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燁然教授的家是一件普通的民用商品房,在C幢三樓。
郭家少女名爲郭美麗,人如其名,卻是挺美,不過這名字確實有點俗氣,就連夏火都忍不住微笑,不過郭美麗卻是不以爲意,她高哼着大俗即大雅,不理會唐風的嘲笑。
站在門口處,郭美麗熟練的掏出鑰匙,一邊開門,一邊喊道:“爺爺,你看我帶誰來看你了?”
屋裡並沒有回話,郭美麗轉頭,朝着唐風和夏火展顏一笑,道:“肯定在書房看書呢。”
三人進了房間,這房間雖然不大,但是十分的整潔,其實這整個房間的常住客只有郭燁然和郭美麗這祖孫倆而已,至於郭美麗的父母,他們都是商人,常年漂泊在外。
從這裡也可以看出,很多中醫大家的兒女都不會從事中醫,他們一般選擇從商或從政,而且不管做什麼,他們往往都很成功。這裡一方面是由於作爲中醫的父母給他們打下的人脈,另外就是文化的薰陶,其實中醫中有很大一塊是和中國古代哲學相結合的,而那些哲學思想不管在從商或從政,亦或是爲人處世過程中,都會給人無窮的思想力量。
而更有趣的是,當第二代人不做中醫,事業發家之後,第三代人卻往往會學習、從事中醫。
郭美麗朝着唐風嘻嘻一笑,然後拉着唐風的胳膊,悄無聲息的往一間向陽方向的書房走去,站在書房門口,唐風便看見一個老人,戴着厚厚的鏡片,伏在一條青木書桌上,認認真真的讀着手裡的一卷厚厚的書籍。
郭美麗和唐風走進書房,但是郭燁然教授卻根本沒有發現,仍沉浸在那古舊的書卷中。
郭美麗笑道:“我爺爺就是這樣,估摸着小偷進來,把他擡走,他都不知道。”
唐風微笑,他知道,很多老中醫老前輩都是博覽羣書的,可以說,他們的一生都是在閱讀中度過的,後來八、九十年代,有了電視,但是他們仍然放不下手中的書卷,在他們看來,書中的趣味,要比現在的KTV、泡沫劇大的多。
這是一個浮躁的年代,還有多少人能靜下心來搞學問呢?書倒是出版了很多,有些人一年就能寫N本書,但是真正的價值又有多少?
唐風有些慚愧。
郭美麗走到那書桌旁,怦怦敲了兩下,郭燁然擡起頭,摘掉老花鏡,道:“美麗,又調皮。”
唐風聽了哈哈直笑。
郭美麗則撅着小嘴,道:“爺爺,你能不能別向對小孩子一樣對我說話,再過兩年我可就該出嫁了。”
郭燁然卻是看向唐風,他打量了兩眼之後,猛的站起身來,從書桌旁走出來,然後一把抱住唐風的肩膀,隨即鬆開,道:“唐風小友!”
唐風趕緊鞠了個躬,道:“郭老師。”
郭美麗聽到自己的爺爺一下子將唐風的輩分提高到了她的爺爺輩,十分的不爽,哼道:“我去和夏火姐一起做飯去了。”
郭燁然擺了擺手,唐風也不客氣,他忽然想起什麼,道:“哦,讓夏火打下手,你可千萬別讓她掌廚。”
一隻靠枕精準的從房間外飛了進來,落在了唐風的頭上,外面傳來夏火那氣呼呼的聲音:“不說話你會死啊。”
唐風抱着靠枕,心道:夏火你可真是不客氣,這可是在郭老師家裡,你也敢亂扔東西。
郭美麗卻是咯咯笑着跑了出去,隨後傳來房門關閉的聲音,想必是夏火和郭美麗一起出去買菜了。
唐風和郭燁然一起坐了下來,唐風笑道:“郭老師你是如何知道我的?”
郭燁然的身體狀態很好,他筆直的坐在他的那張八仙木椅上,道:“哦,前不久有個病人來找我看病,得的是哮喘,我當時翻了一下他的病例,才知道他是金陵市人,來我們濟南工作。更爲令我驚訝的是,這病人以前得有乙肝,竟是被人用十服藥物治好了。那個時候我仔細詢問病人,方纔知道,原來金陵市出了你這麼一位大有名氣的小醫生。”
唐風謙遜的笑了一下。
郭燁然接着說道:“後來我又找了你的信息看了一下,其中還有你的病人在網上發佈的他們各自的看病信息,當時我看了一下你開的方子,哎……不得不說,老夫是自愧不如啊。”
唐風道:“郭老師你太謙遜了。”
郭燁然擺了擺手,笑道:“不如就是不如,我這人可一直都不謙虛的,只講事實。哈哈。不過看到你如此醫術,其實我一是感到欣慰,至少中醫的將來不會沒有頂樑柱,二是我十分好奇,你究竟是跟誰學習的。”
唐風想了想,道:“我的老師很多,張仲景師,孫思邈師,葉天士師,呵呵……”
郭燁然隨即明白過來,唐風說的這些人均是古代名醫,他笑道:“你說的對,咱們中醫的老師可是爲咱們留下了很多寶貴的學習資料,只是現在中醫太浮躁,不願意讀那些古書,其實古籍裡記載的,都是咱們中醫的根。”
唐風點了點頭。
兩個人又聊了一些對古代各醫家的看法,不覺越說越是投機,隨後話題逐漸轉移到了現代的中醫教育上來。
唐風問道:“郭老師,聽說你即將從山東中醫院校的校長位置上退了下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郭燁然聽到這話題,微微有些傷感,他嘆了一口氣,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如今的山東中醫藥無法自己養活自己,哎,我能力不足啊。”
唐風沉默的看着郭燁然。
郭燁然道:“你知道,現在咱們國家的大學除了靠國家教育部,省教育廳撥款外,最主要的資金來源,除了學生的那一部分學費外,主要是靠實驗項目、與企業合作,等等。
而作爲醫學院校,與企業合作的話,最主要的方式便是新藥研發了,如今的醫藥市場你也清楚,均是合成藥物爲主打,至於中成藥物,基本上不需要研發,找一張古方,然後將其中的藥材打成粉末,做成糊丸,如此而已。
至於教育部審批的實驗項目撥款,”
說到這,郭燁然嘲諷的笑了一下,道:“能夠被教育部、教育廳審批的項目,都是一些現代實驗研究,什麼小白鼠的情志病研究,什麼用猴子研究銀翹散的效果,你說這不是瞎扯嗎?中醫古方,幾千年來已經在人的身體上驗證過了,如今能流傳下來的,肯定是有效的,現在卻又搞什麼小白鼠、猴子的,哎,國家的錢財全部Lang費在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身上了。”
唐風看着這個激憤的老人。
郭燁然隨即苦笑了一下,道:“行了,不說這些了,如今山東中醫藥欠下外債近十億元,我這個校長室難辭其咎了,不如退位讓賢吧。”
唐風卻是突然站了起來,朝着郭燁然舉了個躬,道:“不,郭老師,你爲軒轅國保留了一座古色古香的中醫院校,爲中醫的香火留下了一個根,請再受我一拜。”
說着,唐風又鞠躬一次。
郭燁然無奈的笑了笑,道:“那又有什麼用呢,以前國家要改革山東中醫藥,摧毀山東中醫藥的時候,那個時候,我可以站出來,我說中醫要留下,中醫必須留下,說實話,當時面對着紅衛兵的搶砸,面對着市裡面、省裡面的合併拆除決議,我一點都不害怕,我當時就想,即使拼上我這條老命,我也會將山東中醫藥保存下來。
我做到了,我留下了山東中醫藥這片中醫的土地,但是如今,雖然沒有了強拆,沒有了合併,沒有人說要廢除中醫,我卻無奈了,因爲那些人他們嘴裡打着的是中醫科學化,是中醫現代化,是發展中醫的旗幟,我明知道這些舉動會將中醫推入深淵,卻是無力而爲,我……我是真的老了啊。”
唐風沉默了一下,道:“說實話,郭老師,我今日前來,就是要和你商討一下這個問題,咱們不僅要將山東中醫藥保留下來,而且還要讓整個中醫的狀況都爲之改變。”
郭燁然慢慢搖了搖頭,道:“沒這麼簡單的。中醫想要在這個時代走出一條路來,還是非常難的。而且……”
郭燁然苦笑了一下,道:“而且時間緊急,用不了幾年,我們這一代人逝去,中醫的擔子就要落在你們的肩上。你們這一代真正的中醫能有多少?你們能扛起這個重擔嗎?”
唐風淡然的笑了一下,道:“郭老,你說爲什麼山東中醫藥要變革,爲什麼你要讓賢?”
郭燁然道:“很簡單,錢,資金。”
唐風道:“對,錢,如果我們有錢呢?如果有人願意將幾十億的資金平白無故的注入給山東中醫藥呢?如果你有了資金來源,郭老,你還能把這校長的大權奪回來嗎?”
郭燁然有些反應不過來,隨即他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唐風不僅是唐風醫生,而且他還是廣濟堂集團的擁有者!
郭燁然眼前突然發出亮了起來,他猛地站起身來,激動的看着唐風,這種眼光,並不是因爲唐風的身家多麼大,而是因爲唐風願意拿出這麼多的資金來挽救中醫。
唐風也站了起來,心頭突然想起自己和姬無良在金陵長江大橋上相遇的那一次,那個時候姬無良就肯定的說,只有一個商業帝國才能挽救中醫。而狀況,確實被姬無良一語道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