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陳鯉!”
這四個字,葉歡以極恐怖的聲音喊出。衆人聽到這四個字,都是恍然一驚,以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面前的石人。
他是陳鯉,這可能嘛!
陳鯉出生在漢武時期,盛名在魏晉年間,臨死之時,已經數百歲。屈指算來,如今時代,距離漢武時期,已經有兩千年歲月。
這世上,怎麼可能有人活過兩千年,這……可能嘛!
卻見那石人,在吞下半顆內丹之後,整個人氣質一變。他身上綻放出一股強悍的氣勢,在其面前,衆人皆升起一種匍匐跪拜的衝動。
如獸見王,如人見仙。
這一刻,大家心中已經隱隱有些相信,眼前之人,應當就是那傳說中的陳鯉。
雖然很難令人相信,但事實好像就是如此。
石人之前一條胳膊被葉歡斬去,他目光落在自己的肩膀上,忽然眉頭一皺,口中綻放一字:“生!”
陸地仙人,一言一行皆是法旨。只見他一聲令下,他缺了的那半條胳膊,忽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
很快,一條嶄新的臂膊出現在石人肩上。
葉歡倒抽一口涼氣,身子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這個時候,便是有人開口告訴葉歡,此人不是陳鯉,葉歡也不會有半點相信。
這世上竟然有人真的千年不死,一直活到今天,而容顏不衰。
葉歡心中的震撼難以言說,心中卻又升起一種不甘:這世上有人千年不死,那爲何,自己想要救活韓聽香,卻是如此艱難。
爲何別人能夠做到的事情,自己竟然做不到。
而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葉歡的猜測不錯,眼前這死人,正是千年之前的第一強人陳鯉。
千年之前,陳鯉行走江湖,立下威名赫赫。終於心灰意冷,來到崑崙山下,閉關不出。
在這裡,他回首自己的一生,有過摯愛的女人,有過寵愛的孩子,殺過最惡毒的仇人,當然,手上也沾染過無辜之人的鮮血。
他曾獲得過這世上至高的權力,走過世間無人走過的蠻荒之地,他揮手之間,美女如雲而至,他擡手之際,多少人頭落地。
可是這一切,終究有多少意義?
那個時候的陳鯉,想不明白這個問題。
他從漢武活到魏晉,已比世間太多人活的久了。而當死亡越來越近的時候,他仍然覺得害怕。
這世間怕是真有看破生死之人,但很明顯,陳鯉不是這種人。
他活的越久,越覺得死亡的可怖。如他這種境界,其實很難相信鬼神之說。他也不相信什麼轉世輪迴……
死了,就是死了,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你會成爲黃土之下的一堆枯骨,你的靈魂會化變成虛無。曾經的王朝霸業,再也與你無關。
一切的一切,不過是一場空。
在很久很久之後,你總會被人遺忘,好像……你根本沒有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
就算被人一直記得,那又有什麼意義呢。
在生命的最後時刻,陳鯉一直守在這裡,在死亡的威脅之下,他變得恐懼,瘋狂,整個人陷入瘋癲的狀態。
他絞盡腦汁,思索着如何勘破生死,躲過歲月之劫。
陳鯉乃是千年不遇的修行天才,他出世之時,天下已無人是他的對手。
然而這一次,他的對手是歲月。
古往今來,不管多少英雄人物,秦皇漢武,終究在歲月敗下陣來。
這一次,陳鯉會有機會嘛?
不過,陳鯉不愧是千年難得一遇的修行天才。無論成與不成,都被他想出了一個辦法。
陳鯉思考良久,人的肉體終究是要消亡的,這是誰也抗不過去的。即便陳鯉也想不到解決的辦法。
而肉體的死去,必然伴隨着靈魂的消亡。
這是一條鐵律,那個時候的陳鯉被逼的沒有法子,決定挑戰這條鐵律。
是不是肉體死了,必然靈魂也無法保留?
千年不世出的天才,向這條鐵律發起挑戰。
當時的他,已經是陸地仙人境界,體內已經練出內丹。這顆內丹集結了他一生功力,陳鯉當時煞費苦心,又將自己的記憶思維注入這顆內丹中。
因此,真正代表陳鯉生命活着的,成爲了這顆內丹。
將這顆內丹放在崑崙山下溫養,接受千年寒雪的洗禮,直到某一刻,積蓄足夠力量後,重新復生。
而爲了迎接自己的復生,陳鯉又給自己製造了一具身體。就是面前的石人,堅逾鋼鐵,力大無窮。
完成這一切之後,陳鯉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成功。但是,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了,自己必須走下去。
陳鯉進入沉眠,在睡夢中,身體緩緩腐爛終究消失不見,那顆儲存他一生功力和記憶的內丹卻仍留在時間。
而受地底千年寒脈衝洗,當積蓄足夠力量的時候,它會甦醒,重新降臨人間。
照道理來說,陳鯉的計劃是沒有任何破綻的。陳鯉畢竟是天才人物,不會允許自己的計劃有任何漏洞。
但是,他還是漏算了一件事,那就是時間。
一千年太久,足以發生太多事,可以是滄海桑田,一千年前,還是魏晉時期,一千年之後,卻是汽車手機的現代社會。
在這一千年內,偶然發生了一場地震,石人從地底縫隙之中,來到地面。
他渾渾噩噩,不知自己是誰,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不知自己來這人間所謂何事?
他……有了自己的意識。
陳鯉太自戀,他要給自己製造一具完美的身體,強壯,和諧……但因爲太過完美,上千年的歲月中,令石人產生了自己的意識。
來到地面之後,彷彿是宿命的指引,石人一路向東,來到唐門。
在唐門,他又經歷了非人的待遇,剛剛萌發的自我意識就遭遇了致命的打擊。
在唐門毒藥的侵蝕下,他又重新變成一個木納的石人,只是腦海中隱隱記得:自己來這人間,是有某種目的的。
自己想要去某個地方,做成某件事。
也就是靠着這一點冥冥之中的意識,他引着唐喜兒來到此地,與葉歡等人相遇。
現在,陳鯉將服下半顆內丹,記憶在漸漸返回其體內,他雙眼變得澄清無比,身上一種強者氣勢,令葉歡等人喘不過氣來。
面對陸地仙人,葉歡莫說擊敗,便是戰鬥的想法也半點不敢有。
這纔是真正的陸地仙人,當初的陳司晨根本不配與其相提並論。
陳鯉目光轉了一圈,威壓之下,衆人盡皆低下頭來。
“你們走吧。”陳鯉開口,口音古怪之極,大概千年之前的人,與今天說話不同。也或許,是他剛剛恢復記憶,還不適應這具嶄新的身體。
“走?”天樂一怔:“你不殺我們?”
陳鯉搖搖頭,雙手負在身後,他開口道:“我這一世,殺過太多人,也見過太多死人,你們的死活,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陳鯉說這話,葉歡等人是相信的。一個人活了兩千年,這世上那還有什麼值得他在意的東西。對於葉歡等人,他殺,也就是殺了,不殺,也就是不殺。沒什麼太大意義。
衆人脊背後的冷汗都落了下來,齊齊鬆了口氣,洪門龍祖拱手,道:“前輩不殺之恩,沒齒難忘。”
當然,龍祖這所謂的沒齒難忘,也沒太大意義。他之前還對葉歡說‘沒齒難忘’,最後,搶內丹的時候,也沒有任何猶豫。
卻見陳鯉,連搭理一下他都沒有,目光挪到別處,似乎希望他快些離開。
衆人如蒙大赦,哪敢停留片刻。天樂拉着葉歡肩膀,道:“葉歡,我們快些走吧。”
卻見葉歡腳步站在那裡,沒有挪動分毫,目光看着陳鯉。
天樂又勸了一句,葉歡宛若置若罔聞,他擡起頭,開口道:“前輩,在下有一事相求,還請前輩慷慨出手。”
陳鯉目光看着葉歡,這給葉歡帶來巨大壓力。
“你想要什麼?”
“我要那仙人之丹!”
葉歡這話出口,衆人皆是一驚,那內丹是陳鯉的力量本源,他怎麼會交給葉歡。
葉歡想要救韓聽香的命,該不會是想瘋了吧。
陳鯉聽到葉歡這話,仰頭哈哈大笑,忽然,他臉上笑容一斂,開口道:“假若我不給呢!”
葉歡握緊老狗牙,道:“那隻好求前輩出手賜教了。”
天樂一驚,忙攔住葉歡。千年之前,陳鯉已經是天下第一強人,更何況千年之後,葉歡向其挑戰,不過是飛蛾撲火,自討死路而已。
卻見葉歡雙目灼灼,沒有半分猶豫。
陳鯉似乎也有些好奇,他看着葉歡道:“你不是我的對手。”
“有些事,總是要試試才知道。”
“試試纔可!”
“好,我便送你歸西。”
“前輩,看仔細了!”
葉歡忽然喝了一聲,身子縱起,劍在空中劃過一道寒芒,如同天上的閃電斬向陳鯉。
毫無用處。
陳鯉只是輕輕一彈指,一道真氣便將葉歡擊飛。
葉歡身子落下,站起後,再出手,依舊向陳鯉發動攻擊。
葉歡之所以向陳鯉出手,倒也不是莽撞之舉。第一,韓聽香是必須救的,第二,葉歡看得出來,陳鯉現在的情況……
有些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