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萬……”
聽到這個數字後,葉歡怔了怔,很久沒回過味來。一百萬是一筆不大不小的數目,如今這世界,普通人家也可以拿出來。而對葉歡而言……肯定不夠花。
身邊這麼多人,吃喝拉撒都需要消費,更不必說,要重新修葺學校,公司還想做起來,這所謂的一百萬,動動手指,也就沒有了。
葉歡一直以爲自己還算有錢,在黑牢中,面對部長的重金誘惑,他都不屑一顧,卻是沒想到,此刻的自己,已經如此的捉襟見肘。
有些難辦吶。
葉歡敲了敲額頭,覺得有些頭疼。只不過,雖然現在情況有些捉襟見肘,葉歡倒也不如何往心中去。
見過大富大貴,也經歷過一貧如洗,此刻的葉歡已然明白,錢雖然重要,但畢竟不是最重要的。此刻自己能夠活着回到諸人身邊,已然是老天開恩,不敢再奢求什麼。
略怔了怔後,葉歡便回過神來,道:“錢的事情慢慢來,不用着急,大家該做什麼,還是做什麼,我來想辦法。”
葉歡如此想法,衆人也是同樣,在大家心中思索,葉歡能夠平安歸來,已經很好,至於錢的事情……大家有手有腳,難道還能餓死。
葉歡送別了張白鳳,妙玉,張白魚。一直將三人送到機場,五年不見,葉歡與張白鳳自然有許多話想說,二人眷在一起,言無盡,一直等飛機馬上要起飛,方纔依依不捨的分別。
關於目前所遇到的難處,葉歡並沒有同張白鳳說,五年時間,已經太過難爲張白鳳,自己何苦再勞煩她。而一些錢的事情,葉歡覺得倒也不是太大問題,自己還是可以解決的。
驅車返回梧桐中學的路上,葉歡心中暗暗思索,自己該從哪裡搞到錢來,解決目前的燃眉之急。
隱龍寺,茅山,江南沈家都是可以拆兌些錢出來的,但這些錢救急不救窮,並不是長久之計。葉歡也沒打算向他們身上,借來的錢便是欠下的情,並不是那麼好還的。
心中想着,葉歡忽然想到一個地方,中途改變了方向,向龍城的郊區駛去。
龍城產煤,最大的煤礦便是龍城黃家的產業,自然,其中有一半是葉歡的。葉歡剛回龍城不久,想方設法,從黃家訛來一半股權,每年能給葉歡提供一兩億的收入。這是一筆不菲的數字,也是葉歡在龍城能夠站穩腳跟的基礎。
現在,時隔五年,據林如心所說,黃家並未定期分紅。
嘖嘖,這問題就大了,難道說,葉大少的錢真是那麼好賴的。這一次,葉歡就要向黃莉莉問個明白,這錢,到底爲什麼不給……
驅車緩緩而行,停到煤礦的大門,在將車停穩之時,葉歡忽然有些感慨,當初自己剛從隱龍寺回來,第一桶金,是從黃家訛來的,沒想到又是一個五年,自己第一個登門討債的,還是黃家。
隨意停好車,葉歡從車上下來,看到眼前的景象時,卻不由自主愣了愣。
以前的煤礦,黑煙滾滾,運煤的車輛穿行不息,滾滾黑金從地底被挖掘出來,那活躍的都是實打實的鈔票。
而眼下,這片煤礦,卻沒有什麼人氣,高高聳立的設備也都生鏽,大門口的鐵門破了一個洞。
葉歡步了進去,一路之上,一個人都沒有看到,偶爾幾條狗竄出來,衝着葉歡汪汪叫着。
葉歡心中困惑,走到黃莉莉的別墅門口。黃家的別墅就在廠區內,一座三層小樓,葉歡曾進去看過,裡面一片的富麗堂皇。
邁步來到門前,敲了敲門,房門無聲開啓。葉歡怔了怔,邁步進去。
“黃小姐,黃小姐……”
葉歡喊了兩聲,從臥室傳來答應聲,不多時,披着睡袍的黃莉莉從臥室出來,看到葉歡後,並沒有感到如何驚訝,無精打采的問:“原來是葉先生吶,你怎麼來了?”
葉歡現在的感覺是一頭霧水,有些事,他想呀想的也想不明白。視線轉了一圈,看到客廳內可以說是一片狼藉。沙發上堆着被褥,客廳的電視機還開着,放着美容推銷廣告,茶几上堆着幾個盤子,也沒有洗,裡面還有剩菜剩飯。
變化最大的就是黃莉莉本人了,頂着兩個黑眼圈,頭髮散亂着,身上披着睡袍,胸前春光傾瀉也不自知。似乎是知道了,但卻不在意,整個人身上一副無精打采的感覺。
“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葉歡問。
黃莉莉倒是沒有多少愁緒,開口道:“煤礦被封了,工人被遣散,漸漸地,我沒了這個營生。喔,對了,煤礦賠了一些錢,連你的股份也賠進去不少,如果你想要,算我欠你的。”
這個時候,葉大少再狼心狗肺,也不會再提錢的事情了。坐在這裡,他感覺有些不自然,搖搖頭,想說什麼又沒說。終於是開口道:“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葉先生……”
邁步要走,身後不忽然傳來黃莉莉的聲音,葉歡扭過頭,看到黃莉莉看着自己,目光甚至有幾分哀求。
“葉先生陪我說會話吧,已經很久沒人陪我說話了。”
葉歡怔了怔,去而復還,將沙發上的被褥拉開,坐在了沙發上。直到此時此刻,黃莉莉方纔敞開心扉,把五年來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告訴了葉歡。
煤炭市場原先是日進斗金的生意,但近些年來,一直不太景氣。各種新型能源崛起,如煤炭這種落後資源,已漸漸被淘汰。上面三令五申,清除小煤礦,黃莉莉頂風作案,被抓了個現行,重重罰了一筆,這幾座煤礦也就被封了。
五六千工人,遣散費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再加上某些人都是好勇鬥狠之徒,面對黃莉莉這麼個弱女子,肯定是獅子大開口。
不管如何,再付出一大筆錢後,把這些事算是解決了。
現在,黃莉莉手中,也只剩下這片地皮和採礦的一些設備了。問題是,這些設備想要二次出手,只能當廢鐵賣。而現在鐵價也上不去,賣了有些可惜,黃莉莉只能慌着。
至於這片地皮,黃莉莉暫時沒打算出手。
總的說來,雖然經歷了這麼多,黃莉莉手中還是有些錢的,多了不敢說,一兩個億難不住她。
問題就出在這些錢上,一下失去了營生,黃莉莉是想要東山再起的。有幾個私募機構主動找上門來,股票,期貨一通忽悠,只言說,今天投進去一千萬,明年就是兩千萬。
黃莉莉投了幾家,然後打了水漂,手中資產縮水了一半。
手裡拿着錢,實在不敢花了。而事實上,在現代社會,有個幾千萬,足夠一輩子衣食無憂。畢竟,人吃也不過是一天三頓飯,睡也不過是一張牀……
然後,黃莉莉遭遇了一個巨大的哲學問題——孤獨。
這種孤獨,不是沒人搭理的孤獨,黃莉莉手中這麼多錢,還怕沒人搭理嘛。
而是她不知道這種搭理有什麼意義。一個人關在房裡,開始思考一些哲學問題,比如說,活着的意義是什麼?
若說掙錢,自己手上的錢足夠自己活一輩子了。若說要做成某件事業,好像也沒有什麼意義。
然後,吃飯似乎也沒必要吃太好的,反正餓不死就行。似乎,餓死了也沒什麼。
當一個人開始研究哲學的時候,終究是可怕的。黃莉莉窩在房間中,每日餓了吃些飯,不餓也就不吃了,有時候出去轉轉,看看煤場滿目荒涼,心情也就更加糟糕。
一日一日,她便變成了今日這般模樣,整個人無精打采,什麼事都提不起她的興趣。莫說現在披着睡袍出現在葉歡面前,便是她真的一絲不掛,也不覺得有什麼。大家都是一樣身子,何必要用衣物遮擋呢。
所以,哲學終究是恐怖的。
葉歡聽了半晌,也是無言以對。他心中明白,現在黃莉莉的狀況很糟糕,但對於這種糟糕,葉歡還真是一點辦法沒有。
畢竟,黃莉莉現在面對的人生難題是:人爲何而活?
話說,這種終極難題,幾千年來的先賢智者都沒有回答上來,讓葉大少這種花花公子回答,根本就是強人所難。
葉歡和黃莉莉的關係,說近不近,說遠不遠,不過看到一位故人這般模樣,他心情終究是有些不好。
站起身,目光轉了一圈道:“沒吃飯吧,家裡有東西沒有,我給你做些飯吃。”
“吃過飯了,上次吃飯是昨天還是明天,忘了。”
葉歡無語,鑽進了廚房,打開冰箱看了一眼,也沒什麼能夠入口的。他無奈的搖搖頭,道:“罷了,我們出去吃吧。你穿衣服吧,我今天做東,請你吃頓好的。”
“衣服在臥室,麻煩你幫我拿一下。”
葉歡本來是上門要債的,現在完全成了保姆,他走進臥室,準備去翻檢衣服,忽然一怔,看到牀頭櫃上,擺着一個礦泉水瓶,瓶旁邊放着一枚注射器,針頭閃着寒光。
“這是……”葉歡猛回頭,黃莉莉也走到了門口:“du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