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一旁調息的破命聞得永平真人相問,吐納一陣,氣歸丹田,睜開雙目,炯炯道:“小傷罷了,不足爲題。”
永平真人“哎呀”一聲,湊了過來,一手伸到腰間別着的乾坤袋裡不住摸索,一邊關切的道:“這說的是怎麼個話兒呢?那妖獸乃是上古大凶,周身上下全是劇毒,既然小哥兒已被沾着了,怎可說罷就罷,諱疾忌醫?”
說完又是一陣掏弄,終是拿出一個小紙包,遞給破命道:“小哥兒這‘十六相斬神訣’使得真是爐火純青,比起你師父也不遑多讓,小老兒佩服之至!來,這袋是小老兒年輕遊歷五霞時討得的一味靈方,清污祛毒,最是有效,只可外敷不可內服,用到傷患處不到兩日,便可痊癒,介時不僅毒素去得一乾二淨,這臉上,都不會留下疤痕嘞,小哥可要記好了。”
破命聽罷皺了皺眉,一方面看向永平真人雙眼,見他毫無滯澀之意,一臉誠懇,該是無甚詭詐之處,是真心實意,另一方面又不忍拂了永平真人一番好意,站起身來,微微躬身,口中道:“晚輩多謝前輩賜藥。”說完接過那靈方,收了起來。
永平真人見他收了,眯眼笑道:“跟小老兒客氣什麼?我還怕你不收咧。”
永平真人說完話,退開兩步,大手一招,就這般憑空捲起一道旋風來,那旋風一溜煙鑽進了廢墟之中,不片刻便從遠處廢墟中刮來一物,正落到永平真人手中,衆人一看,此物便是那古馳老魔遺落的儲物戒指。
永平真人攤開手握住戒指的手,對着二人道:“這戒指裡的東西,小老兒一樣兒未碰,喏,你們拿去分一分吧。”
破命與申文志二人對視一眼,卻沒人敢接,顯是被這戒指嚇怕了,剛纔心中貪念正盛,一心只想將戒指拿在手中,恣意玩耍,未成想半路殺出一隻妖獸,攪了興致不說,還一死、一傷、一脫力,活生生的將黃浩軒的生命也給帶走了。
這回戒指再入眼簾,剩下的二人反倒是一陣遲疑不決,不知是該接還是不該接,生怕再生出什麼變故來,好似這戒指是瘟疫一樣兒,沾上就要倒大黴。
永平真人見此微微一笑道:“不打緊,小老兒功力已經恢復了六七成,不是你們師傅親來,這世間再無幾人能淌過我的手,你們大可放心。”
申文志聽罷一陣無語,腹誹道:真是屁話,也不知是誰把您老兒傷成這幅德行的。
心中雖是這般做想,可臉上也不好表露,他躊躇一番,這才上前幾步,正要伸手去接,永平真人卻把手一握,笑眯眯道:“小哥兒慢來。”
申文志一愣,看着永平真人,眼珠兒一轉道:“永平前輩可是還有別的什麼要求?不妨說與奴家聽聽,奴家定當盡力而爲。”
永平真人見自己被申文志識破,訕訕一笑道:“也無甚大事,只不過有個小小的請求,還望二位小哥應允下來,小老兒定當將這戒指雙手奉上。”
破命聞言眉頭一皺,心中頗覺不快,想他們動手之前說的好好的,只要三人祝他永平老道成陣,待得老魔一死,這老魔的積蓄便都是他們三人的,永平真人分文不取,怎的這時候還要提什麼要求了?
申文志雖是口中詢問,也如破命一般,對這老道出爾反爾的行徑十分不滿。
可不滿歸不滿,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這修仙界中,哪個修爲高,哪個就是老爺,這以大欺小,蠻不講理之事時有發生,就說那死去的黃浩軒,之前初見那紅菱寶劍之時,
還不是一言不合,擡手間就取走了兩位修士無辜的性命,又哪裡管得到底是誰先見到那無主紅菱飛劍呢?
永平真人咳了咳嗓子,向後一轉,用手推出一個人來,正是那黑子,接着對申文志與破命二人道:“小老兒即將飛昇上界,卻還有一塵緣未了。”
說完看了看站在身側的黑子,又道:“此乃小徒,姓聞名易,小老兒去後,還望二位小哥兒多多擔待了。”
二人一聽,立時好奇的轉向黑子,兩雙眼睛不住的上下打量,他破命當着永平真人的面兒不好仔細打探,那申文志可不管這許多,直接放開了靈識,對着黑子這麼一掃,疑惑道:“怎麼?您這佳徒,還沒入道嗎?”
永平真人苦笑道:“仍是一個凡人沒錯,這徒弟是小老兒才收不久,還未及傳授心法口訣便碰上這檔子事兒了,哪裡來得及入道吶!”言罷指了指地上躺着的屍虯獸屍身,一臉無奈。
申文志一聽,心念電轉:這永平老怪飛昇在即,看他如此着緊這個徒弟,那剩下的一堆法寶丹藥,自是要留給他繼承了,嘿嘿,永平老怪,眼下你還能於我們頭上作威作福,等你走了,你這好徒兒還不是被我們呼來喝去,任我們揉捏,到時這老魔的一生珍藏還不算,再得了你的好處,哼哼~這回可真要好好感謝你啦!
此時的申文志,竟然對黑子生了歹意,恨不得他永平真人早日飛昇而去,也好擒了那在他眼中連軟柿子也算不上的黑子,逼出永平留給黑子的積蓄,全部據爲己有。
申文志衝着永平真人笑了笑,又對着黑子拱拱手道:“見過聞易小兄弟,小兄弟可真是長得一表人才,俊俏的很吶~以後咱們可是一家人了,有什麼事兒便與奴家說,奴家定不推辭~”話畢還拎起一隻紅袖,遮住半邊臉來,眉眼如畫,衝着黑子送了個秋波,直叫衆人一陣胃中一陣翻涌,噁心至極。
那邊破命也是如他申文志一般想法,也不說破,點頭應道:“確實如此,聞易小兄弟日後若有什麼難處,儘管來南海絕仙閣找我。”
永平真人聽得二人回答,十分滿意,陡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哈,那小老兒便承了二位小哥的情了!只不過,倘若只是這般而已,可是叫小老兒不甚放心啊!”說完臉色一變,眉毛一挺,一手從袖袍中伸出,指向二人,口中吐出一個字“定!”
這“定”字從永平真人口中噴出,伴隨着一股仙元力,只一瞬間,便裹住二人周身,順着申文志與破命的皮膚滲進各大穴位,二人只覺渾身一麻,就再也動彈不得,如同兩尊雕塑一般立在原地,臉上還掛着不知其所以然的莫名神情,又似驚訝萬分,只是瞪圓了雙眼看着永平真人,好像想從他那兒聽個答案出來。
永平真人使得正是道家正宗的絕技“定身訣”,定身訣一出,凡是修爲較出訣之人低些的修士立馬便爲訣所控,再不能動,便是修爲相近的修士,猝不及防之下也會被偷襲成功,只是若是用功衝穴,不過片刻,亦可脫身罷了。
再說他永平真人並未像他們所想那樣,給他們講出個一二三來,反倒一句話也未解釋,扭頭看向一旁的黑子道:“行了,速速動手吧。”
黑子點點頭,上前兩步,看向被定住的申文志和破命,突然和卻雙眼,雙手聚攏胸前,竟以凡人之軀打起了手訣來,這手訣十分繁瑣,便連申文志與破命大派出身,也未有見過,一時摸不透這肉眼凡胎的小子想要對自己做什麼。
他黑子自出訣起,雙手就不停的上下翻飛,叫人看的眼花繚亂,每動一下,身上便有一張“聚靈符”應訣亮起,以發揮功效,吸引周遭靈氣進入黑子的身軀,以供黑子運轉法訣之用。
直到剩下最後兩張聚靈符篆還沒亮起,黑子的動作終於緩慢下來,只見他胸前雙手動作再次變幻,左手拇指壓中指,掐於幹紋,無名指壓住大拇指。右手拇指壓住食指中指掐幹文,無名指小指壓住拇指。雙手做完後,最後兩張符篆也亮了起來,再看黑子終是長吐一口濁氣,厲聲喝道:“丁甲,都監,爲我所用!心魔生,道種中!”
黑子話音剛落,只見從黑子左手右手拇指各被逼出一滴鮮血,這鮮血不是鮮紅,卻是詭異的暗紅之色,暗紅之中又帶着黑點兒,不知是何緣由。
要說這申文志與破命,今兒可算是長了見識了,不說這失傳了的上古法訣“定身訣”,此時黑子使出的法訣也是他們見所未見的,一時間精神緊繃,死死盯着這兩滴黑血,心中琢磨着這小子到底要幹什麼。
血滴一出,黑子乍然睜開雙眼,再往黑子眼中一看,哪裡還有眼白的白色了?那眼中僅剩下漆黑一片,十分嚇人。
驟然間,一條血紋從黑子的眼中出現,在黑子的眼球上蔓延起來,這血紋歪歪扭扭不住的移動拉長,走走停停,最後停於眼珠中心,形成了一個複雜的圖案來。
黑子見圖案已成,兩手拇指一伸,口中道:“種!”
這兩滴黑血隨着黑子的指示“嗖”的飛了出去,一左一右,分入申文志與破命的鼻孔,順着鼻腔、食道一路向下,竟然竄進二人的腹部。
他二人頓覺腹中一陣刺痛,只片刻的功夫,就消弭於無形,任他們如何去感覺,也找不到了。
二人頓時慌了神,只想將進入體內的不知名異物運功逼出,未知的東西往往是最引人懼怕的,試想下,哪個又喜歡讓本就是未知的東西進入自己的身體了呢?無奈,他二人早已是身不由己,身中那永平真人以仙元力御使的“定身訣”,便是用盡全身功力,也是無法掙脫的。
那兩滴黑血進入二人體內後,黑子雙眼越發的紅了起來,發出兩道紅光,直射入二人腦門正中的升提穴,彷彿形成兩座光橋,將三人連接一處,黑子眼中的血紋圖案自光橋架成,就突然從黑子眼裡飛了出來,“撲”的一聲,順着那光橋衝入了二人頭中,一閃而沒,不見蹤跡了。
黑子做完這一切,熟練的收了手訣,盤膝在地,從胸前衣物中拿出事先準備好的藥丸,扔進了嘴裡,將三人晾在一邊,自顧自打起了坐來。