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敲門聲,龐大山夫妻倆停止了爭執,張萍從椅子上站起來,拍了拍衣衫的灰塵,走了堂屋,朝站大門口方向走去,“誰呀?”
“請問這裡龐紅霞的家麼?”鄭直開口問道。
聞聽外邊傳來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張萍腳下的步伐放緩了一些,“是的,你是誰,怎麼認得我女兒?”
“您好,我是河東鄉派出所的所長,這次來是想要調查一下不久前葛沙把龐紅霞同學逼迫的踏樓,摔斷腿的事情。”
“啊?你是派出所的所長?”張萍心下一驚,在她眼裡,派出所所長已經是一個很大的官了。
“就是你把那個二中校霸葛沙給抓了?”
龐大山坐在堂屋裡也聽到了聲音,一下從屋裡竄了出來,大聲問道。
“不錯,人就是我抓的,現在正關在派出所的拘留室受審呢。”鄭直話音剛落,就見一箇中年男子把門打了開來,男子身後還跟着一個婦女,二人的衣衫都很普通。
再朝不大的院子裡瞧去,除了一個破舊的腳蹬三輪車之外,什麼都沒有。
這是一個比較窮困的家庭!
得到這個答案,鄭直心下一緊,連忙問道:“龐紅霞同學是不是還在住院?”
“唔~”聽到鄭直問話,張萍轉過身就揹着衆人哭了起來,她只有這麼一個獨身女兒,若非家裡實在是沒錢了,怎麼可能不送去醫院求治?
她家裡原本也是有八千多塊錢的,但只是做了個手術,又住了三天醫院,就不得不回家養着,聽醫生說女兒不但摔斷了小腿的腿骨,而且腳腕也傷的頗重,必須要做兩個手術,養好後才能和正常人一樣走路。
聽到對面婦女的哭泣聲,鄭直臉色一沉,“怎麼,難道是你們有困難,所以沒有給孩子做手術?”
“做是做了一個,但醫生說要做兩個才能醫好我女兒的腿腳。”龐大山也是擡起手抹了把眼淚。
“走,我們現在就送孩子去醫院!”
鄭直不再擔擱,擡腿就往屋裡走,雙拳也是死死的捏成了拳頭,快走到堂屋門口的時候,他終還是忍不住,又問了一句,“難道你女兒出事後,葛家沒有上門送些醫藥費麼?”
“那姓葛的根本就不認賬,怎麼可能給我家賠償醫藥費?”龐大山委屈的一聲大吼。
張萍見丈夫對着鄭直這個派出所的所長吼,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扯了扯丈夫的衣袖。
鄭直卻沒有生氣,這起案件本來就應該由派出所授理的,雖然不歸河東鄉派出所管,但他們到底是一個系統的執法人員!
所以對於歸管這裡的平壤區派出所中心不管不顧的行爲,他是覺得跟着臉紅丟人的。
走進堂屋,裡邊除了一個體積不大的舊彩電,一張桌子,一組小沙發,還有一個很小的茶几外,就沒有什麼像樣的傢俱了。
“龐紅霞同學呢?”鄭直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問道。
“我,我們沒錢。”張萍喏喏的說道。
“沒關係,我可以先給你們墊上。”鄭直正色道:“還有,這件案件我既然已經接了,就一定會秉公執法!葛家該賠多少醫藥費,我會讓他們一分不少的賠給你們!”
來之前鄭直到底還是認爲葛沙小,只是個高中生,所以沒想要下狠心查他,認爲葛沙只是個仗着父親的勢,被慣壞了的一個大男孩而已,但聞聽到龐紅霞摔斷腿後,葛家不但不認賬,而且直接無視龐紅霞有可能殘疾,一分錢都沒有給賠後,他是真的怒了!
而葛沙呢,逼的同學跳樓摔斷了腳,居然可以不管不稅,晚上還有心思去怡華大酒店玩樂!這樣的一個青少年,如果再不狠狠的治他一下,估計再過幾年,就成爲當地的一害了。
殘疾,這可是會影響人一輩子的大事啊!
“在這裡,我的女兒在這間屋子裡。”龐大山臉皮厚,而且爲了女兒,他也是豁出去了,聞聽鄭直可以幫忙先墊醫藥費,連忙帶頭領着鄭直走向了右邊的那間裡屋。
走進裡屋的時候,鄭直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張佈滿了淚痕,毫無血色的小臉,牙齒緊緊的咬在一起,不讓自己哽咽。
看來她應該是聽到了外邊的談話,因爲堅強,所以硬是咬着嘴脣不哭出聲來。
“小霞,這位叔叔願意幫我們先墊付醫藥費,快謝謝人家。”張萍原本走在最後邊,這時加快幾步,超過鄭直,對着牀上的女兒說道。
“警察叔叔,爲什麼我剛摔斷腿時候,你不來呢?”然而躺在牀上的龐小霞卻盯着鄭直的雙眼,大聲質問。
此語一出,內間屋裡便安靜了下來,落針可聞。
“你這孩子,說什麼呢?快給叔叔道歉!”張萍最先反應過來,上前就扯了扯女兒的衣衫。
龐大山也是有些尷尬,他是正年人,自然懂得多些,知道鄭直雖然是警察,但卻管不到他們所在的戶籍居住地,不過他從小就疼女兒,連句重話也沒有說過,不然龐紅霞也不會是個寧折不彎的性子。
聽到龐小霞的質問,鄭直多少有些羞慚,“這位大姐,你別怪孩子,的確是我們失職了。”
“哇!”龐紅霞聽到這句話,突然放聲大哭!
鄭直緩緩的來到牀前,又道:“小霞,你已經是個高中生,可以明白很多事情了,我知道你現在心裡還在恨警察,恨警察叔叔爲什麼不受理你的案件,不在案件發生的當天,就去抓逼你跳下二樓的葛沙!
我也承認,在公安隊伍裡,的確是有一些蛀蟲,有一些不負責任的幹部,但你卻不能因爲這些,就恨全天下的警察!”
龐紅霞已經上高二,馬上升高三了,很多道理已經可能聽懂了,只是用手捂着臉嗚嗚的哭。
“好了閨女,咱不哭了,先走醫院好不好?”龐大山看着女兒,心疼的也想要掉眼淚,忙開口勸道。
張萍也說,“是啊,有什麼事情,咱們到醫院再說好不好?”
龐紅霞又哭了一會,纔拿衣袖用力的擦了擦眼睛,上下眼皮已經是紅腫了好高,“我長大後,要當警察,爲像我一樣的受害者主持公道!”
聲音微顯稚嫩,卻擲地有聲!
“好!到時叔叔可以幫你!”鄭直聞言長鬆了口氣,他是真怕龐紅霞會從此恨上敵視警察。
“謝謝叔叔。”龐紅霞抽泣了一下,終於說出了謝謝二字。
鄭直笑了,然後和龐大山兩個人,小心翼翼的把女孩擡起來,移到了停放在外邊的寶馬x6上,然後兩口子又跑回屋裡,收拾了一番,才鎖門上車。
等最後上來的張萍把車門關上,鄭直纔打火,緩緩的啓動小車,前方有一截土路不平整,他開的很慢,生怕會傷到龐紅霞受傷的小腿,一直等上了很寬的公路,他才把車速加了起來。
“上次小霞是在哪個醫院做的手術?”鄭直一邊往縣城中心開一邊問道。
“縣中醫院。”龐大山坐在副駕駛座上,開口回道。
鄭直聞言便往左邊轉了個彎,朝着縣中醫院的方向駛去。
又開了一會,龐紅霞突然問道:“警察叔叔,這是你自己的小車麼?”
“不是,這輛車是我借朋友的。”鄭直回答完,又補充道:“不過我也不差錢,如果我願意,完全可以買一輛比這輛車還要好的小轎車。”
“警察的工資很高麼?”龐紅霞又問。
“警察的工資可不高,我的錢是在上任河東鄉派出所所長以前賺的,自當上國務的公務員,我就不可以再從商了,所以把新開的店鋪也交給了女朋友打理。
對了,小霞喜不喜歡翡翠?如果喜歡的話,我明天給你拿一塊。”
聞聽到翡翠二字,龐小霞雙眼一亮,哪個女孩不喜歡璀璨的翡翠玉石,還有珠寶?
“可以麼?我聽人說翡翠很貴的。”
“當然可以,翡翠也是要分品級的,極品的自然會非常昂貴,到時我送你一塊中檔的翡翠手飾吧。”鄭直笑着回道。
“這多不好意思。”
坐在後排的張萍說道。
龐大山也覺得不好意思,不過女兒喜歡,也不是主動開口要的,所以他沒有責怪女兒。
“沒事,就當我替平壤區派出所中心的同志道歉了。”鄭直輕聲嘆了口氣,藉着車內的反光鏡,看到龐紅霞一眼,又道:“小霞長的這麼漂亮,等再戴上好閃耀的翡翠手飾,肯定會更好看的。”
聽到鄭直的誇讚,龐紅霞原本蒼白的小臉,浮起了一抹紅暈。
龐紅霞畢竟還只是個高二的學生,臉皮薄。
約莫十五分鐘後,寶馬x6駛進了縣中醫院,醫護人員見傷者坐着價值百來萬的小車過來,不敢擔擱,連忙推來小車,把龐小霞放上去,然後拉進了醫院大樓。
李縣的中醫院不是很大,只有三層樓,骨科在二樓,鄭直與龐大山夫妻跟着推小車的醫護人員坐進電梯,來到了二樓。
“咦,是你們啊,攢夠做第二次手術的錢了麼?”剛剛從電梯裡出來,一個戴着眼鏡的醫生就認出了龐大山夫婦,主動上前詢問。
“祁大夫您好,這位警察同志願意先幫我們墊上。”龐大山連忙上前,和醫生握了握手,“上次多虧有祁丈夫,不然……”說到最後,龐大山眼睛一紅,掉下了幾滴眼淚。
“救死扶傷,是我們的職責,你不用謝我。”
卻原來龐大山上次把女兒送過來時,醫院不知道從哪裡打聽到,他們得罪了極有背景的人,連院長都說不收,讓他們立即把女兒帶走,去別的醫院診治,還是這位祁醫生替龐大山說了好話,才得已住進了中醫院。
聞聽龐小霞小聲的解釋,鄭直對祁姓醫生好感大生,同時也是暗惱中醫院的院長,就憑這副德行,也配坐上院長的座位?
接下來,祁醫生讓醫護人員把龐紅霞拉進了一間聽診室,給龐紅霞做恢復檢查,鄭直則下樓去附近的自動取款機前,一連取了十次,每次兩千塊,一共是兩萬錢,用龐大山的名義交了醫藥費的押金。
在自動取款機上,一天也最多隻能取兩萬塊錢。
龐大山說太多了,用不了,鄭直便說用不了醫院會退回來,上樓的時候,還買了一大袋水果,他上來的時候,祁醫生已經做完了檢查,說恢復的極好,可以在這兩天內就安排第二次手術。
又聞聽鄭直已經交了押金,便回到辦公室研究手術方案去了。
“小霞,葛沙還在拘留室關着呢,我得回去一趟,看審問的怎麼樣了,對了,你還知道葛沙做過什麼壞事麼?”鄭直臨走之際,隨口問了一句。
卻不想龐紅霞竟然口出驚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