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重說的話自然不是說給這臺上李師師一個人的,而是在座的所有江南仕子們。所以一石激起千層Lang,所有的仕子們頓時都把眼前的“主僕”二人擺在了敵人的戰線上。畢竟當年的董大學士逛青樓的時候,也沒有這麼囂張猖狂過。
廖敘林大才子tian了tian有些發乾的嘴脣,知道今日若是作詩,恐怕也無法超過段重抄來的詩句了。自己丟臉倒是事小,此番卻是丟了江南仕子的顏面,這卻有些說不過去了。所以依舊還是開了口:“這詩自然是不錯的,只是卻和今日李師師姑娘所奏的曲子沒有什麼關聯。當年董大學士年輕時意氣風發所填的詞,這曲子中的味道倒是跟兄臺所作的詩文不太登對。”
段重“哦”了一聲,笑道:“我家公子自認爲才疏學淺,若是廖公子能夠作出應景的好詩來,我家公子自當拍手稱好。”
這句話一出,江南的仕子們紛紛爲廖大才子鼓起加油,讓其殺殺這北蠻子的銳氣。然而這廖大才子額上冷汗卻已是冒了出來。這詩,胸腹之中的確是有幾首的,不然便愧對了江南才子這個頭銜,可是要好過段重方纔抄的那首《將進酒》的詩,自然是吟不出來的。然而此刻似乎到了一個騎虎難下的地步。
所以,咱們廖大才子索性就無恥一下,開口道:“今日此事既然是由李師師姑娘的詞曲所致,不妨就讓李師師小姐再代爲出題。平日裡都是師師小姐作曲,我們賦詩,二位兄臺遠道而來,自然不是十分習慣,我們江南仕子便是贏了也不光彩。咱們重新選題,這樣便公允了許多。”
段重自然知道這廖敘林大公子心裡打得是什麼算盤。段重抄來的自然是流傳千古的名句,怎麼可能是一個樑國名不見經傳的才子所作的詩所能比的?不過段重自然是不懼任何形式的挑戰的,畢竟,抄來的詩可是比作出來的詩要火上許多的,四娘不是一直紅着麼?
不過這廖公子的話說出來還是有幾分道理的,所以江南的仕子們紛紛點頭贊同。而臺閣之上的佳人聲音也傳來出來,也贊同道:“既然如此,師師便僭代諸位出題了。”
臺閣之上的聲音頓了片刻,緩緩道:“諸位才子今日能夠齊聚此處,自然是醉紅樓的福分,也是大家的緣分。依我看,這來自五湖四海的仕子們不妨便以此刻心中所想的情思作詩一首,如何?”
李師師題目一出,便得到江南才子的大聲讚歎。這題目考較的極爲靈活,但偏偏又是最爲貼着此刻的氣氛。所以題目一出,所有的才子便陷入思索之中,想着用什麼樣的詞句才能寫得出此刻的心情。
而蕭北平心裡有些緊張,又有些淡然,這名義上作詩之人雖是自己,但實際出力的卻是段重。而且蕭北平似乎想到了一個很好的藉口,即便咱們大皇子逛青樓的十幾傳了出去,也能很好的圓了場子。
蕭北平大皇子微服出巡,看到江南仕子出入妓院,不思聖賢,不論國事,故而藉機出面提醒,以葆我南樑根基穩固,大梁不歪。這的確是個很好的……藉口。當然,還是段重方纔那一首詩諷刺的好。
而此刻,江南大才子廖敘林公子正十分的猶豫。到底是讓眼前兩位來自北面的仕子先開口,還是自己先作詩。若是如方纔一樣,段重一口便誦出了那種自己無法超越的詩詞的話,自然就不用比了,可是若是自己先開了口,卻又被壓了一頭,顏面更是無法保存了。
想來想去,依舊覺得如何都不妥。終還是嘆了口氣:“兄臺遠來是客,客人先請。”畢竟對方先開口,自己還能想想應對的法子,若是自己先開口,一旦輸了,便再無轉圜的餘地了。畢竟廖敘林相信,像剛纔那樣的佳句,要靠機緣的。
段重自然是不會客氣的,抄來的詩,底氣也是足的。廖敘林既然開了口,又得到了江南仕子們的贊同,段重自然欣然同意。假意的湊在蕭北平身旁說了幾句,便直起了身子:“我們家公子要筆墨。”
僅僅片刻功夫,筆墨紙硯便送了上來。段重很自然的伴起了書童的身份,鋪紙磨硯倒是有模有樣,還不時的跟咱們蕭北平說上幾句話。
蕭北平拿着筆,心中有些猶豫。因爲段重悄悄說給他的詩句,似乎稱不上詩句。然而段重卻讓他寬心的寫。所以蕭北平便下了筆。而江南的仕子們紛紛圍了上來。
蕭北平身爲樑國董大學士的門生,這字自然是不差的,不僅不差,還十分遒勁有力,筆意十足,儼然有一代大書法家的風範,看的圍觀的江南仕子們一片讚歎之聲。而廖大才子的心更虛了。
“我打江南走過,那等在季節裡的容顏如蓮花的開落。東風不來,三月的柳絮不飛。你的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跫音不響,三月的春幃不揭,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緊掩。我達達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
這是現代詩人鄭愁予的一首小詩,段重給抄了出來。雖然在這個世界,這首詩根本不能稱之爲詩,但段重依然抄了出來。抄的還是自己最喜歡的那首詩,尤其是最後一句“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在段重看來,改成“嫖客”是最爲貼切的,但是卻不能煞了風景,所以只好尊重原著。
有好事者將詩句唸誦了出來,頓時一片寂靜。因爲任憑誰也沒有想到,這個方纔還作出佳句的才子,此刻竟然作出如此不倫不類的詩句來。而我們的廖敘林大才子,自然是在心裡偷笑了。
而段重則是拱了拱手,問道:“諸位,這詩如何?”
沒有人願意評這詩,因爲沒有人知道該如何評。若是說這是詩,偏偏卻沒有一絲詩詞的感覺,若說不是,偏偏還有那麼兩三分的味道。段重笑道:“這是我家公子自創的新體詩,拿出來獻醜,倒是見笑了。正所謂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這詩歌的形式本來就是人創出來的,我家公子學富五車,才高八斗,雖然不敢說能另創流派,但是這樣的嘗試還是願意試一下的。”
新體詩。這個名詞倒是第一次聽說。所以正準備獻醜一番的廖大才子嚥了咽口水,把放在嘴邊的話嚥了回去。因爲他聽到了段重口中的那一句“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這又不是自己所能作的出來的。
“新體詩?”臺上的李師師輕輕的嘆了一句,突然一聲輕笑:“好一個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單是這一份膽識和勇氣,便是普通仕子所無法比擬的。”又輕輕的將蕭北平所寫的詩誦了一遍,“我達達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好一個無不是歸人,是個過客。當真是妙得緊,妙得緊。兩位公子遠道而來,自然只是過客,卻能在南樑留下如此美妙的詩句,對上此情此景,的的確確稱得上是美麗的錯誤了。”李師師輕輕的拍了拍掌,打了幾個拍子,對旁邊的人道:“這樣好的詞句,找個好的樂師普個曲子給添上。”
段重則是大大的鞠了個躬:“多謝姑娘厚愛,我替我家公子謝過了。”至此,咱們的廖大才子沒有說出一句話來,但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不用說話了。江南仕子的顏面,此番是徹底的丟盡了。不過仕子畢竟有仕子的氣節,氣餒之餘輸得十分情願,畢竟咱們蕭北平大皇子用的是“實力”,而仕子們自然也不會像地痞流氓一樣耍無賴。
李師師在臺上隔着紗幔問道:“不知道公子尊姓大名。”
不等蕭北平開口,段重早已接茬道:“既然是過客,這名字自然是可有可無了。”
臺上李師師想了想,竟是開口允了:“不知道二位公子是否願意的後堂一聚。對於公子的才情,師師仰慕的緊。”
後堂?這不就等於是幕賓麼?所以所有人都大吃一驚,這可是李師師小姐第一次開口邀請。而邀請的人,竟然還不時南樑的才子。這樣的結果,足以讓許多人跌破了眼鏡,悔青了場子。
然而讓人更加跌破眼鏡的事情是,這兩個客人卻拒絕了李師師小姐的邀請,告辭了。理由很簡單:有要事在身,改日再來拜訪。
這無疑打了在場所有人的嘴巴子。
段重爲什麼要拒絕?段重當然不想拒絕,他早就想掀開臺上的紗幔,看看這李師師到底長的是何等傾國傾城的模樣,已經做好了答應的準備。
可是讓二人匆匆離開醉紅樓的原因,卻是因爲咱們蕭北平大皇子看見了一個人進了醉紅樓。這個人是蕭北平的熟人,江南總督,廖樟晉大人。
所以蕭北平決定開溜,被人當場逮到現行,可不是一個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