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歡微微咳嗽一聲,望着面前的三個瓷瓶。這三個瓷瓶分別是黑,紅,白三種顏色。
黃老仙一生心血都擱在下毒害人上,一身毒術不敢說天下無雙,至少也絕非泛泛之輩。
看着擱在自己眼前的三個瓷瓶,葉歡的表情也猶豫起來,他沒有自信可以抵抗瓶中的三份毒藥。
發覺到葉歡臉上猶豫的表情,黃老仙笑了,他道:“這三瓶毒藥,是我一生心血的結晶。黑瓶中的,名曰殺鬼丸,連鬼也殺得,何況是人。這藥服下之後,全身氣血逆流,不出一時三刻,全身血管爆裂而死。”
“這紅瓶中的……名喚陰陽和合,服下之後,體內高漲,會令男人嚐到神仙的快活滋味。而也會在快活中,一直死去。”
“這白瓶中的,名叫神仙愁,服下之後,無論是何等境界的修行者,體內真氣都會化爲虛無。”
便是葉歡聽得,也冒出一身寒意。這黃老仙一輩子研究毒藥,真是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變態嗜好。這三種毒藥,莫說服下,便是聽一聽,都可以讓人毛骨悚然。
說到最後,黃老仙臉上浮現一種古怪的笑意。就像是一個收藏家,將自己畢生收藏的珍寶供人欣賞時的喜悅一般。
“這三份毒藥,一般人可是無福消受,也只有葉先生這樣珍貴的客人,纔有資格品嚐。”
葉歡緊皺起眉頭,盯着距離自己五十步外的黃老仙。真如果自己認真出手,葉歡有一定的把握能夠擊殺黃老仙。
可真正令其擔憂的,是吊在高空中的花小卿。雖然黃老仙說,並未在花小卿身上下毒,但是他的話,真的能夠信嗎?
真若,黃老仙在花小卿身上下了什麼惡劣的毒藥,即便殺了黃老仙,也未必能治好花小卿。
沉思片刻,葉歡緩緩點點頭:“你是要我服下這三瓶毒藥,才肯放她走?”
“正是。”黃老仙點點頭。
葉歡開口,冷聲道:“你這是要我拿自己的命,換她的命?”
“正是。”
“你憑什麼以爲我會答應?”葉歡開口。
“葉先生自然不願答應,可是,你還有得選嘛?”黃老仙呵呵笑道。
葉歡搖頭苦笑一聲,看模樣似乎是覺得自己也問了一個可笑的問題。花小卿現在落在敵手,暴起殺人自然可行,可是花小卿是生是死,也就難說了。
而想要救花小卿離開,自己必須答應黃老仙的要求。哪怕,這要求無比的殘忍。
片刻之後,葉歡已經想明白了其中原委。他擡起頭道:“那麼我怎麼相信,我服下毒藥,你們就會放她離開。”
“葉先生的厲害,我是有個耳聞的。雖然現在我們之間隔了五十步的距離,呵呵,老實說,不怕葉先生笑話。我可是做好了隨時逃跑的準備。”黃老仙道:“現在,葉先生先服下面前的神仙愁,我就放這位姑娘下來,讓她來到葉先生身邊。”
葉歡皺起眉頭,冷聲道:“玩笑!一個修行者散去修爲,這是比殺了他還難受的事情,你以爲,我會答應嘛?”
“殺了他……”黃老仙呵呵笑了,目視着葉歡道:“怎麼,葉先生難道今天還想活着離開這裡嘛?”
葉歡一怔,擡起頭來,看到黃老仙一張臉上帶着森森笑意,半晌,葉歡搖搖頭,也笑了。
“說的是。”
“請吧。”黃老仙伸出手,示意葉歡服下面前的神仙愁。
葉歡已經將白色瓷瓶握在手中,打開瓶塞,氣味竟然十分好聞,芳香撲鼻,如若三春鮮花綻放。
卻是沒有想到,這對於修行者來說,最致命的毒藥,卻也有如此美麗的一面。 ●тт kan●C O
葉歡握着手中的毒藥,手腕竟然不自覺的顫抖起來。剛纔黃老仙已經說了,這神仙愁能散去修行者全身真氣,而且,沒有解藥。
但是葉歡一直都認爲,這世上根本沒有無解的毒藥,之所以無解,只不過是你找不到而已。而至於神仙愁的毒性,其實這就跟感冒沖劑一樣,每一種感冒藥的說明書上面都會寫着清熱解毒,治療感冒。但究竟能不能治好,也只能……看情況。
神仙愁的毒性,大概也是如此。有人服下,或許會散去辛苦修煉而來的真氣。而有些修爲高深着,卻可以憑藉體內真氣抵抗毒性。比如說,這神仙愁到了憐花大師手中,肯定不會有任何效果,憐花大師喝下,頂多也會讚一聲味道不錯而已。
可是,葉歡不是憐花大師,能不能抵抗神仙愁的毒性,葉歡並沒有任何把握。
萬一不能呢?
葉歡在修行上,擁有極高的天賦。在同齡人中,除了張白鳳一人,根本沒有任何人能望其項背,什麼龍溟,溫如玉,神機門水雲間,這一類的江湖翹楚,根本就不配與葉歡相提並論。
即便碰上江湖超一流高手,如茅山一瘋二癡之輩,葉歡也堪一戰。
可是,此等出世的修爲,只靠天賦便能夠獲得嘛?一來,是葉歡對於修行的確有興趣。二來,隱龍寺五年苦功,流了多少汗,多少血,付出多少辛苦,又怎麼是其他人可以想象的。
一個人足夠聰明,有足夠的興趣,又肯磨骨擠血一般努力……所以,葉歡今日得到這一切,並不是偶然。
旁人不知葉歡是怎樣艱難的獲得這一切,可是葉歡自己也不知道嘛?
今日若真無法抵抗這神仙愁,那麼,一身修爲付之流水。莫說黃老仙殺他,即便黃老仙不動手,葉歡也有自我了結的衝動。
李晚晴,花小卿看着葉歡,其實,二人是不知道葉歡在猶豫什麼。但是,看到葉歡臉上的艱難,以及瑣碎聽到的話語,花小卿心中也明白:
爲了救自己,葉歡可能要付出很重要的東西。這東西,可能比性命還要重要。
“校長,不要!”吊在高空之上的花小卿喊道。
葉歡長嘆一口氣,花小卿的聲音是聽見了,但卻和沒聽見一樣。他將牙一咬,將心一狠,咕咚咚,一瓶神仙愁已經吞入口中。
口中火辣辣的疼,其感覺,像是喝了一口汽油一般。然後,噗通一聲,葉歡的身體癱倒在地上。
他的身體蜷縮成一團,四肢不停抽搐,口中冒出白沫。葉歡是真的沒有想到,神仙愁的毒性,竟然可以來得如此強烈,本來以爲自己是可以擋一擋的,但毒一入喉,霸道的毒性,就摧枯拉朽一番的摧毀自己體內的真氣。
“校長!”花小卿大喊了一聲,嗓子已經沙啞,眼淚卻止不住的掉了出來。
黃老仙看到這一幕,輕輕笑了,衝黃麒麟揮揮手。黃麒麟會意,摁動吊索的開關,將花小卿放了下來。
花小卿被吊了一天,其實也是全身疼痛,可在擔憂的驅使下,她身上多了一股莫名的力量,大步向葉歡跑去,撲在葉歡的身上。
葉歡這個時候的體溫,時而冰冷,時而滾燙。臉上的肌肉扭曲變形,花小卿從未見過葉歡露出過如此痛苦的表情。
這痛苦發生在葉歡身上,也像是發生在花小卿心裡。她此刻,實在是比葉歡還要難受。
其實,在剛纔,又那麼一剎那,花小卿也在想,葉歡究竟舍不捨得,爲了自己,放棄那至關重要的東西。
自己對葉歡的心意,花小卿自己是明白的。可葉歡如何對自己,她其實並無多大把握。
一個人越是愛另外一個人,就會變得畏怯,忐忑,擔心對方有沒有足夠對自己。
最後,葉歡還是爲自己服下了那催骨斷腸的毒藥。
現在,花小卿看着葉歡地上的模樣,感覺羞恥,愧疚,慚愧一個人肯把命爲你付出,而自己,卻還心存懷疑。也就是這樣,她此刻纔算是明白了葉歡的心意。
“葉,葉,葉……”開口連道三個字,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這個時候,花小卿的腦袋裡是空白的,除了痛苦,便是痛苦……
李晚晴也怔了怔,當一個人走到一定高度,狠毒是必不可少的,無論是一個出色的企業家,藝術家,科學家,都是如此。這種狠毒,包括對自己的狠毒,也包括對身邊其他人的。
李晚晴一直認爲,葉歡和自己是同一類人。一樣的六親不認,一樣的爲達目的,不擇手段。
所以,即便是李晚晴,也不敢說,當需要付出自己的生命,拯救花小卿時,自己可以挺身而出。
但是,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葉歡卻是做到了。
她不由得怔了半晌,很久沒有回過神來。
黃老仙似乎欣賞夠了葉歡的痛苦表情,她點點頭,衝黃麒麟道:“你去動手吧,現在他只是一個廢人,一條狗也可以殺了他。”
黃麒麟臉上笑了,笑得無比得意與歡快。在沈家自己追求了十年的女人,成了葉歡的枕邊人,這種恨意,根本是無法言說的。而剛纔上船之時,自己因爲畏懼,竟然會跪倒在葉歡面前,這種屈辱,也絕不是黃麒麟這樣驕傲的年輕人可以忍受的。
今日有仇報仇,有怨抱怨,黃麒麟一步步的走向葉歡,手中出現一柄尖刀。
沒人察覺,癱在地上痛苦不堪的葉歡,兩眼之中閃現過一道同樣狠戾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