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晚晴怔住,她從葉歡的眼睛中,看到一絲決然。
這絲決然的含義是,高山在前,他平山,大河攔路,他填河。虎狼肆虐,他殺虎屠狼,妖魔作祟,他憑手中劍,降妖伏魔。
雖千萬人吾往矣。
此之謂決然。
事實上,李晚晴並不太看得起男人這種生物,赤手空拳打拼到今日,李晚晴頭頂頂着一片天,過程中,沒有靠任何男人。如她這般女強人,看不起男人也是應當的,而她也從未體味過,男人和女人的不同之處。
而男人和女人,終究是有些不同的。
在片刻的失神之後,李晚晴瞬間清醒過來,她道:“你絕不能去,錢我想辦法湊夠,只要湊夠了錢,小卿就能回來。我絕不能讓你遮掩冒險,你這樣,是會害死她的。”
“害死……”葉歡握緊了劍,終於開口,道:“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嘛?”
李晚晴一怔:“明白什麼?”
“這次綁匪索要十億美金,你能不能拿出來。”
李晚晴沉默,雖然李晚晴號稱非洲華人首富,但大部分資產都是固定資產,真正能夠動用的現金並不多。真要拿出來十億美金,李晚晴就必須變賣資產,這對她來說,是大傷元氣的。
葉歡道:“綁架也是一種生意,但凡生意,絕不會把事情做絕,如果對方在你能力範圍內索要贖金,證明花小卿還有活着回來的希望。而如對方這般獅子大開口,根本就是做的絕戶生意,他們從沒有打算活着讓花小卿回來。”
“這……”李晚晴一驚,關於這些,她並不是沒有想過。
“你也說了,對方是一羣亡命徒,亡命徒做事,豈能以常理度之。”葉歡道:“現在,花小卿已經被綁走超過四天,每多一分鐘,花小卿便多一份危險。”
說到最後,葉歡長長的嘆口氣,道:“事到如今,我並沒有任何把握,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現在而已。今天我若回來,是帶着花小卿一起回來的,若是回不來,麻煩你們找到我的屍體,送回龍城。”
李晚晴整個人愣住,宛若被一道悶雷劈過,她終於理解葉歡臉上那絲決然代表什麼,卻原來,他已存死志。
葉大少在出發前就明白了今天將遭遇的情景,花小卿落到一羣亡命徒手中,會遭遇什麼,誰也無法預料。眼前葉歡選擇的辦法,絕不是最好的,但也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
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假若事情已經是這般,那麼最壞的辦法,也便是最好的辦法。
既然你能攜萬金歸來,酬我白馬相送,那麼今朝我便可拋頭顱,灑熱血,與你以命換命。
葉大少人性向來不如何,但對於女人這一點,他是說得過去的。對韓聽香,他可冒天下之大不韙闖軍營,爲趙三娘,他不惜退出江湖,爲東方蘇蘇,他可以幾次險死還生……
如此,葉大少身周美女如雲,倒也不是說不過去。
“備車吧。”葉歡擡起頭看着李晚晴。
李晚晴向來都有自己的主意,平生第一次,她被男人的意見左右,下意識點點頭,沒有再反抗葉歡的意見。
一輛越野車停在車門口,葉歡將老狗牙放在副駕駛座上,拉上車門,擰動了鑰匙。
“葉歡……”李晚晴終於忍不住,站在那裡喊出聲:“小心!”
越野車滾滾而去,捲動一地黃色的塵土,在李晚晴的視線中,葉歡漸漸遠離,也不知自己最後的話,他有沒有聽見。
“真的能活着回來嘛……”李晚晴吶吶的問。
“應該可以吧。”其實李青夢心中,也並沒有任何把握,但她仍舊開口:“師父想做的事情,總是能夠做到的。”
李晚晴回過頭來,視線看着李青夢,這一刻,她恍然察覺,李青夢眼底流露出來的目光,叫做崇拜。
究竟是什麼,能令李青夢崇拜這個,比她還小几歲的男人?
夕陽西下,給山河大地渡上一片褐色的紅,荒涼壯闊。整片大地一望無垠,就剩下了這片紅。這副壯景,怕是在其他地方,不容易看到的。
很可惜,今日的夕陽無人賞,只有一輛黑色的越野車奔騰在荒漠之中,一往無前。
金礦,非洲獅基地。
契克站在河邊,欣賞着河水中的鱗光,想了很多。
他曾經是個王者,可以擁有一個國家,在這片大地上榮耀。
很多人,都以爲非洲是荒涼,貧窮,落後的代名詞。但從小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契克,並不這麼想。
一百萬年前,第一批人類從這裡站起來,選擇直立行走,然後從這片土地出發,遍佈了整個星球。
那麼,這裡就是所有人類的故鄉,如此情況下,這裡怎麼可以被稱爲貧窮呢。
他將擁有這片土地,就是擁有了整個人類的故土。
每當想起這些的時候,契克黑色皮膚下的心臟就變得滾燙,恨不得噴薄而出。
視線向前望着,忽然只見夕陽之下,一輛越野車崩騰而來,車身後帶出一陣黃土。
“是什麼人呢?”契克皺起了眉頭。
越野車來的很快,像極了非洲草原上橫行的野豹,越過小河上的橋,吱呀一聲,越野車在契克身前停下。
契克險些被越野車撞上,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他身邊的手下已經舉起了槍口,契克卻揮了揮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視線落在越野車上,只見車門晃動了兩下,然後打開,一個身披黑色風衣的胖子走下車,手中握着一柄長劍。
華夏人!
契克怔了怔,對方對方雖然胖,但是和人高馬大的契克相比,還是如一隻矮猴子一般,臉上肥嘟嘟的,倒也稱得上可愛。
而真正令契克出奇的只有一點,那就是對方眸子內的神色,實在是太平靜了。即便在槍口之下,也沒有任何波動。
這不僅令契克感到好奇,對方,究竟是怎樣的人,又是怎樣的經歷,錘鍊成這般堅硬的神經。
“我來找契克,哪個是?”胖子問。
契克往前跨了一步,道:“你是什麼人?”
“看來你就是契克了。”胖子平靜道:“我叫葉歡,花小卿的朋友,送錢來的。”
“喔,原來是送錢來的。”契克恍然大悟,道:“那看來錢你已經準備好了,看來我還真低估了你們,早知道這樣,我便多要些了。”
“我要見花小卿,確認她沒事,錢轉給你們。”
“呵呵!”契克冷笑:“你覺得現在,你還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嘛,難道你不怕死嘛?”
胖子擡起頭,道:“你覺得,我既然敢來,難道還怕死嘛?”
二人擡頭的一剎那,目光碰撞,空氣中宛若有火花一般。契克皺起了眉頭,對方的目光,令其一陣陣心顫,自己宛若和整個星空對視,感覺到的,只有自己的渺小。
這個人,絕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溫和,更不是自己所理解的可愛。他眼底的狠辣,即便契克這種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也感覺一陣陣心顫。
略一沉吟,契克揮手道:“好,我帶你去見人。”
有兩名手下過來,想要下葉歡的劍,搜葉歡的身,葉歡搖搖頭,用劍身護住自己,表示拒絕。
對方拉動保險栓,槍口對準葉歡,隨時準備開槍。
葉歡開口道:“你們有上百人,難道還怕我一個,莫說我什麼沒槍,便是有,又能奈何誰?”
葉歡的態度十分堅定,契克皺眉想了想,卻也是這個道理。
揮了揮手,示意手下不必勉強,只好看緊他便是。
此時此刻,土房內,花小卿仍舊被關在裡面,她雙手綁着繩索,臉上出現紅印,這是過程中掙扎,然後被對方毆打留下的痕跡。
在個破舊的房子內,花小卿已經被關了四天,這異國他鄉的土地,從沒有這一刻來得令她恐懼。
周圍都是攜帶殺人武器的亡命徒,偶爾從他們掃過自己身上的目光,花小卿能感受到,那名之曰貪婪的東西。
一直這樣下去,花小卿已漸漸明白,自己爲了會遭遇什麼,事實上,這一刻的她已不再求生,而是求死。
只有死了,才能避免遭受侮辱,清清白來,清清白去。
只可惜,她現在雙手被綁着,身體動彈不得,即便想要一頭撞死,也是不能。
所以,花小卿一直用牆角摩擦自己手上的繩索,想要掙脫束縛,然後求死。
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一連串腳步聲,花小卿一激靈,目光中充滿恐懼。
那幫惡魔怎麼來了,他們想要對自己做什麼,難道自己想要求死也是不能嘛!
門打開了,落日最後的餘光落在花小卿臉上,花小卿微微眯眼,看不真切,只見模模糊糊之中,一個肥碩的胖子站在門口。
“你是……葉歡!”那胖子站在門口,堵住了所有光忙,花小卿隱隱約約,已經認了出來。
葉歡向前跨出一步,蹲下身,扶住了花小卿,輕輕地,將她眼角的淚水拭去。
恐懼,希望,死亡這摧垮了花小卿的意志,她險些昏迷,迷迷糊糊之中,聽到葉歡的聲音。
“別怕,我帶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