,若曦。”相公喃喃自語呼喊着另一個女人的名字,她敏感而脆弱的心此刻竟然堅強了許多。
她強忍着淚水,剝去相公連着血肉的外衣,慢慢地擦拭着他的身體,藥水的刺痛依然無法讓相公清醒,他還是木然的喊着那個名字。若曦......若曦......
似乎野獸一般,相公忽然一把把她抱起,放在牙牀上,粗魯的脫去了她的外衣,褻衣,一絲不掛。
她知道相公把她當做了那個叫做若曦的姑娘,她沒有反抗,任憑相公在自己的嬌軀上,瘋狂的發泄!她緊閉雙眼,可是那兩行清淚還是順着眼角流出,打溼了鴛鴦枕......
那個叫做若曦的姑娘,此刻淚水飄飛,在晚風中默然俏立,他一直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茫茫中。
她拒絕了他,原來拒絕一個自己深愛的人如此困難,傷害的不僅僅是對方,還有自己。
可是她別無他法,她是皇上的女人,從聖旨發到馬爾泰家的那一刻,就註定她的身體已經不屬於自己,而是那個九五之尊,高高在上的皇帝。
她不能失身,她的放縱將會給偌大個馬爾泰家族帶來滅頂之災!在沉淪的最後一刻,在情到深處不能自拔的最後一刻,她拒絕了他!決絕的那樣徹底,那樣血淋淋。
她的那一記響亮的耳光扇碎了他的心,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也變得複雜。她給他帶來的不僅僅是那一記響亮的耳光,還有深深地挫敗感。而後背道而馳,緣分也許再也沒有交集。
“若曦......若曦......”無意識的低喃,彷彿也迴盪在她的耳邊,此刻心如刀絞,淚如霪雨,一聲聲呼喚,撕扯着她柔軟的心臟,那樣疼,深入骨髓!
許久,她揮淚而去,任淚水飄飛,任自己一次次摔倒在舊時的枯葉中!漫天飛舞的枯葉,彷彿化蝶。
她緊握拳頭狠狠的敲打着地面,雙手的刺痛也難以掩蓋心裡的陣痛,天意弄人,當她不知不覺中愛上他時,她已經註定要嫁做別人的新娘。
她好想哭,她好想大聲地哭泣;她想問,她好想想問爲什麼。
可是如今她的氣力彷彿一下子被抽乾,緊緊地躺在滿地的黃葉中,任眼角的淚水滑落,打溼那一片片化蝶的楓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