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政澤死死地盯着錢七七,眼眸一改往日的冷漠跟疏離,現在是熾熱的紅,帶着某種狂熱。這讓錢七七很害怕,她亦呆呆地看着他,被他的樣子嚇到,忘記了回答。
兩人就這麼久久的對視。
就在錢七七感覺自己呼吸都要停止的時候,離政澤卻猛然一把將她抱住,雙臂有力,勒住她單薄的身子。
他不說話,就這麼緊緊地抱住她。
錢七七身子緊繃,任由他這麼抱着,動都不敢動。
過了一會,離政澤把頭靠在她的脖頸間,溫熱的氣息一點點撒在他脖子上,她聽到他低啞的聲音輕輕響起:“七七……我們不鬧了,好不好?”
錢七七身子巨震。
七七,我們不鬧了,好不好?
以前,他們吵架的時候,她生他的氣,她倔強,可是他也驕傲,不想主動認錯。然而,最後他總是先投降的那一個。
他總是會找到合適的機會,一把摟住她,在她耳邊輕輕地說:七七,我們不鬧了,好不好?
“睿哥哥……”她雙手擡起,攬住了他精壯的腰身,彷彿真的擁有了這個人,果然熟悉的感覺鋪天蓋地而來。
他身上的味道,他有力的擁抱,他低低的哀求聲……都是多麼的熟悉,多麼的熟悉啊。
巨大的驚喜感從她的內心涌出,她用力吸一下鼻子,閉上眼睛埋進他的懷裡,輕聲呢喃:“睿哥哥,你真的是睿哥哥?”
“七七!”
“不要說話。”錢七七埋首不讓他說話,也不肯擡頭看他,“就算是夢,也讓我再多做一會兒,行嗎?”
離政澤看着她一頭蓬鬆的軟發,聽她軟軟地說着動情的話,心裡不是沒有觸動,也不是不高興,可是……又有另外一種抗拒的力量偏偏跑了出來。
他拿不準此刻的錢七七到底是真情流露還是演戲。
他縱橫商場這麼幾年,練就了火眼金睛,也頗懂讀心之術,可是到了錢七七的面前,他的智商好像就要大打折扣了。
他摸不準她到底走的是哪一種套路。
原本是最相知的一對人,此刻儘管靠在一起,卻像是隔着天涯海角。而錢七七,你懂我,你懂我嗎?
你有沒有真的想過要去猜一猜我的心裡在想些什麼?
漸漸的,他的眼眸又冷了下去,抱着她的雙手愈加用力收緊,直到懷中的人忍受不住輕喊一聲,他才清醒過來。
他鬆開了她:“對不起!”
錢七七也從他的懷裡退出來,也尷尬地說:“對不起!”
兩人默默地坐在了鞦韆上,剛纔豔陽高照的大晴天,忽然被陰雲遮掩,颳起了輕風。天氣一下子涼快了。
還是錢七七先開的口:“離先生,你肯定認識睿哥哥的,是不是?”
這一聲離先生又將兩人的關係拉回了原點,離政澤抿着脣,不說話,只是看着地上的那兩道輕輕晃動的影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離先生,你能不能告訴我睿哥哥在哪裡?”
離政澤猛然站起來:“忘記他吧!”
錢七七差點跌倒在地,她尖叫起來:“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離政澤冷漠地說,“不要再想他了。”
“不……”錢七七捏緊了繩索,眼圈泛紅,“你瞎說。”
離政澤又再度抱了她一下,輕輕地說:“以後,我代替他來照顧你。”
錢七七猛然推開他,心裡的疼痛難以抑制地蔓延開來:“不,憑什麼?你憑什麼?”
離政澤聲音依舊冷清:“憑我對他的瞭解,可以嗎?”
“呵……”錢七七悲涼地一笑,“爲什麼?你到底要作弄我到什麼時候?”
離政澤的眼裡閃過一絲訝然,很快地,他又恢復到原先的冷漠:“我爲什麼要作弄你?”
“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錯事,傷了你的心上人,也拖累了她,可是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我說過我會還的。可是你爲什麼還要摻和進來?”
她騰地一下也跟着站起來,晶亮的雙眼瞪得老大,還泛着紅:“還有,你瞎說睿哥哥什麼?你瞎說什麼?”
離政澤沒有料到錢七七會忽然撲過來,她揮舞着拳頭用力地敲着他的胸膛,不一會,又流淚了,一邊哭一邊恨聲地罵:“你爲什麼總是要欺負我?爲什麼總是跟我過不去?爲什麼要這麼耍我?”
梨花帶雨的小臉,在他的衣服上蹭來蹭去,小小的拳頭還在拼命地捶打着……離政澤的心一下子就軟了。
他捉住了她的雙手,嘶啞出聲:“好了,七七。”
“不要叫我七七,不要這麼叫我。”錢七七忽然像個刺蝟。
“以後不了。”離政澤按住她動個不停的腦袋,妥協地說。
錢七七果然乖了,不動了,在他懷中漸漸平復。
“跟我來。”離政澤今天真的很反常,錢七七心裡忽然這麼想,但是,他忽然展露出來的溫柔跟妥協,她卻是很受用似的。儘管她也很清楚,這有可能是他玩弄的一個把戲而已。可是,她寧願相信都是真的。
只是,他忽然提到睿哥哥的消息……
心噗通直跳,她被他拉着手,不假思索地跟了上去。
他帶她去看睿哥哥嗎?剛纔,他一定是騙她的,睿哥哥好好的,會好好的。
她心裡生出連自己都把握不住的希望,一路無言,跟着他快步走。穿過小橋,走過石子通道,越走越心驚,越走越激動。
裡面的佈局根本就是8年前高宅的佈局。
那個她住了十四年的地方,她記得裡面的每一株花草,每一座建築物,每一塊磚瓦。除了前廳,走到那後花園再出去,格局一模一樣。
離政澤終於停了下來,這是高宅傭人房的最後一間。
錢七七睜大了眼,這裡是以前父親跟母親住的房間。而她不住在這邊,因爲要讀書,高仲睿跟家裡提出讓她住在高家主院。
錢七七搬到主院後,高仲睿還數次跟她爸媽說要給他們換間寬敞的房間。可是,都被她爸爸拒絕了。
他說,七七已經壞了高家的規矩了,他們夫妻倆不能再壞。
離政澤推開木製門,吱嘎一聲,錢七七思緒被打斷,眼前恍惚還看到塵土在飛揚。
“這裡?”錢七七驚訝地問。
離政澤面色平靜:“進去看看。”
“嗯?”記憶中的那些陳舊的擺設沒有了,裡面是裝修過的。錢七七鬆了一口氣,這到底不是原來的高宅,只是有人後來重建了。
是誰……如果是離政澤的話,他又怎麼會知道高宅裡是什麼樣子的?如果不是,那一定是睿哥哥。
手指一捏,睿哥哥還活着。
這個想法從心裡冒出來,讓她驚喜不已,臉上已經帶上了淡淡的笑意。
對,睿哥哥一定在的。
也許,就是睿哥哥讓離政澤帶她來的。
或許,他就在裡面呢?想到這裡,她再也按捺不住,直接就跑了進去。離政澤平和的臉上閃過一絲陰鬱,很快的,他的臉上又回覆到先前,快步也跟了上去。
跑進去,推開那道小門,錢七七笑着:“睿哥……”
笑容凝固在臉上,也就一瞬間,她的眼裡又變成了愈加熱烈的喜悅:“爸!”
她真的要高興壞了,她爸爸怎麼會在這裡?
揉了揉雙眼,確定那個躺在牀上的人正是她父親,她跑了進去:“爸!”
然而下一秒,她的手就被離政澤拉住,隨即身子跌入了他的懷裡:“你……”
“現在不能進去。”離政澤說。
錢七七仔細一看,這才發現父親其實是躺在房間的一個玻璃房內,此刻他閉着雙眼,儼然是睡着了。
“我爸爸他……”
“剛動完手術。”離政澤擁着他,“手術很成功。”
“爲什麼不是在醫院?”錢七七有些憤怒。
“這裡的設施好,專家隨傳隨到。”離政澤言語淡淡,“兩個月前,我特意建的這個ICU房。”
錢七七在他懷裡掙扎一下,他抱緊了,繼續小聲說:“你爸爸的病情是比較嚴重的,不適合長途跋涉去國外,所以我將國外的那些先進的設備都空運過來了,專家也是請的國際一流的。”
錢七七不語,心中是說不出的滋味。
“再忍一忍,說不定他半夜就會醒來。到時候,我可以讓你跟他通幾分鐘的話。”
“我爸爸他真的沒事嗎?”
“手術很成功。”離政澤的手指劃過她的臉龐,溫柔地說,“所以不要擔心。後期會做化療,到時候他還需要你這個女兒在他身旁給他打氣。我也希望……”
他目光掃向房中的錢鋒,眼神淡漠:“他能挺下去,長命百歲。”
言語中暗含的洶涌,錢七七自然是聽不出來的,她此刻還沉浸在見到父親和得知他手術成功的巨大喜悅中。連帶着對抱住她的這個男人也不抗拒了。
“好,那我等。”
擡頭,她輕聲問:“那今晚我可以睡在這外面嗎?”
離政澤點點頭:“當然可以。”
他的轉變太大,錢七七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這一些疑心,在面對自己對父親的關心面前,都不算什麼了。
錢七七心裡喜滋滋的,在外面又看了錢鋒好久,這纔跟着離政澤離開去吃飯。
在往回走的路上,錢七七的話變多了。
“我以後可以住這裡嗎?”
“我也打算讓你搬進來住。”
“那我媽媽?”
“你媽媽我叫人接過來,她眼睛看不清,一個人在家也不方便。”離政澤如是說。
“可是,你怎麼忽然對我這麼好?”錢七七停下來,“我剛剛還闖禍了,哦對了,我打算去看看允兒。”
這些煩惱的事總歸還是存在的,錢七七眉頭皺起來:“白大哥說,我要是現在去,粉絲們一定會撕了我的。其實,我倒是不怕,我可以跟他們解釋的。我不是存心要害允兒的,允兒待我這麼好,我又怎麼會去害她呢?”
“我知道。”離政澤耐心地等她說完,摸摸她的頭。
錢七七更加驚訝了:“你也不怪我了?”
離政澤笑了:“我爲何要怪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