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愣了一愣,然後大聲道:“胡鬧,這裡禁止記者進入。”
一旁的辰虹站起身來,說道:“我想審判長說錯了,楊曉芸是我的證人之一,現在我想請我的十二名證人描述一下當天的情形。”
那叫做二牛的民工早就忍耐不住了,大喊道:“不許判唐風醫生有罪,是俺們求着唐風醫生救人的,要抓就抓俺。”
“憑啥救人也犯法了,這世間有沒有天理了。”旁邊的一個人跟着叫嚷道。
楊曉芸只是站在民工一側微笑不語,不過天知道她把針孔攝像機藏在哪裡了?現在的記者,那就跟特務差不多。
楊浩使勁敲了敲桌子,道:“行了行了,你們一個人說說就行了。”
辰虹指着其中一名民工,道:“驢蛋,你說一下當初的情形。”
驢蛋大聲“恩”了一下,十分神氣的走到最前邊,把話筒給拔了下來,貼在嘴上,先是學着電視上大會主持人一樣,“喂,喂”了兩聲,聽見確實有聲音,便開口說道:“當時是那麼回事,俺三毛子哥爲了躲避一隻黃狗,撞在了街邊的護欄上,接着第二附屬人民醫院的救護車到了,他們這羣天殺的,見救不活三毛子哥,而且俺們又都沒什麼錢,就把三毛子哥給拉到了……”
驢蛋的聲音非常洪亮,再加上他那質樸的言語,一時間讓李浩也無從反駁。至於市衛生局那邊則淡定了許多,這時一旁一直沉默的一個胖女人,突然敲了敲桌子,怒道:“你們這些鄉巴佬不許胡說,你們認識‘二附院’幾個字怎麼寫嗎?你們怎麼就確定那車子是二附院不是中醫院自己的?”
這女人站起來發了一通火,然後氣呼呼的坐了下來。
唐風一愣,這胖女人怎麼這麼眼熟呢,隨即他想起來,自己剛畢業那會,在二附院碰到的不就是她嗎,好像是第二附屬醫院的副院長來着。
唐風不禁苦笑,看來今天的事情還真沒法善了了,自己的敵人結成統一戰線了啊。
辰虹盯着那個胖女人,微微皺了皺眉頭。
這時李浩已是哭笑不得了,他擺了擺手,說道:“大家都不許吵鬧,那個……你們這些證人就先下去吧。”
驢蛋立馬大聲說道:“不行,我們要旁聽,否則,我們就到金陵晚間新聞去舉報你。”
李浩一愣,這……這也是一個民工能夠說出口的,他看了眼楊曉芸,不禁心內有氣,恨不得把這個女人拔掉衣服,在牀上狠狠弄一番。
李浩一愣神的功夫,驢蛋和楊曉芸等人已經跑到了旁聽席上坐了下來。
場中的司法人員太少,李浩無奈,只好任他們留在下面,然後咳嗽了一聲,朝着蕭挺使了個眼色。
蕭挺知道該到自己上場了,便說道:“好了,咱們大家今天來到這裡,不是來討論唐風醫生的功與過的。唐風醫生很好,就算是我也很喜歡他,爲他的醫術所折服。可是法律是神聖的,我們不能因爲某個人才華橫溢,就讓他超出法律之外。唐醫生,辰律師,審判長,你們說對吧。”
李浩暗暗翹了翹大拇指,然後轉頭對辰虹說道:“被告方,你們沒什麼異議吧,雖然這案件中,唐風本身應該算有功勞的,可是他本身確實存在着觸犯法律的行爲。”
辰虹依然面無表情,緩緩說道:“我說過,我的當事人在進手術室之前請示過有關領導。我的二號證人就在門外,請審判長讓他們出堂作證。”
李浩無奈,點了點頭。
然後三個人從法庭的一側走了進來,最前方的是歐陽易,接着是副院長王博強,最後一個正是盈盈典雅的歐陽雪。
歐陽易朝着原告席上的衆人點了點頭,然後又朝着唐風笑了笑。作爲常年混跡於醫學界的歐陽易,他自然認識老趙、蕭挺等人,只是由於中西醫地位的差距,所以歐陽易在衛生局並沒有多少話語權。
李浩見歐陽易出庭作證,也不敢過於放肆了,他只是市中區法院的審判長,論地位,也就和歐陽易差不多,比起老趙這位衛生局局長,其實還差一些的,不過由於行政系統不同,所以都是平行論交。
歐陽易站在證人席上,說道:“當日唐風醫生手術一事,確實是我吩咐下來的。有手機通話記錄和我身旁的王副院長作證,我想這件事的起因在我,所以如果有什麼罪責的話,審判長,趙局長,你們可以向我問責。至於唐風,只是個剛畢業的醫生,聽命行事而已。”
王博強走上前去,微微有些怒氣,他舉了舉手中的一個U盤,大聲道:“這裡面是唐風當時做手術時的視頻,如果在座的各位,有誰能夠指出手術中的任何一點錯誤或是瑕疵的話,那麼再行論罪也不遲。一條人命擺在眼前,你救還是不救?難道一部法律就能讓一個醫生漠視法律嗎?”
歐陽易皺了皺眉頭,低聲道:“老王,你幹什麼?說好了,今天不談這些的。”
王博強說道:“院長,我只是看不下去,我替唐風感到不公平,我替中醫抱冤。”
蕭挺也不甘示弱,道:“法律是爲了維護大多數人的利益,如果今天唐風手術一事不追究,那麼明天就會有更多的中醫,出於種種目的,擅自爲病人進行手術。王院長你也明白,中醫在外科這一項根本不能達標,到時候出了人命誰負責?”
王博強絲毫不讓,道:“誰說中醫在外科上就差勁了,當時那傷員肝臟大面積的碎裂,請問你們誰能在十分鐘內縫合完畢,還要保證肝臟恢復功能?”
蕭挺啞口無言,局長老趙站了起來,說道:“王院長,大家只是就事論事而已,不要牽扯人身攻擊。這唐風的水平我們都承認,但是中醫中只有一個唐風不是?你想啊,那虛無縹緲的中醫,連人體內臟都搞不清楚,他們怎麼能進行手術呢?”
歐陽易則接口道:“中醫不是虛無縹緲,而且中醫的外科手術相傳已久,華佗爲關公刮骨療傷你們肯定都知道吧,還有他要爲曹操開顱取瘤一事,這些都說明中醫的外殼緣起很久了。中醫骨傷科,手法多好啊,你若說他們不懂解剖,這根本不可能的嗎?”
蕭挺道:“可是中醫的沒落已是事實,中醫拿手術刀就是在漠視病人的生命。”
唐風這時也忍受不住了,大聲道:“中醫憑什麼不能發展外科!以前由於消毒設施,麻醉設施和針具、防感染設施都不到位,所以外科手術的話,很容易使病人死於感染或是缺血休克。但是現代科技已經解決了這些問題,中醫爲什麼不能吸收利用?是誰規定中醫只能使用湯藥的?這個規定到底是何居心?中醫古籍中的外科手法,多如牛毛,就算是現在頂級的西醫外科專家,也是大大不如,憑什麼就要把中醫拒之門外。”
這時蕭炎站了起來……
於是一場庭審會議,變成了中西醫外科之爭,變成了醫師法合理與否之爭了。
李浩耷拉着腦袋,無聊的盯着審判桌,對於這些辯論,他根本聽不懂。他的身後那兩名審判員正怯怯私語,討論着中午去哪吃飯,這不禁讓李浩大爲惱怒,奶奶的,吃飯竟然不帶我,你們兩個莫非有不正常的關係?
於是李浩轉過頭,加入了那一男一女的商討行列。
唐風正站在那裡大吐唾沫星子,和另一方的蕭炎大聲爭辯。
辰虹低着頭,手指無聊的敲着桌子,事情到了這一步,這個美女律師總算安心了,不過她的底牌還沒有拿出來。
歐陽雪自動坐到了旁聽席上,眼光不時的瞥向被告席上的唐風,偷偷的一瞥間,總是帶着點點情意。
楊曉芸則擺弄着鈕釦式針孔攝像機,她滿是趣味的看着滿嘴唾沫星子的唐風,站在被告席上還這麼囂張的人,可不多啊。
辯論還在持續進行中,衛生局長老趙不耐煩的扯了扯爲數不多的毛髮,他不禁朝審判席上的李浩連連使眼色。
辰虹冷笑不已,看了看錶,知道自己的底牌也該出現了。
果然,這時法庭的大門又一次打開了,這一次是兩個不請自來的傢伙,一個是即將調任省公安廳的金陵市公安局局長杜明,另外一人,則是金陵市副市長錢小春。
李浩正思考着,怎麼單獨把自己這個風騷的下屬約出去呢,忽然看到副市長和公安局長到了,慌忙站起身來。雖然在庭審上,審判長的權利最大,但那只是規定而已,你總有下庭的時候不是。
錢小春朝李浩點了點頭,又朝衛生局長老趙點點頭,說道:“你們繼續,我只是聽老杜說,這裡的案件挺有趣,聽說咱們市出了個神醫啊,所以來旁聽一下,李審判長,你繼續就好了。”
此話一出,李浩和老趙同時皺起了眉頭,心中驚訝,這……這副市長和公安局長來湊什麼熱鬧啊,而且聽市長口中意思,那完全是站在唐風一方的。
而更爲令李浩鬱悶的是,這副市長和杜明竟然和楊曉芸、驢蛋他們坐到了一起,而且還竊竊細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